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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将药塞进蒲惊寒的手里,林清悦闷不吭声的坐到一边。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其实他在等蒲惊寒问他怎么了,但蒲惊寒只是沉默的喝着药。

    也是,他一个哑巴,不说话很正常,反倒是他这莫名其妙的期待,才是不正常的。

    林清悦抿起嘴角,不悦挂在脸上。

    阳光落在他的眼底,泯灭得无声无息。

    等蒲惊寒喝完药,他一言不发,站起身将碗抽了回来,又因为走神,动作间幅度过大,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柜子角上。

    “啊”

    疼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蒲惊寒没想到他会自己撞到自己,出于意外,关心道“你怎么了还好吗”

    他没有得到回答。

    林清悦正忍着抽气声,他紧紧蜷起脚趾,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很想骂几句脏话,却因为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哑巴人设,只能打掉的牙齿肚里吞。

    他抱着手肘蹲在地上,越揉越气。这要不是因为蒲惊寒,他用得着离宫出走他不离宫出走,他能遇到刺客遇不到刺客,他能这么憋屈

    这一切,都是因为蒲惊寒,都是蒲惊寒的错

    就因为这个狗贼会造反,他才会胳膊肘撞柜子角

    啊啊啊啊啊

    在内心抓狂了会儿,林清悦好不容易平复了满腔怨气,又听那人问。

    “很疼吗”

    林清悦怒目而视,疼不疼你自己不会试试

    蒲惊寒用指尖摩挲着床沿,他微侧着脸,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

    林清悦龇牙,几乎想报复一般,告诉他“借我们住处的大娘,给你安排了一门好亲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倒也没必要逞一时之快,等再过个几日,蒲惊寒眼睛好了,也许他们就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了。

    林清悦摇摇头,抱着手肘站起身,“啊”没事。

    随后便离开房间。

    走到大堂时,林清悦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张大娘留下的桂花糕还在,他的肚子适时叫唤了两声,饿了。

    他从早晨出门开始,便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林清悦抿唇,捡起一块桂花糕,嗅着甜腻的香气,轻轻咬了一口,满腔柔软,心底却感觉更难受了。

    东西没有拿回来,自己还没钱,离开这里只怕是会过得更艰难,但他却必须要走,倒不是因为相亲,而是怕刺客追过来,会连累村子里的村民。

    本来嘛,他只有一个人,走也就走了,可偏偏还得带着蒲惊寒这个拖油瓶。

    阳光顺着门栏爬到他的脚上,不一会儿便晒得他的脚面暖洋洋的。

    林清悦缩了缩脚,把糕点连着油纸包送到房间,他递到蒲惊寒的手上,意思意思的“啊”了下,示意蒲惊寒饿了就先填填肚子,他要去做饭了。

    厨房里有米,院子里也有大娘种的菜。

    林清悦生火煮了饭,顺便蒸茄子,炒了一盘韭菜。饭菜都端上桌以后,他收拾好情绪才去房间请那位大爷。

    蒲惊寒捧着桂花糕,一点都没动,倒是听力十分灵敏,每次林清悦掀帘进屋,都能发现他面对着自己的方向,要不是视线依旧没有焦距,林清悦几乎怀疑他早就好了。

    淡黄的桂花糕躺在蒲惊寒的掌心。

    林清悦挑眉,“啊”你怎么不吃

    蒲惊寒的指尖动了动,说“我不吃甜的,你拿去吧。”

    淡淡的桂花香在他鼻尖萦绕,记忆绕上心头,哪怕已过去无数个年月,他却仍觉得胃疼。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他的痛苦了。

    林清悦撇撇嘴,他是见过蒲惊寒吃甜食的,但现在两人也不熟,他还是个哑巴,倒是不能顺手拆穿他愉悦一下自己,顺便治他个欺君之罪。

    啧,大好的公报私仇的机会,浪费了。

    没有多言,他将桂花糕包好收起来,再去扶蒲惊寒,“啊啊。”跟我来。

    蒲惊寒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林清悦伸过来的手,说“我自己来。”

    林清悦挑眉您上次逃命的时候,可没这么矫情。

    得,不让扶就算了,谁稀罕伺候你似得。

    他干脆站在一旁看,看蒲惊寒自己摸索着下了床,然后因为脚尖没踩到鞋子而皱起了那对好看的眉。

    那过于薄情的唇立刻抿成一条线,微垂的眼睑下,琥珀色的瞳孔露出些许烦恼。

    林清悦心口一跳,视线立刻瞥向地面不去看他。

    丞相的美貌在对付他这方面,向来无往不胜,太犯规了

    可恶

    但他刚低下头,便听蒲惊寒说“能帮我找一下鞋吗”

    “”

    您可真是能屈能伸,不愧是您。

    蒲惊寒的鞋子倒也不远,只是比原来的位置稍微往里一点,林清悦觉得这大概是他取桂花糕的时候不小心踢进去的。

    他不甘不愿的将鞋子放到蒲惊寒脚下,然后抬手拍拍蒲惊寒的膝盖,示意他放好了。

    蒲惊寒穿上鞋,顺利的到餐桌坐下。

    林清悦将米饭盛好了递给他,问“啊”要我给你夹菜吗

    这次蒲惊寒没有拒绝。

    林清悦摇摇头,脸埋在碗里,很难想明白蒲惊寒是如何准确识别他每个“啊”的含义的,就这样也能有问有答,对上话,天赋异禀

    想着想着,他走了神,视线又跑到蒲惊寒身上。

    这人吃饭的样子可比他优雅多了,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就算暂时瞎着,那也是国士无双的瞎子,哪像他,离开了皇宫整个一山野村夫。

    林清悦停了筷子,有点嫉妒起来。

    蒲惊寒嫣红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咽下口中的饭菜,忽然扭过脸,问“怎么了”

    像被老师捉到开小差,林清悦猛地慌了一下,连扒几口饭,摇摇头,含糊道“啊。”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

    蒲惊寒不疑有他,点点头“那就行。”

    吃完饭后,他说“我们该走了。”

    林清悦正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下意识道“啊”为什么

    蒲惊寒整理着两边的袖口,说“袭击我的人,最迟今晚就会找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林清悦眯眯眼,打量他。

    这人真的是,既关心着天下事,也未曾忘记过百姓,只有他吧,唯独只针对着他吧。

    不,准确来说,蒲惊寒针对的是原主,并不是他。

    他沉默着收拾完碗筷送到厨房,回来时发现蒲惊寒还坐在原地,显然是想让他做出回应。

    林清悦叹了口气“啊。”我去收拾东西。

    临到里间,他看着蒲惊寒换下来的锦衣玉服,想了想,原地挖了坑埋了。

    虽然已经洗干净了,但这衣服过分金贵,穿在身上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别人“来抢我我有钱”而未来的一路上,他只想活得简单一点。

    至少,至少在蒲惊寒复明前,都简单一点。

    窗外的风卷落了树梢的枯叶。

    林清悦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

    他背起包裹走到堂屋,“啊。”走吧。

    蒲惊寒便站起身。

    两人一起出门,临到门前,林清悦猛地抓住蒲惊寒的袖子退了回来。

    林清悦利落得关上门,顺着门缝往外看,张大娘脖子上架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正领着那两位他眼熟的刺客往这里走。

    蒲惊寒微侧着脸,眉心紧蹙,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怎么了”

    随着他的话落,远处的姬子骞忽然扯唇一笑,老远处大声嚷嚷起来“哟咋还关起门来了,小哑巴害羞了”

    林清悦一咬牙,直接拿起门闩把门栓上了。

    他拖着蒲惊寒来到窗口,蒲惊寒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毫不迟疑的翻了出去,林清悦紧随其后,一落地,他便拉住蒲惊寒的手,牵着人往远处跑。

    他中午回来时看过了,在他们屋后有一条溪流,溪流两侧长满了芦苇杆,是个非常适合捉迷藏的地方。

    掌心与掌心紧紧相贴,林清悦的体温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慢慢往蒲惊寒的身体里渗去,一丝丝,一缕缕,蒲惊寒的指尖不自在的紧了紧,想将人甩出去,但好歹是皱起眉忍住了。

    前日两人离开土地庙,也只是隔着衣服搭了个肩膀,此时清醒的接触,实在是让他全身涌起了不适。

    似乎察觉了什么,林清悦扯了扯蒲惊寒,“啊”了一声。

    蒲惊寒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突然被兜头盖脸的套了件衣服。

    他没动。

    林清悦道“啊,啊啊啊啊。”别拿下来,芦苇刺人。

    蒲惊寒还在犹豫,眼见着快要来不及了,林清悦眼一闭,心一横,陡然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两人钻进了芦苇丛。

    微风荡漾,芦苇摇摆,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人动,还是风动。

    林清悦再次抓住蒲惊寒的手,“啊。”相信我。

    两人埋头前进,蒲惊寒紧紧跟在林清悦身后,他的眼睛其实已经好了些许,依稀可以看到身前人的背影,只是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所见只有一片黑色的轮廓。

    无数芦苇在他们身侧远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六岁时,父母双亡,蒲惊寒流落在花柳巷苟且偷生,那时候他没想过认命,但却没有人可以带他走。十岁时,被杀手组织掳走丢进狗圈,几十个孩子在里面厮杀,他依旧没有认命,因为无人可以救他。

    但现在,有人来救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来救他了

    哦,是皇帝啊,没事了,明天就关起来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