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尽管被院子里的下人们一遍遍的清扫,地上仍然有厚厚的一层。
空气中弥漫着极寒的空气,宋幼珺哈出一口白气, 瞬间就感觉到了冬日的寒冷。
难怪姜沂川一直说北昭的冬天冷, 这话并不是在吓唬她的, 明明方才在屋中她的两只手还暖呼呼的, 刚出门没一会儿, 两手就冰凉。
虽然这里是北昭的南方, 要比京城暖和许多, 但这股子冷意依旧让宋幼珺无法适应, 姜沂川紧随其后出门, 将大氅披在了宋幼珺的身上, 把她裹住。
宋言宁冻得龇牙咧嘴, 头皮都麻了, 说话都打起哆嗦来,“这也太冷了。”
宋言宁来北昭已有三年,仍然习惯不了北昭的冬天。
姜沂川接话道, “觉得愣就回房去。”
宋言宁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 皇姐肯定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要让她看看。”
宋幼珺点头,表示宋言宁说的有道理, 回头朝姜沂川看了一眼,“南珑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雪。”
姜沂川见她眼巴巴的模样,终是松口,“若是你得了风寒,要自己喝药。”
宋幼珺嗤笑一声, “不过是喝药而已。”
说实话她喝的药还真不少,跟吃饭似的。
她搓搓手,一脚一个雪印的来到雪堆旁,捧起一把白雪,冰凉的触感立即覆满整个掌心,汲取她掌中的最后一丝暖意,她将雪搓成了个球。
然后趁着宋言宁不注意,朝他的身上扔过去,宋言宁一时躲闪不及,雪球在他身上炸开,雪渣四落,宋幼珺嘿嘿笑了起来。
宋言宁现学现卖,当即也搓了个雪球砸她,谁知准头太高一下子砸中了宋幼珺的脑袋,雪球炸开之后宋幼珺满头的雪花,往后一仰一屁股坐进雪里。
宋幼珺满脸震惊,“你谋杀啊”
简直难以相信宋言宁用这么大力气砸她。
姜沂川一看,当即坐不住了,指着宋言宁道,“下手这般不知轻重。”
说着也搓雪球,宋言宁见状赶紧找地方躲。
于是三个人在这院中打了起来,起初姜沂川还是向着宋幼珺的,但在追打宋言宁的过程中姜沂川不慎将雪球砸在了宋幼珺的脸上,灌了一脖子雪,于是二人反目成仇,宋幼珺同时搓两个球,一球砸宋言宁一球砸姜沂川。
三人大闹了许久,棉衣大氅上沾满了雪花和雪水,宋幼珺也玩出了一身的汗,最后坐在地上举双手投降,“不打了不打了。”
宋言宁被糊了一脸雪,一直打哆嗦,“宋将军以一敌二落败,负隅顽抗多时,最终举旗投降。”
宋幼珺玩累了,往雪地里一趟,看见在灯光的照耀下,雪又开始下了。
不是那种轻飘飘的小雪,而是真的像鹅毛一般,慢悠悠落下来的大雪,这种大雪要不了多久,就又能将地上的所有重新覆盖,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又下雪了。”宋幼珺喘着气说道。
姜沂川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将大氅上沾的雪给拍落,将她冷冰冰的手握在掌中,“走吧,回屋吧。”
身上的热意消散,宋幼珺也觉得冷了,于是宋言宁道了个别,跟着姜沂川进了屋中。
姜沂川的屋子有个偏房,房中置办的东西也很齐全,宋幼珺就睡在偏房里,与正房隔着一道珠帘和玉屏风。
姜沂川先是吩咐下人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看着宋幼珺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喝下,然后让下人烧水给她泡澡,这才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宋幼珺知道他是带着任务来仓阳的,且刚到这几日定然会交接很多东西,所以也没有过问。
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厚厚的棉服一钻进被子里,发现侍女早已用小暖炉将被子暖得十分热乎,加上数日来的奔波疲惫,她闭上眼睛片刻就睡去了。
宋幼珺很久不曾做梦了,许是一连好多日的赶路让她又回想起了从前的日子,这一睡竟梦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人。
是宋霁。
这个南珑的三皇子,平日里与宋幼珺并不亲近,一连多年与婧安公主关系恶劣到见面都懒得打招呼的那种,但在南珑动乱不断,亲自赶赴战场之前,却在宋幼珺的尽欢宫中站了许久。
宋幼珺看见他在整个天际都是黑茫茫一片的时候,就来到了尽欢宫的殿门前,守夜的侍卫向他行礼,被他用一个手势打断。
他走进了院中,停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下。
尽欢宫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是宋幼珺亲自挑选的,傲雪冬梅感受到寒意之后抽芽,露出点点生机,让宋霁停下脚步观望许久。
他在看这颗冬梅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宋幼珺不由心中疑惑。
或许是在想,整个南珑也犹如焊寒冬下的百花,濒临枯死的境地,生机正是南珑所缺。
他看了许久,那件姜沂川没有带走的黑色大氅披在他身上,沾满了晨霜,覆上一层芒白之色。
当年宋幼珺还以为宋霁穿上姜沂川的大氅,是因为思念这个自小伴着他长大的好兄弟,现在一想,她突然有些明白。
当初的宋霁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孩子,他面对着分崩离析的南珑,朝臣的霸权施压,兄长的步步紧逼,外敌的入侵,父皇病卧在床。
宋霁整日表现得沉稳庄重,他心里不怕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宋霁作为皇室嫡子,肩负着他人无法想象的重担,他就算是害怕,也不会在面上露出分毫,更没有可以诉说心事的人,所以这种压力之下让宋霁穿上姜沂川的大氅,就好像曾经那个说到就会做到,迎万难而解万难的川哥就在身边一样。
可当年的宋幼珺竟没有察觉出宋霁的害怕。
庆幸的是宋幼珺在走出门,面对着从天黑站到天亮的宋霁时,坚定而柔软的说出那番鼓励的话。
宋霁对她叮嘱要照顾好自己,欲言又止半响,终是转身离去。
曾经只知读书习字,喝就玩乐的少年终要长大,独自扛起大旗,承担所有。
梦中宋霁在走出尽欢宫时,落下了泪。
宋幼珺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少年满眼赤红的泪水,心中一阵痛也跟着哭了出来。
姜沂川夜深披雪而归,洗尽了一身的疲惫之后,朝偏房看了看,最后还是提着一盏微弱的烛灯走进了偏房。
他看见宋幼珺十分乖巧的睡在床上,身上裹着厚重的被褥,就露出一个脑袋,便将烛灯放到了桌上,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床边,坐在了地上铺着的柔软毯子上。
这是宋幼珺一直以来的习惯,不管住在哪里,地上都要铺上毯子,进房要脱鞋。
他刚坐下,就看见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于是伸出柔软的指腹将她的泪水擦去。
宋幼珺感觉到了脸上的触感,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全是晶莹的液体,沾湿了睫毛,她轻声道,“你干嘛呢”
姜沂川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极其温柔,“梦到什么了怎么这般伤心。”
宋幼珺眨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梦中落泪,想起方才的梦境,她说道,“想宋霁了,不知他在南珑过得可好。”
“自是轻松不了,毕竟他现在是南珑的皇帝。”姜沂川轻声说。
“当初南珑遭外敌入侵,他一个人赶赴战场,抗敌途中父皇和母后接连逝去,定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他。”宋幼珺心疼得只叹息,蓦然回首,才发现宋霁承受了太多。
姜沂川见她的手探出了被子外,于是顺手握住,“宋霁他身份特殊,自出生起就注定承担了与别人不一样的重担,没有人能够分担,且若不经历这些,如何能长成一国之君,如何能对付那些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人。”
这点宋幼珺也是明白的,所以姜沂川知道自己不用多说。
只是宋幼珺依旧心疼那个弟弟。
“况且你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若不是你一封信传递千里送到我的手上,我们仍旧不知南珑被攻打,也无法那么快的集结兵队前去支援。”姜沂川说道,“当初宋修远封锁了所有能够传出信件的通道,所有被送出的信皆被拦截,只有你让薛筠亲自送出的信,才是第一封到我手上的求救信。”
“所以,可以说是你救了南珑。”姜沂川用掌心抹去她眼角的泪,“再过些时日,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去南珑。”
“可是这里与南珑隔着千山万水。”宋幼珺说。
“若走得快,也不过两月的路程罢了。”姜沂川道,“太平时期我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整日吃喝玩乐无事可做,陪你走两个月也无妨的。”
宋幼珺问,“真的吗”
“我答应你的事,何时有假”姜沂川反问。
不曾有假,姜沂川向来说到就会做到。
宋幼珺点点头,困倦道,“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利用完就要把他赶走,姜沂川差点气笑,最后什么也没说,看她闭上了眼睛,就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才起身提着烛灯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沂川的小小日记北昭祥至六年,仲冬十二
打雪仗,宋某以一敌二暂落下风,躺地上耍赖,姜某被其无辜之态蒙骗,不慎上当,被塞了一脖子雪。
总结小宋公主擅长蛊惑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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