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心口猛地一颤, 削瘦的手腕绷紧成一条流畅的线条,似乎在抑制着内心的汹涌,他嗓音充满了晦涩“过来。”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女人缓慢地爬上副驾驶位。
宋庭下意识的勾住她纤瘦的腰肢,借给她力, 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亲昵引得管知娴浑身颤栗, 他慌张地收回了手, 薄唇翕动, 生气的睨着自己不安分的爪子,恨不得这一刻给卸了。
之后,车内便是一片安静。
管知娴没再说话, 宋庭懊恼不已, 把嘴皮咬出了血, 像是在惩罚自己。
车子拐入某高档小区,熄了火,宋庭特地绕到左侧,打开车门, 哑声道“到了。”
管知娴没动, 也不知道是怕,还是没反应过来。
宋庭也不跟她啰嗦,一声“忍着”就将她打横抱起。
管知娴第一秒是挣扎的, 因为他的手蹭过她此时格外敏感的大腿, 让她感到格外恐惧。
宋庭嘴上说着让她忍一忍,可手指却还是握成拳头, 轻轻一颠,用强劲的胳膊撑住她所有的重量,不与她直接接触, 动作高难度,而他的脸色竟然毫无变化。
太轻了。
他常年打拳,锻炼身体,管知娴这一百斤不到的体重于他来说,轻如鸿毛。
他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主意,看来以后得喂胖点。
宋庭带管知娴来到了平时住的地方
说是自己住,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最近忙着综艺和杂志的拍摄,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甚至担心灰尘太大呛到管知娴,可下一秒又想到了什么,慌张的想要蒙住她的眼睛,可却迟了一步。
看着面前的女人扑朔着大眼睛,宋庭心里冒出几分忐忑。
不是吧,应该没那么乱吧,上次冯朗还找人打扫过。
她表情呆住,宋庭忙不迭开口解释。
“不,不是,是因为我很久没回来了,我马上就去”
还没说完,管知娴竟然径直越过他走了进去。
宋庭懊悔的抓了抓头发,转过身。
嗯还好啊,不脏。
管知娴其实压根就没有关心屋子里的卫生状况,她只是被随处可见的茉莉花吸引了注意力。
她那么一个喜欢茉莉花味道的人,闻到如此馥郁浓厚的花味居然第一次生出不适来。
他到底是有多喜欢
花似乎放得太久了,泡在水里隐隐还有腐烂的味道,这种不舒服的气味让她恍然想起了孟石远那个脏乱恶臭的卧室。
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管知娴”
宋庭急地走过来,手臂僵在空气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碰。
“不舒服”
管知娴摇摇头,小脸白扑扑的。
宋庭眉头紧锁,全身上下都写着紧张两字。
“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她的声音很虚弱,宋庭二话不说带她去。
门缓缓关上,宋庭不敢离开,就站在门外,焦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
里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趁着这点时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客厅,打开空调,拉开了一直密不透风的窗帘。
明媚的光线一下子撞了进来,刺眼的他当下想要拉回窗帘,可是想到管知娴,动作陡然一顿。
算了。
就得多晒晒太阳。
冯朗经常这么说。
卫生间。
管知娴平复了很久,她全身都在发麻,尤其是脸部,好像有上万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再扎一样,她难受的呼吸紊乱,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
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掬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液体反复刺激她发憷的情绪。
好像有点作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关掉水龙头。
管知娴,冷静。
你已经安全了。
她不断这样在心底告诉自己。
已经安全了。
不能再继续小题大做了,会显得矫情。
甚至会让别人觉得麻烦。
不可以。
砰砰。
门外响起屈指扣门的声响。
“管知娴。”
宋庭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
“嗯。”
管知娴轻轻地回应了一声,拽开把手。
她白皙的脸蛋上水渍肆意,晶莹透亮,白的发光。
宋庭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动手之前,还特地温柔的问了声“我能碰你吗”
你看,对别人造成麻烦了。
管知娴点点头,实则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微微收紧。
宋庭看见了,眼里闪过心疼。
“自己来。”
他把毛巾递给她,转身就走,给她一个放松的空间和距离。
可管知娴没这么想,她拿着毛巾,委屈的低下了头。
他嫌她了。
等管知娴回到客厅,宋庭明显发现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
管知娴嗫嚅着唇瓣,溢着嘤咛般的声音开口。
宋庭却率先打断她“饿不饿”
他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管知娴摇摇头,可是宋庭置若罔闻,转身走进厨房“我给你煮个面。”
其实不用
可是管知娴没好意思开口,眼睁睁地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打开冰箱,然后背影一僵,砰地关上,妥协地去拿了柜子里的泡面。
“将就一下”他表情有一丝窘态。
“好。”
她不挑。
宋庭似乎很少开火,管知娴想起了当时在乡下他给她泡的那碗方便面,估计他的烹饪水准也仅限于此了。
可她还是很期待,甚至不敢理所应当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他的照顾。
她需要忙碌起来。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得要别人服侍你啊你也太脆弱了。
脑海里闪过这句话,她脸色一白,顶着那股来自遥远记忆里无形的压力,颤抖着声音说“我帮你把花扔了吧。”
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宋庭没听清,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顺从她所有的话。
她一边将花枝丢进垃圾桶里,一边头疼欲裂。
知知,你应该懂事点,那可是你爸啊,你妈不听话,你难道也要这样吗
你装成这幅模样干什么,医生都说没事,演什么演啊
你瞎说,我跟他多少年的朋友了,他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知知,你快跟警察叔叔解释这一切都是意外,你爸跟你逗着玩呢是不是你要是再不说,你爸就要坐牢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跟你妈一个样,神经过敏现在好了,你爸坐牢了,整个家都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砰
花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宋庭听到声响,连火都没关,就脚下打滑的跑到客厅。
“怎么了”
女人蹲在地上,两块肩胛骨透过单薄的衣服凸了出来,她小小的缩成了一团,双肩不可抑制地微颤。
宋庭盯着她的手指看,发现没受伤,重重地松了口气。
可目光上移,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的淌过脸颊,他在她脸上看见了痛苦的神色。
宋庭一下子慌了神,掌心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却突然反应激烈地睁开眼睛,眼神惊怖,她一把推开他,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宋庭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心狠狠地扎进了玻璃碎片,疼地他倒吸一口冷气。
刺眼的红色使管知娴重回理智,她眼眶更红,一声又一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边说边哭,泪水决堤。
看着她哭成个泪人,宋庭哪儿还在乎手疼不疼,立马抬起手,佯装轻松“不疼,真不疼。”
这话搭配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毫无半点可信度。
管知娴抽噎着说话,断断续续“对、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似停不下来。
宋庭抿了抿薄唇,不再说话。
哭了,终于哭了。
他以为她终于发泄了出来,便可以释然一切。
可不是。
管知娴陷入了自怨和内疚的双重负面情绪当中,思绪逐渐浑噩分散,回到了父亲坐牢,所有人指责埋怨她的那一天。
他们说是她的错,因为她计较,害得父亲进了局子。
说她根本不配当他的女儿,她就是个白眼狼。
可父亲按着她的头进入水里,她拼命挣扎,险些死去的时候,为什么父亲不想着他痛下狠手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后来她惧怕下水,克服许久才勉强与平常人无异,但游泳、潜艇这些她想都不敢想。
然后他们就开始说她矫情了。
至于吗,装的吧,什么心理阴影肯定是假的,她就是想引起别人的同情,真恶毒啊,从小心机就这么重,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诸如此类的话,从小听到大。
听得多了,她的性格就潜移默化的被影响了。
不能较真,不能矫情,大惊小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
所以孟石远的事,不至于。
又没有发生什么,不能较真。
都过去几个小时了,不能矫情。
她害怕这些话会出现在耳朵里,所以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
可生理反应不受她的控制,她避开宋庭的一切,却又害怕她的躲闪让他产生上面的那些想法。
所以她怕,无论是从心里还是身体,都在害怕。
精神快被她自己给逼崩溃了。
宋庭的伤成为了唯一的发泄口,那些弯曲庞杂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湮没。
她的哭声无助,更像是在求救,宋庭没有犹豫,这次无论她怎么想反抗,他都不会松开她。
索性她没有,宋庭紧紧地抱住了她,任由她哭声幽咽,胸前湿润,力道分文不减。
刺眼的阳光打在两人身上,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板,垃圾桶里的茉莉花萎靡凋零,红白色彩撞击出希望和死气,心跳和温度是最鲜活的,那是属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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