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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短暂的宫变之后, 蒲惊寒以雷霆万钧之势压下朝堂里文武百官的议论声,并定国号为元,免税收三年, 普天同庆。很快,整个京城便从惶惑不安里向阳而生, 恢复成从前井然有序的模样。

    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甚至没有受到过多的波及。

    时值春节, 正月初一。

    京城内张灯结彩, 红绸布灯笼从街头一路挂到巷尾, 遥遥望去, 仿佛漫天红霞打落在人们头顶。

    这日阳光极好,金色的日光顺着门槛爬进屋里, 落在林清悦的鞋面上。

    林清悦打着哈欠合上账本,又拿起另外一本盘算起来。

    说起来,他原本是打算离开京城以后便周游列国,欣赏大漠孤烟与江南美景的, 但人刚出京城就遇到了阻碍他没钱了。

    林清悦叹了口气。

    他只是一个穷皇帝,积攒了大半年才存了些许金银用来离宫出走, 而那些银两在给蒲惊寒配完药后就已经所剩无几,随后还掏出了大部分与村里的老乡换了头老黄牛代步。

    那老乡依依不舍的拍着牛脑袋, 拽着牵绳舍不得松,说“这可是耕地的牛啊,小伙子,你以后不想要它了, 别杀,我还跟你买回来成吗”

    林清悦头点得停不下来“我以后还给您送回来您看成吗钱您拿着,就当租金”

    送是没送, 那牛现在还在城郊的庄子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本来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但退位以后,蒲惊寒便将城郊的那处庄子送给了他,于是他除了自己的生计,还得给庄子里的仆人发月钱。

    头一个月庄子的管事来报账的时候,林清悦人都懵了,他根本没想到他一个普通小老百姓,竟然还得养一堆仆人,不得已,只得出来打工维持生计。

    林清悦想了想,准备先赚点盘缠再说,便一扭头找到了陈掌柜,开始给陈掌柜算账。

    结果算着算着,现在就变成了他在给整条街的商户做账。

    林清悦做梦都没想过他在现代社会学的数学还有这个用法。

    过了四九到五九,天已经不再冷得人束手束脚了。

    陈章从里屋走出来喊他“爹让我跟你说,吃完了饺子再回去吧。”

    林清悦点点头,笑着道“好,我算完这笔账马上过去。”

    他现在白天都在这,要做账的商户会自己把账本送过来,久而久之,陈掌柜的铺子都快变成他的临时办公处了。

    陈掌柜倒没说什么,林清悦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便免费给陈掌柜做账,不再收费,全当租金。

    算完最后一笔,他合上账本又起身去关店铺的门。

    屋外最后一场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屋檐边上还留着一点白,雪水时不时沿着冰凌滑落,屋檐下便湿漉漉的一片,一时半会儿都干不了。

    这个点的街道上也格外冷清,只有两个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街角打闹,很快,又从街头巷尾里传出来一声呼唤“胖哥儿,回来吃饭了。”

    那孩子便头也不回的应道“来了爹爹”

    林清悦对着掌心哈了口热气,热气又溜蹿出来,在掌心外遇到冷空气凝成白雾,随后在空中缓缓消失。

    他抬手合上店铺门,朱红色的大门将日光挡在屋外,也将他自己关在了里面。

    林清悦垂下眼睑,忽然便感觉一抹怅然若失爬上心间,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又去得莫名其妙,他只得拍拍脸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会让自己不高兴的事。

    里屋传来了呼唤“饺子好了”

    “来了这就来”

    林清悦边往后院走边弯起嘴角,等人到了里间,脸上已挂满了笑容。

    陈掌柜给他碗里装满了饺子,说“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就别过来了,大过节了,也没有人会出来买东西。”

    林清悦低声道“好。”

    陈掌柜又掏出一枚红纸抱着几枚铜板递给他,说“压岁钱,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我也拿你当儿子,别推迟,不要就是嫌少。”

    眼眶湿润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撬开了一条缝。

    林清悦轻笑着,语气也跟着柔软起来,说“好。”

    等吃完饺子,西斜的太阳已经摇摇欲坠。

    夕阳余晖一片赤红,林清悦走在门外停下,对陈掌柜道“这大冷天的别送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陈掌柜看一眼他身后,随即露出一副我懂的笑容,拍拍林清悦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走了。

    林清悦“”

    他莫名其妙的转过身,随即看到停在巷尾的金色马车,整个人一阵微怔。

    街道外适时响起震天响的鞭炮声,一串接着一串,经久不息。

    在这喧闹的年节里,他看到那马车上,一只白如凝脂的手缓缓伸出车帘外,青色的车帘随着动作被从中分开,滑向两边,随后,从车里钻出来一身白衣胜雪的人。

    似乎知道有人在看自己,蒲惊寒缓缓转过脸看向林清悦。

    日光正面照着他,那一刻,林清悦只觉得他眉目含着初春的雪,睫羽像立足的蝴蝶扑翅欲飞,

    蒲惊寒满头的白发用银线掺在其中,在日光下闪着清冷得碎光,他侧过脸,林清悦便能看到他左耳上挂着一枚花纹精致的银扣,他整个人宛如从雪里生出来的妖精,偏偏那对琥珀色的眼里映着赤红的日光,侬丽惊人。

    林清悦捏了捏指尖,心在胸腔里偷偷蹦了一下。

    蒲惊寒已经出了马车,他缓步踏下,一步一步向着林清悦携风裹雪而来。

    这个人似乎天生拥有着某种魔力,任何时候都能以冷冽的气息冲散林清悦满身虚假的热闹,林清悦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后退。

    人到了跟前,林清悦正想着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便听蒲惊寒说“我来给你送点年礼。”

    他仗着身高,只是垂着眼睑看着林清悦。

    林清悦便挑起眉回望他,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人,气势上就得挑衅回去,随后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像带着刺的话语,他冷着声道“这种小事随便派个公公来便可,怎能劳陛下特意跑一趟。”

    蒲惊寒闻言,琥珀色的瞳孔危险的眯了眯眼。

    他登基以后,整个人越发的清冷,隔着老远太监们都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逼人寒气,“没事不打扰,有事少打扰”这句话几乎成了整个皇宫内侍的心照不宣。

    寒风顺着两人之间的间隙打了个滚,白天还晴好温柔的天气,陡然就阴寒了起来,飕飕的像打劫般在人间流蹿。

    太阳一落山,天便暗了下来。

    蒲惊寒先递了梯子,他转身前道“过来,我送你回去。”

    马夫给他搬来了脚踏。

    林清悦抖了抖身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也没有矫情的跟了过去。

    这天冷,到城郊也不近,有车蹭当然比没车蹭的好。

    马车咕噜噜得跑在街上,车里多了个人,也显得不那么冷清。

    蒲惊寒的面色柔和了三分,甚至还心情颇好的沏了杯茶递给林清悦,道“暖暖身子。”

    林清悦受宠若惊得接了过来,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试探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果然不痛

    确定自己是做梦,林清悦便胆大了起来,殊不知蒲惊寒看到的是他掐了掐自己身下的羊毛毯。

    林清悦猛的一口喝完了茶,茶杯一放,与矮几碰出轻响,他指着蒲惊寒的鼻子便摇摇晃晃得站了起来。

    马车的车顶不够高,咯到头他又皱起鼻子坐了回去,但手指依旧指着蒲惊寒,嚣张的骂起来“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老子皇位都给你了,其他的你别想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馋我身子”

    蒲惊寒微挑了挑眉,清冷的视线落在茶杯上,他端起自己的喝了一口,确定自己倒得不是酒,这才看向林清悦,一向平静无波的眼底带出丝耐人寻味来。

    林清悦不喜欢他的眼神,他皱起眉,身体前倾,抬手想去遮蒲惊寒的眼睛。

    谁知马车突然一震,他整个人没站稳直接摔进了蒲惊寒的怀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的手遮住了蒲惊寒的眼睛。

    蒲惊寒的睫毛颤了颤,纤长的睫羽刮在他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麻。

    林清悦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随即一股熟悉的檀香涌入他的鼻腔,是蒲惊寒身上的气息。

    他整个人都被蒲惊寒圈在怀里。

    低沉的嗓音响在他的头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清悦边感叹这梦好真实,便不满道“多着呢要你管”

    蒲惊寒便不出声了,耐着性子听林清悦数落自己。

    说着说着,那人的手便缓缓垂落,好像失了力气,放出了蒲惊寒的眼睛。

    蒲惊寒一动不动,只垂眸看着林清悦。

    少年天子抽着气打着嗝,眼泪落了他一身,重若千钧。

    蒲惊寒忽然心疼了起来。

    他说“对不起。”

    林清悦“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蒲惊寒没听懂,但不妨碍他明白林清悦是在噎他,他叹了口气,扶着林清悦的腰将人提起来坐在自己腿上,随后一个清冷的吻落了下去,在林清悦的额间,眼睑上,鼻梁处,最后落在林清悦的唇齿间。

    清冷的莲香充斥在两人的口鼻间,那个世间最孤寂的灵魂仿佛有了归宿般,温暖了起来。

    马车停在了城郊庄子外,车里的主子却一个都不出来,车夫只能站在寒风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等着。

    这一等,便仿佛等到了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还能再写一章肉不是我决定在这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