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珺知道顾知礼这号人物。
顾家是北昭极其有名的权臣之族, 如今顾家的当家人正是吏部尚书,最大的奸臣头子,掌管朝官的任免权, 据说他权利最夸张的时候, 任何一个想在朝廷当官的家族都要给他送上一分厚礼。
北昭上一任皇帝尚在时, 顾光成还不敢太过明显, 但先帝驾崩四皇子继位, 新皇根基不稳时顾光成迅速扩大势力, 吞并不少权臣, 已成为朝中第一大隐患。
尤其是顾光成是头号反对姜沂川被封为昭和王的人。
顾知礼正是顾家正室所出, 顾光成的嫡子, 行二。
有这一层关系, 那宋幼珺对这顾知礼就客气不起来, 要知道后来北昭发生的内乱, 顾家可是首当其冲的。
也没想到之前在摊上遇见的姑娘竟是顾知礼的表妹,若是知道她的这身份,宋幼珺当时一定会让宋言宁将兔子给她的, 至少不会惹上这麻烦。
她转头看了看, 发现姜沂川仍然未归, 视线中全是来往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
邢雨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匆忙站起来, 对宋幼珺小声说,“怕是来寻你们麻烦的,你们快走”
宋幼珺知道这种时候已经是走不了的,拍了拍她的手略表安慰。
她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
顾知礼的表妹名叫邓珠珠, 是京外人士,原书中顾知礼只有这么一个表妹,后来还成亲了。
邓珠珠扬了扬下巴,“就是他们方才当街辱骂我,说我是乞丐,表哥你快好好教训他们”
宋幼珺微笑道,“姑娘千万别对号入座,我弟弟不是说你,他说的是那些坐享其成不劳而获的人。”
“你少在这里皮笑肉不笑的阴阳怪气,”邓珠珠倒也不笨,看宋幼珺的表情就知道她话中没好意,指着她道,“你若是不给我跪着道歉,今日便不能这么算了”
宋言宁一听,当即怒了,猛地一拍桌子,“你是什么东西,赶敢指我阿姐”
他嗓门巨大,发作突然,就连站在一边的宋幼珺也被吓了一跳,邓珠珠更是吓得咽了声,下意识将指着宋幼珺的手收了回去。
站在她身边的顾知礼终于开口,他眉眼带着轻笑,一派倨傲,“在京城倒是没见过二位”
宋言宁不客气怼道,“你没见过的人多了,你眼睛又不是长在八街九陌,什么人你都能看上一两眼。”
宋幼珺十分意外,这小子居然也会用成语怼人了
顾知礼自出生起,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当下也愣住了,再将面前两人细细打量,忽而道,“你是昭王府的人”
宋言宁虽这三年来性子改善了许多,但是蛮横起来依旧熟练,“我是哪的人关你啥事”
宋幼珺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说话别那么冲,毕竟这顾知礼也是有身份的人,当街闹起来惹人非议。
宋言宁便将视线扭开,不再与顾知礼对视。
邓珠珠气的不行,“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表哥是谁吗”
宋幼珺很多年没听过这么老套的台词了,并不想理会,正想喊着宋言宁拿东西走时,却听顾知礼又道,“你就是昭王府的人,我在王府墙头上看到过你。”
宋言宁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理解,“是又如何”
宋幼珺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非要确认宋言宁是不是昭王府的人,心知这样纠缠下去恐怕要拱火,就抬了抬手示意宋言宁,“东西拿上,咱们先走。”
宋言宁刚提起竹笼,邓珠珠就叫了起来,“表哥就是那个竹笼”
顾知礼做了个手势,侍卫立马将宋幼珺两人的路围住,他说道,“先把我表妹要的东西交出来。”
宋言宁将竹笼藏在身后,“你说要就要”
宋幼珺道,“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她朝四处看了看,仍没有看见姜沂川的身影,有些急了,这人买个东西怎么去那么久这里出了热闹他应该也能听到些风声的啊,怎么还不回来
顾知礼勾着嘴角,一抬手侍卫就递上银票,“顾家从不欺负人,这些银票买你的东西。”
宋言宁怒道,“你休想,这是我送给阿姐的,多少银子都买不了”
宋幼珺暗叹,好小子,这一番话说的太有骨气了。
顾知礼又看了侍卫一眼,再几张银票叠在手上。
宋言宁见状愣了愣,问道,“你那些是多少”
“三千两。”顾知礼挑眉,“这些银票拿去买兔子,足够填满昭王府,若是不要可就没了。”
宋言宁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手中的竹笼,“我觉得”
一见他有些动摇,宋幼珺咳了两声。
宋言宁低声道,“我也不想啊阿姐,但是他给的太多了,我先前在玉石店看中个南海明珠,要两千”
宋幼珺忙加重了声音咳嗽,手肘戳了一下宋言宁。
宋言宁立即凶道,“少拿这些银票收买我这是送给阿姐的”
顾知礼露出意外的神色,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真不要”
宋言宁所幸把竹笼塞到宋幼珺手中,不再回话。
邢雨见场面僵持住了,壮着胆子将彩泥递到邓珠珠面前,“姑娘,玩一下我们的彩泥吧,能捏成好多形状。”
邓珠珠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原本以为表哥会好好替她撑腰,却不想仍然是这样的情况,越看越觉得宋幼珺脸上的表情满是嚣张,她一个没忍住将彩泥抓起,砸向宋幼珺。
宋言宁眼疾手快,将快要砸在宋幼珺头上的彩泥接住,怒不可遏道,“你这个泼妇”
话音还没落,他就捏着彩泥和了一把旁边摆着的水,举手的瞬间改变了方向,砸在了顾知礼的侧脸上。
彩泥混了水变得黏稠,各种颜色的水溅了他一脸,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
宋幼珺惊得睁大眼睛,看向宋言宁,“你和水干嘛,直接扔不行吗”
宋言宁道,“这样杀伤力大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脑子那么笨,在这方面倒是比谁都机灵。”宋幼珺忍不住赞叹。
邓珠珠心疼的拿出手帕帮顾知礼擦拭,“表哥,这两人实在太过分了”
顾知礼脸上糊了那么一大坨,泥水污了眼睛,也来了脾气,甩开了邓珠珠的手自己拿出锦帕擦眼睛。
邓珠珠见自己被迁怒,一时间也恼怒至极,顾不上其他,学着宋言宁的样子将彩泥和水,直接朝宋幼珺和宋言宁扔起来。
宋幼珺吓得忙低头去躲,这一团东西砸在身上又难看又难受。
宋言宁却不在乎,拿起彩泥与邓珠珠互扔起来,顾知礼脸上的还没擦干净,身上又中了两个。
一时间彩泥摊上变成了战场,宋幼珺被迫躲进桌子下面,顾知礼也让侍卫在面前挡着,邓珠珠和宋言宁则是被彩泥糊满了上身,惨不忍睹。
顾知礼终于将眼睛边的泥水擦干净时,邓珠珠身上已经五颜六色,他一把拽住邓珠珠的手,“珠珠,别闹了。”
宋言宁耳朵灵敏,听到后大声道,“猪猪你叫猪猪是黑毛猪的猪吗”
邓珠珠气得仰天长啸,撸着袖子要扑过来,却被顾知礼身边的侍卫拦住。
宋幼珺也从桌子低下钻出来,拍了下宋言宁的后脑勺,“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又摸了摸身上,想起自己的锦帕在马车上擦茶水的时候就没带下来,再一看宋言宁的大花脸,无奈的叹口气。
我弟弟丢人,我也很没面子啊。
这场短暂而滑稽的闹剧快要结束时,姜沂川终于姗姗来迟,手里捧着刚买的零食。
宋幼珺实在受不了,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姜沂川温笑的看着她,似乎对现在这场景并不意外,他将零食递给身旁的随从,拿出锦帕给宋言宁,“把脸上的擦干净。”
“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呢”宋幼珺小声道。
这人咋一脸笑意啊
姜沂川轻咳了一声,转头望向邓珠珠的瞬间,眼神变得淡漠,他道,“此女当街滋事,出手伤人,暂且送押官府。”
邓珠珠一听急了,忙抱住顾知礼的胳膊,“表哥”
顾知礼却不予理会,朝姜沂川恭敬行礼,“顾家之子,顾知礼拜见王爷。”
姜沂川不动声色,“代本王向顾尚书转达,人捞回去之后好好管教。”
顾知礼垂首应了,模样甚是规矩,半点看不出出身权臣之家的轻傲。
周围看热闹的人被随从一驱而散,彩泥摊也糊的乱七八糟,宋幼珺派人留了些银子给邢雨以补偿。
宋幼珺走在姜沂川身侧,过了会儿才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看热闹,躲着不肯出来”
姜沂川眼眸一弯,突然笑了,“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什么”宋幼珺不理解。
“六六从三年前来到北昭,便极少出街,更不会与旁人交流半句,我曾说过,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能欺负他,可他始终克己守礼。”姜沂川声音轻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宋言宁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清理身上的彩泥。
宋幼珺突然明白姜沂川的用意了。
其实不光是她,宋言宁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姜沂川也是关注的,甚至比宋幼珺还要在意。
他始终记得,他从南珑带回来的是一个身份尊贵,自幼受宠,行事嚣张的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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