元和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请假两天,一直泡在图书馆里,还借了许多书回来。”
“当她发现解决困局的办法后,她不再请假,回到学校,将办法学以致用,我们可以从她回归学校之后的正常生活得到反馈她的解决办法奏效了。”元璟逻辑严谨地做了一个小结。
“解决办法”元和回溯日常的点点滴滴,心中隐隐有答案浮现。
“随时展开,随时停止,思绪不受干扰、中断。”元璟推断道,“两种情况,一是短暂的思考,复述或回忆某些知识,加深印象;二,她把心神转向外界,时刻关注外界情况。”
转向外界,关注外界。元和拧眉,在心中默念思索。
解析从图书馆借阅回来的书籍名单;停留在他人面容上的时间;眨眼的频率;观察时手指的动作;偶然一瞬的皱眉
哥哥,好朋友是不是要坦诚相待
他骤然想起,刚才解析在厨房里问他的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看向沈思默想的元璟“哥,在你们动笔之前,解析的态度如何”
“专注”元璟醍醐灌顶,解析站在门口和他交谈时,眼神便格外笃志,可那时他们的谈话内容只是纸张的来处和去处。
元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草稿上,解析同样对心理学也有所了解,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涌到嘴边“微表情解析”
“解析在解析面部微表情”解析的学以致用对象元璟我可能辅修了一个假的心理学学位。
元和点点头,把解析问他的那句话告诉元璟“哥,你可能错失了一个和解析成为好朋友的机会。”
经历双重打击的元璟“”
也许是上天都为元璟的可悲遭遇感到痛心,半夜,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颗的雨滴如脱缰野马般从天而降,携裹着狂风敲打窗户,蜿蜒凌厉的闪电一道又一道地划开夜幕,哗啦啦的大雨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粗暴地唤醒了酣睡的元和。
飕飕的冷风从缝隙里无孔不入地浸润卧室,虽然门窗紧闭,身上还盖着毯子,元和却一点儿也没觉得闷热。
坏了,窗户还开着通风透气呢这是元和的第一反应。
身体比意识行动更快,浑浑噩噩的元和下床踩到冰凉光滑的地板时,稍显清醒,抬眼一看,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覆盖其上的窗帘边角连一丝打卷也无。
大床的另一边,床头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薄被,像一块方正的豆腐块儿,床上空无一人。
元和摸黑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往脸上扑,冰冷的凉水瞬间唤醒了元和的神智。
他随手扯下一条毛巾擦干面部的水迹,走出卧室时,眼睛瞥到床头柜上明明灭灭的计时器。阴冷的白光在黑色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硕大的数字昭告元和230。
阳台的排水系统做的很好,无奈狂风骤雨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来,走廊上还是积蓄了不少雨水。元和在电闪雷鸣中蹿进解析的房门,小心翼翼又迅速地关上房门,将风雨阻隔在外。
解析的床前地板上坐着一个人,闻声把头抬起。
幸亏解析卧室里的窗户和窗帘也都密不透风地被拉上,否则一身黑衣黑裤满头黑发的元璟骤然一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再配上映照玻璃窗的几道亮光,窗帘边角再随着飓风不停舞动,元和妥妥要被这一出午夜闹鬼的怪事吓死。
解析睡的很好,侧身躺着,手指抓住被子一角,呼吸平缓,对外面的风雨无知无觉。
“没踢被子。”元璟用气声说。
“哥,”元和在元璟身旁坐下,“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久前,”元璟含糊其辞,“雷声太大了吗”
元和盖住自己的脸,原本就小的声音更含糊不清“嗯。”
“给你在书房铺床铺,先睡一宿”元璟提议道,书房的环境更安静一些,明显元和在装修时给书房做了隔音装置。
“不用,”元和的手从眼脸上抚过,又自然地垂落在地,耷拉在地板上,“想起些事,睡不着了。”
元璟坐在他身旁,默默地听着元和说话,气场沉默却又不容忽视,伟岸的身躯似乎可以撑起一切,可以放心依靠。
下雨的深夜似乎有一种魔力,能使白日里冷静自持的人在寂静的深夜里如烂醉如泥的醉徒,口若悬河,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地胡言乱语。
元和没喝一滴酒,神思却酩酊大醉,醉的一塌糊涂,向元璟倾诉着那些积压许久的记忆,那些平日里闭口不言的记忆。
“四五年前,我被绑架的那一天,也是这种天气。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车里,跌跌撞撞,被困了十几天,每一次车门被打开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在另一个陌生地方。记得我给你发的那一张山涧瀑布的照片吗是我逃出来以后,在当地拍的。”
元璟想起那张照片,迭起的群峰之间,急弛飞奔的水流直泻而下,气势磅薄地灌入山涧的流水中,水流清静,潺潺流水映着周边的青山绿树。
动静相宜的大自然,一片岁月静好。
原来内情是这样吗。
“”
之后,元和围绕着共同记忆的每一次回忆,都在颠覆元璟的认知。
拿起相机是满天繁星,放下相机是目睹被牧民围堵的野狼对落单的自己虎视眈眈。
浩荡湍急的河流上方,是抓着独索道艰难前行的攀援。
对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称赞不已的背后,是被强制心理疏导的四个周期。
强制疏导,为什么
元和似看出元璟心中所想,笑了笑“绑架我的是一个人口贩卖组织,我手无寸铁,看守我和其他受害者的使用的都是重、武、器,哪里那么好逃呢,是警方介入施救的。我是被救出的人群中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勉强记得一些地形地势和人员守备,协助警方当了一段时间的线人。运气不好,又遇上几场火,拼。动了武,器,见了血。”
元和用平静淡然的语气轻飘飘地说出这段九死一生的往事,似是不以为意。可被当地警方强制心理疏导四个周期,外出地点皆有限制,又岂是这么轻松简单的呢。
元璟喉头哽咽。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不说
为什么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受了这么多的苦
为什么,现在又说了呢是撑不下去了
元和的脸庞在暗淡的天色里清冷生辉,他说“走了六年多,回来四年,记忆慢慢沉寂,险些以为是上辈子的事。现在我好好地坐在这里,坐在你身边,哥,是因为我的直觉。”
元和话里有话,元璟低下头,默不作声,呼吸声略微急促,心脏在胸口不停地舒压,跳得很快。
这次元和却不打算放任自流,他把话挑明“当初我不对你说,现在我又为什么对你说呢哥,你知道原因吧。”
元璟还是不说话,元和一手撑地,脚尖一转,将位置换到元璟的正对面。
“因为我的直觉,直觉告诉我,我应该和我的哥哥来一次敞开心扉的互相交流。而我的直觉由经验而来,我的经验,你也了解到了,还不少,也挺丰富。最重要的是,我数次凭借我的直觉化险为夷,说明我的直觉还是可靠的。”
元和两手十指交叉,用凹凸不平的几片指背触碰元璟的下巴,慢慢抬高,直至元璟的脸无遮无掩,清清楚楚地在自己面前显露。元璟还是一脸平静,眼睫覆住眼眸,不肯与元和对视。
元和无声轻笑,伸手将元璟支起的一条长腿放下,移到元璟身旁,向下仰倒,头枕在元璟的膝盖上,仰视着元璟硬朗的下巴、紧闭的嘴、高挺的鼻梁、轻阖的眼皮、利落的短发,吊儿郎当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眠,吃薄荷,习惯压眉,发呆,手指摩挲纸页边角,观察细微,熟知心理学,洗冷水澡,长时间健身”元和一一历数,却不详说,“这几天,你的日常。”
元璟向上仰头,同时伸手盖住元和的眼睛。
没捂住嘴,元和停顿两秒,自然继续“保送清华,报计算机专业,这些由你口述的不完全信息误导我你今年高三,因为提前保送所以休假。可你又说,云心是你的学姐。据我所知,云心的硕士和你即将要读的本科是同一所学校。哥,嗯”
元璟说话一向严谨,这种说话方式和思考的行为逻辑是受他搞科研教育的父母所影响。没入学,就称未来的校友为学姐,元璟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口误。
“哥,开口和我说句话。”元和的声音不复笑意,他逼迫元璟,却被元璟的沉默反噬,他抓着元璟盖在他眼上的手,“你到底怎么了”
白日同处的时候,眼神依旧清澈明朗。一人独处,到了夜晚的时候,却总是心事重重。
只有吸烟的人,在克制成瘾时会依赖薄荷,手上会不自觉地卷起纸页边角,以此来缓解焦虑。
我一向骄傲恣意,荣耀满身的哥哥,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
叶看官以一己之力扛起了营养液的大半江山。
感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