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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4章
    搬到华溪天萃的第一天, 桑宁已经在策划逃跑路线了。

    嘴上说得轻松,答应留下来做工抵债,可真要面对和盛连浔的同居生活, 桑宁怎么可能做到不忐忑, 她一晚上坐立不安, 东西也没收拾, 仍然好端端地打着包放在那里, 好像随时都能带着行李夺门而逃。

    现在赔钱跑路还来得及吗

    桑宁如惊弓之鸟, 心里分外焦灼。

    那扇门仿佛成了洪水猛兽,稍微有点响动桑宁就要心惊肉跳, 总是不自觉地把眼神瞥过去, 心里祈祷盛连浔晚一点回来。

    直到收到盛连浔的消息去京市出差一周, 晚上不用等,注意安全, 有事和周池联系。

    惊喜这不就来了嘛。

    谁晚上要等你, 自作多情, 短短一行字桑宁读得通体舒畅,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解放, 她仰倒在沙发上,美妙地叹气。

    起码这一周她是自由的。

    桑宁终于有心思仔细看看这间她当时一见钟情的公寓,虽然装修的风格明亮温柔, 但是干净简洁到像样板房, 住起来总觉得缺点活泼的生活气息。

    需要升级。

    桑宁边打哈欠边想。

    一夜无梦,早上六点钟桑宁已经睡到自然醒,极其安静的环境让她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醒来后神清气爽。

    她化了个淡妆去上班,因为睡得好, 桑宁今天气色更好,眉眼鲜亮,皮肤都泛着光。

    开完早会,大家陆陆续续地出来,张主任拿她当最佳榜样讲给大家听“看见咱们小桑了吗,美得我这个老阿姨都心动,还是爱情滋养人,你们抓紧时间跟上。”

    一提到这种话题,大家热闹起来,纷纷笑道“我要有桑医生这样的美貌还能单身到现在吗”

    “就是啊,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不能强求。”

    “说真的咱改天真去天梵山拜拜,看老天能不能赐我们一个佳偶。”

    桑宁手里拿着薄薄一本材料,轻打在旁边笑得最欢的人的肩膀上,讨饶道“大家别再开我的玩笑了,爱情靠后站,我现在心里只有工作,一会儿去池南中学做心理健康讲座,都是山路我不敢自己开车,有没有人有空帮我压压车”

    最近中小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很受重视,他们医院和不少学校进行了沟通合作,派专业的心理医生去做讲座。

    池南中学地方远,路也不好走,没人想去,桑宁主动包揽下这所学校的讲座。

    沉默半晌的冯博山这才开口“我去。”

    刚才说笑的人停住了话头,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桑宁心里有点犹豫。

    她本来并不知道冯博山的心思,以为他只不过是个很热心的同事,那天聚餐张主任明里暗里的话,让桑宁猜测出他大概是对她有好感。

    听同科室的人说,得知桑宁有男朋友,冯博山连续几天买醉,整个人失了精气神儿,每天无精打采。

    冯博山在院里算是众星捧月的人物,恋慕他的年轻姑娘不在少数,桑宁和他接触不多,所以没想过他会好感她。

    同在一个医院,冯博山又是冯院长金贵的独生子,把窗户纸捅破再拒绝对谁都没好处,所以这也是桑宁在医院里默认盛连浔是她男朋友的原因。

    “冯医生,不用麻烦你了,听说你明天有台手术,好好休息吧。”桑宁婉拒。

    冯博山没再说什么,只是桑宁从医院出来,准备出发去池南中学的时候,冯博山也跟了出来,晃了晃车钥匙,固执道“我送你。”

    周池在医院门口等,他谨遵老板吩咐,一切听桑小姐的指挥,没想到撞见桑小姐被男人纠缠的场景。

    他事无巨细地汇报老板盛总,有一个挺精神的小伙儿正在纠缠桑小姐。

    没隔多久,盛连浔回嗯,让他见识一下你的空手道。

    周池不好吧老板。

    盛连浔要勇敢。

    周池

    怎么能随便动手呢,真是。

    周池把车开到桑宁旁边,滑下车窗,按了声喇叭,提声问“桑小姐,您要去哪里,盛总安排我送您。”

    桑宁总算找到台阶下,跟冯博山说“我男朋友找人送我去,真的谢谢你。”

    冯博山脸色沉着,目送桑宁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她的男朋友非富即贵,不说那辆低奢的车,单单那个嚣张的车牌,放眼整个北市也找不到几个。

    载着桑宁的车绝尘而去。

    冯博山像是拔掉羽毛的秃孔雀,原本那点骄傲全部被击碎。

    把人送到池南中学,周池坐在车里等桑宁的讲座结束。

    他有点无聊,想了想,给盛连浔发消息老板,今天桑小姐当着精神小伙儿的面说你是她的男朋友。

    盛连浔很好。

    很好是哪里好,又是怎么个好法,周池反复琢磨着他简单明了的回复,总觉得从这两个字里感受到了盛总难得一见的绝好心情。

    忙完讲座,桑宁这周基本上清闲下来,只剩下两个病人的固定辅导。

    这几天桑宁很快住惯了公寓,有了时间,想里里外外收拾一下,不想看公寓那么冷清,于是忍不住问盛连浔老板,我可以往家里买点东西吗

    这个称呼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叫“盛连浔”太生硬,叫“浔哥”太亲密,叫“盛总”搞得像他的秘书,她听周池叫过两次老板,思来想去,这个最合适,毕竟现在她被人拿捏在掌心,听他使唤,不是老板是什么。

    京市,雨过天晴,阳光也被雨水洗过般,清晰地穿透大片玻璃,照进会议室里。

    盛连浔刚开完会,人基本上已经散尽了,他坐在那里没动,眉眼垂低,指间晃着一枝钢笔,金属质感的笔尖擦过面前摆着的纸面,整个人显得非常低气压。

    “坐,张经理。”他启唇,没有丝毫温度。

    银盛名景要在京市投建连锁酒店,已经通过收购获得了土地的开发权,现在进入初始准备阶段。

    盛连浔事先没透风,突然来京市听新酒店开发的汇报,不少人这个会开得如坐针毡。

    准备得潦草,交上来的设计任务书写得像张废纸,定位策划里汇报的运营亮点毫无创新之处,投资回报测算模糊不清。

    汇报人说得颠三倒四,最后直接被盛连浔打断,哭丧着脸坐了回去。

    会议时间不长,不到一个小时,盛连浔端坐在首位,基本上没说几句话,神色始终漠然,让人难以察觉他的态度。

    “到这儿吧,赵经理你留一下。”到最后,盛连浔淡淡开口,倒也没难为别人。

    提着一颗心的众人舒了口气,片刻不敢留,在盛连浔说出“散会”那瞬间如蒙大赦,赶紧撤离会议室。

    赵经理不敢坐,忙站起来,胖胖的身体挤在桌椅之间,短短几分钟,摸出手帕擦了三次汗。

    盛连浔冷着嗓音“赵经理,如果工作难做,我建议你”

    来了来了,盛总开麦了。

    赵经理的手帕擦得更勤快。

    虽然这位年轻,可坐上掌权的位子后铁腕是出了名的,工作上冷酷到不近人情,赵经理连带手底下的人最近确实懒散,没上心,任务书做得这么敷衍,赵经理完全相信,盛总接下来的话就是让他卷铺盖滚蛋。

    会议室里明明开了空调,温度打得偏低,赵经理依旧汗如浆出。

    说到半句,盛连浔忽然顿住,赵经理悄悄看了眼,发现盛总正在摆弄手机,他冷淡的眉眼微微化开,视线在“家里”两个字上流连。

    盛连浔回过去想买什么随便你,让周池一起去。

    好的老板

    小姑娘挺招人,回完消息,盛连浔无意中点进之前和周池的聊天界面,微微沉思,他确实该想想办法。

    一来二去,那股气散了大半。

    盛连浔没了刚才的冷漠,他眸间甚至沾了点愉悦,再开口,对着赵经理“是这样,赵经理,如果工作难做,我建议你多和其他部门沟通,慢慢来,加油。”

    赵经理重生了

    他手帕还贴在脑门上,不敢置信地直愣愣盯着盛总看,仿佛要辨出来个真假。

    所以他刚刚是被冷面佛爷盛总鼓励了盛总还让他加油

    这到底是什么美好人间啊。

    赵经理千保证万保证,接下来一定发扬老牛精神,把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辛苦了。”

    赵经理劫后余生,赶紧逃离会议室。

    只余盛连浔独自坐在那里,仍旧品读着她的那条信息。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盛连浔出差结束,回到北市,周池来机场接他。

    路上,汽车平稳行驶,周池问“盛总,这次北市怎么去得这么急”

    提前没点预兆,看起来完全是临时起意。

    盛连浔薄唇稍弯“该去了。”

    不去的话,她在华溪天萃住得下来吗,肯定想跑,现在熟悉了一个星期,应该习惯得差不多了,总之肯定不愿意再回先前住的那个破地方。

    先把人攥手里再说,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这一周都干什么了”

    周池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老板在关心自己,他很快回答“桑小姐最近的活动安排有三样,上班回家逛商场,一箱一箱的买了好多东西,从锅碗瓢盆烤箱到各种架子花瓶布料,我也不懂,可是盛总,陪女人逛商场比通宵夜班还累。”

    盛连浔出差,周池头一次被留在北市,任务是什么他心里自然清楚,每天跟着桑宁要帮忙,开始桑宁还拒绝,见他实在跟得紧,索性把周池当劳力用,杂七杂八特别能买,他只是搬个货都累得不行。

    “那你下周通宵夜班吧。”

    “别啊老板,”周池叫苦不迭,,“您看在我尽心尽力地围着桑小姐转的份上,高抬贵手。”

    盛连浔低头看了眼时间,低嗯了句,声音不高不低“这个月加薪。”

    “谢谢老板”

    黑色奔驰一路驶向华溪天萃。

    电梯叮了声,盛连浔抬步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公寓门口,想敲门,手指屈起来刚要落在门上,他又收回了手。

    不知道她在不在里面,或许这两天东想西想又后悔了,趁他不在偷偷溜走也说不定。

    算了,不再打算敲门,盛连浔按在指纹锁上,识别正确的提示音响起,门变得沉重,骨骼分明的手握住把手,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屋里亮堂堂的,看似和他走得那天一样,又明显不一样。

    落地窗挂上了白色雪纺纱帘,墙上多了几幅挂画,以粉橘色和青绿色为主,沙发旁边那盏百褶落地灯弧度优美。

    客厅的角落里,白色陶瓷花盆里养了琴叶榕和散尾葵,绿得蓬蓬勃勃。

    许多小细节也有变化,桌面铺上浅白色的蕾丝桌布,上面缀着满幅的浅枝刺绣,透明绿双耳花瓶里插着三色雏菊,还多了好多精致可爱的小摆件。

    听到开门声,桑宁从厨房里出来,围着那件淡粉色的heo kitty围裙,她长发低挽,露出纤细如玉的脖颈,脸颊沾了一点奶油,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戴着隔热手套,眼睛亮晶晶的“老板,我做了生椰拿铁流心蛋糕,超级成功,你来尝尝。”

    浓郁香甜的味道流淌在空气里。

    盛连浔忽然觉得一直飘飘浮浮的那颗心此刻有了归处。

    这才是家。

    盛连浔眉间和煦,他松开衬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摘了表放到一边“先换件衣服。”

    桑宁跟了两步,笑得很甜“老板,手工蛋糕抵一百块。”

    果然,他就知道她没存那么好的心。

    盛连浔回身,平淡地说“谢谢,不过我不吃甜食。”

    这是拒绝了,越有钱的人越抠搜,赚他点钱怎么那么难。

    “这个糖不是一般的糖,”桑宁不屈不挠,继续跟着他,喋喋不休地推销,“吃起来没有那么甜,口感一级棒,不尝你会后悔的,一百嫌贵八十也行。”

    桑宁丢掉托盘和手套,一路啰嗦着跟进了卧室,还要说,忽然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已经被盛连浔抓过一只手腕抵在了墙上。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窗外晃悠悠的月亮,还有廊灯薄薄的白光。

    盛连浔的手按在她头顶处,身体和墙面环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桑宁被圈在里面,如同一只惊惶的小鸟,羽扇般的眼睫动了动,往上看。

    他哼笑了声,捏住她的下巴轻抬,头低下去,鼻息附过来“换衣服你也要看”

    “不不不是”桑宁微怔,赶紧摇头否认,她紧紧抵着墙,腿发软,要往下滑,被盛连浔揽住细软的腰拎上来。

    “不是,那是故意勾引我。”盛连浔头更低,薄唇轻挑,呼吸厮磨着,桑宁觉得嘴唇上似乎有细细的绒毛来回拂动,又麻又痒。

    桑宁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因为缺氧,脑袋发晕,只顺着他的话接“没有,没勾引。”

    盛连浔贴了上来。

    桑宁紧闭着眼,等待那个吻落下。

    没想到凉薄的唇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蹭过她的脸颊,然后盛连浔往后退了两步,把桑宁放出来。

    她怔怔地抬手摸了下他刚才蹭过的地方,还留下微湿的痕迹。

    “太甜了,”盛连浔眉一挑,忽地笑了,双眼里的深意让人琢磨不透,“不过我还算喜欢。”

    看似在说奶油,可语气总有那么点耐人寻味。

    “对了,试吃应该不需要付费吧。”

    桑宁脸热,暗叹自己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他是一个正派的好人,明明比她还会耍流氓。

    对视了几秒,外面的门突然被大力拍响,桑宁惊诧的目光移向盛连浔“谁会来这啊”

    盛连浔不避她,慢条斯理地解衣扣,随口道“可能是人口普查,去开门。”

    桑宁一溜小跑地去开门了。

    门打开,外面竟然站着杀气腾腾的赵小虞,旁边是目光忧虑的孟临柯,他指了指旁边的女朋友,给桑宁无声地做口型“疯了。”

    “桑宁你长出息了是吧,那边退租不跟我说,找了新房子不跟我说,搬到新地方不跟我说,怎么翅膀硬了不用姐妹陪着飞了,要不是我留个心眼觉得不对,这两天跟着你摸出这条线路,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赵小虞语速快,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落下一通,看来确实是气疯了。

    她一把连桑宁推到旁边,进来四下一扫,眼尖地看到旁边立柜上放着一块男士腕表,差点被激出一口热血,声音立刻高八度“桑宁你和哪个野男人同居了你是不是疯了,得不到盛连浔就自甘堕落,随便和野男人同居”

    “不是,你别说了。”桑宁焦急地往那边卧室的方向看了眼,踮起脚来要捂赵小虞的嘴。

    赵小虞穿着恨天高,气场一米八,站得相当稳,她气昏了头,把桑宁的手拨到一边,一侧耳朵上戴着夸张的耳饰,随着她暴怒的动作哗啦啦晃动。

    “野男人滚出来,骗清纯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赵小虞叫喊着要往里冲。

    桑宁赶紧去抱赵小虞的腰阻止她前进的步伐。

    孟临柯也按住赵小虞的肩膀,苦心劝“小虞,你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给桑宁留点面子。”

    赵小虞把披在肩上的大波浪扎成高马尾,踢掉高跟鞋,咬牙切齿“我今天要和野男人拼了,快出来,让我看看野男人是谁”

    落地窗外面是墨染过的天,几粒星四下里落着,闪烁着微弱的银色。

    而后,微弱的星光被一道高瘦的轮廓挡住,盛连浔换上了浅灰色的家居服,带着随意的英隽,往常西装革履衬出的锋利眉眼,这会儿显得柔和许多。

    有种很干净透澈的少年感。

    他目光微沉,凝视着赵小虞,语气没有起伏“野男人,是我。”

    赵小虞目瞪口呆。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看看面露苦色的桑宁,再看看挑眉而立的盛连浔,赵小虞萎顿了。

    而随着她的晃动,那个夸张的大耳环终于不堪重负,“啪”地掉落,砸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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