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跑啊”虞秋挣扎着爬起来,其余参赛者纷纷从她的身旁跑过,她拽起僵在原地的爱德华,恐惧和愤怒交加,“你他妈没看见怪物过来了啊”
爱德华如梦初醒,带着点不可思议,“校方居然玩得这么大”
“管他玩得大不大,现在保命要紧,快跑”在危险情况下她肾上腺素飙升,哪怕穿着防护服都能飞奔到自己最快的速度。
虞秋一边狂奔一边观察四周寻找能够用于掩蔽的地方,她很快找到目标,那是一棵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古树,生长在一片水池边,树根交错盘踞,构成一个天然的洞穴,是个躲避的好地方。
“去那里”她给爱德华指了个方向。
说着两人加快速度,天空中滑过光炮的痕迹,光的传播速度远远快与声音,紧接着炮击的声响,震耳欲聋,几乎要将整片灰暗天空撕裂。
哪怕隔着一层玻璃罩虞秋依旧觉得自己耳膜嗡嗡作响,她忍着疼痛继续冲刺。相较于地球,殖民星球上的气候无疑是恶劣至极变幻莫测的。
随着和树洞间的距离不断缩小,背后怪物快速移动时发出的沉闷声响也越来越近,仿佛就是贴着她的后脑勺,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虞秋一瞬间忽略外界声音,宛若进入真空世界。
就在虞秋拉着爱德华加速的时候怪物抬脚,眼看着就要落下,虞秋咬咬牙,一个箭步猛冲,凭借惯性以及较为光滑土地的作用下顺利地滑铲滚进树洞。
“刚、刚才我们是不是差点就要死了”爱德华惊魂未定,说一句话连打三个颤。
人高马大的少年此刻蜷缩起身体躲在树洞里,哦,应该再加个前缀,是被少女视为梦中情人的少年。
“你倒是说句话啊”听语气他就快要哭出来了,他腾出只手摇晃她的肩膀,“说句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我连动的力气都没了。”真想不通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唠嗑,这大概就是把话痨贯彻到底的典范了吧。
“太好了,原来你没死啊。”爱德华喜出望外,他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你就要死了。”
和爱德华接触下来,虞秋感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等等,你不是从小精通机甲,媒体还经常吹你是天生的军事家吗怎么,未来的军事家还会怕这些吗”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爱德华愣了愣,此时外头又传来沉闷的声音,与之伴随的还有其他参赛者的惨叫声,他被吓得抖了抖,支支吾吾,“我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东西啊还不是我爸妈”
“他们希望我能成为杰出的军事家,所以才会从小就对外宣称我的军事才能卓越。这次参加争霸赛也是他们出的主意,说是这样能打响我的名气,有利于以后的选举。”
虞秋她算是听出来了,感情这家伙就是来划水的,本来还以为是王者,结果是个绣花枕头,遇到危险的反应连她都不如。
她感觉他们两个人活下来可能性大打折扣。
毕竟她也是个半吊子啊。
“你在想什么啊”爱德华最怕空气安静下来,这会让他有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虞秋如实回答,“我在想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曝光你乱立人设。”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天才了。”说着说着,他把头埋在双手里,但因为玻璃头罩的缘故,看上去更像是他双手托着自己的头盔,“那根本就不是真实的我。”
原来风云人物也会有烦恼么,说起来这还是虞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所谓的上流社会人士,而爱德华更是第一个主动向她吐露心声的。
“你说的这些还是向往后推一推吧,现在活命最要紧。”
其实最让她奇怪的一点是,事态演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为什么爱德华背后的亚伯家族还没有任何动作她打开地图,就像在认真研究逃跑路线,与此同时她像是漫不经心地发问“你们家让你参加争霸赛的时候就没和你说过到时候怎么让你保命吗”
爱德华顿了顿,“我有问过,但他们只说有内应,而且会保证冠军就是我。”
他还真是实诚,稍微一问就把底牌都亮出来了,但虞秋也没有完全相信,而是半信半疑,始终在内心持怀疑态度。
“那你能联系到那位内应吗”她说,“现在不是拿不拿冠军的问题了,而更像是”
少女皱起眉,“有人特意想要除掉我们。”
同一时刻,帝国最高会议室内。
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在长廊上,面色凝重,他到达会议室门口后守在两边的护卫上前阻拦,“亚德先生很抱歉,里面正在进行会议。”
被称为亚德先生的男人一把掸开护卫的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话音落下,男人眼疾手快推开门,护卫想要阻拦已经为时过晚,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亚德忿忿不平地环顾圆桌会议中的众人,咬牙切齿,“学院争霸赛是怎么回事”
亚德走去会议室,背后的门自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下一秒男人用手猛拍桌子,“是谁临时把比赛降落星球换了的”
“哦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是第十三号殖民星球吗亚德先生是不是记错了啊”说话的人正是里奇家族的主人,同时也是丽贝卡的父亲,路易斯里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就是想要设计杀死我的儿子难道不是吗”
“我觉得亚德先生您大可不必这么大动肝火,既然您一直宣传令子是帝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那么解决这点小意外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吧”路易斯风轻云淡地说,甚至还能挤出点客套笑容。
亚德对此恨得牙痒痒,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请求帝国即刻派出舰队营救他。”
他难道会不知道第十三号殖民星球的危险性
第十三号殖民星球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那受到太空射线污染的程度远高于地球,这也导致那遍地变异生物,异常危险。
“派出一次舰队可是很耗费国库的事情啊,亚德先生您是否需要一点表示呢”路易斯明里暗里就是在提醒想要救爱德华得要拿出十足的诚意。
这不可谓是把内心打的小算盘都搬到明面上了,上层的人都知道里奇家族这些年日益衰败,好不容易让女儿丽贝卡攀附上兰迪家族的约书亚就让这一大家子神气许久。
亚德没想到对方的胆子被养的这么肥,居然把计谋算到他头上来了,想着,他那双浑浊眼睛死死盯住春风得意的路易斯。
虞秋和爱德华在树洞里待了二十分钟左右,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静得可怕。
“外、外面怎么没声了”爱德华才稍微放松下的神经又瞬间紧绷起来,“是不是大家都死光了”
“你别乱说。”
除他们以外的参赛者全都阵亡不太可能,在虞秋看来能够有胆量参加比赛的学生总应该有两把刷子。
总是躲在树洞里也不是个办法,尤其是在孤立无援还通讯断开的情况下。
“你有给你家里人发消息吗”虞秋问,心说自己身边好歹也是三大家族之一公子哥。
爱德华把通讯器的屏幕投映到虞秋面前,上面一水都是他给父亲发的求救讯息,一连刷了好几页屏。
正当虞秋鼓起勇气久就要起身观察周围情况时,爱德华一把把她拉回来,低呼出声,“有信号了有信号了我爸给我发消息了”
“什么”虞秋凑过去看他的屏幕,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屏幕上的确是爱德华父亲亚德先生的回话,很简短,在确认儿子还活着以后便嘱咐他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政府军的救援。
虞秋看着这段话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心安下来,“那就按照你父亲说的,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亚德口中的救援来得很快,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将才寂静没多久的天空再度撕裂开,与此同时也惊扰处于小憩状态的怪物。
政府军兵分两路,分工明确,一路人马负责吸引怪物注意力,另外一队人马则是专注于营救。
两艘舰艇悬浮在半空中,放出信号,吸引幸存者的目光。
虞秋赶忙拽着爱德华从树洞里爬出来,铆足劲向飞艇跑去。期间还夹杂着军队用热武器攻击怪物的声响,光炮击碎岩石,碎石飞溅,期间还夹着偏离弹道的流弹。好在两人一路有惊无险,终于抵达到舰艇下,手脚并用地爬上救援军放下的长梯。
重新回到舰艇上的感觉让虞秋有一瞬间的恍惚,爱德华也是,两人对视一眼,后者长呼一口气,“太好了,我居然活下来了”
但少年劫后余生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亚德先生的手下把他带走,据说是亚德先生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现在只剩下虞秋留在入口处,背后舱门还没有完全关闭,风鼓入舰内。
舰艇上的某位戴着鸭舌帽的工作人员向她靠近,低低地问了一句,像是在确认什么,“你是虞秋吗”
大脑依旧出于空白状态的虞秋如实点头,那人的眉眼都被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遮挡,在确认无误后,他抿唇笑了笑,拉近与她的距离,“既然你是虞秋,那就请你去死吧。”
语毕,他对着少女的肩头狠狠一推。
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少女重心失衡,一连倒退好几步,直直向后倒去,她奋力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什么,但都落了空,双手只在半空中无力地挥舞,最后从舰艇上坠落。
戴着棒球帽的工作人员走到舱门口向下观望,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渺小,逐渐淹没在那片无边际的绿色里,他轻触耳内通讯器,“她已经解决掉了。”
信息传达到另一头,亚德皱起眉,扭头看向身边的路易斯,冷声道“你说的那个女人已经解决掉了,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
路易斯客套地笑了笑,“亚德先生还真是帮忙解决了我的一个心头大患啊。”
作为里奇家族家主会向他讨要贸易上的优惠政策亚德并不奇怪只是对方会指名道姓地让他解决掉一个女人,这是亚德没有想到的。
亚德的疑惑只持续了几秒,在得知儿子爱德华得救以后就被庆幸冲淡,他急急忙忙地向舰艇发出视频通讯请求,至于在三言两语间被除掉的名为虞秋的少女,他早已抛至脑后。
风呼啸着从虞秋的玻璃面罩两边刮过,像是死亡来临前的悲鸣,从高空向下坠落的短短十几秒在她的脑海里被无限拉长,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艘渐行渐远的舰艇,仿佛要把那副景象记在心里。
她不能死
里德他们还在等着她回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她的性命绝对不能断在这里。
少女咬咬牙,短短几秒的头脑风暴后她急中生智。
校方分配给参赛者的防护服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不光有隔绝有毒气体的功能,也有极限求生模式,她立刻打开这一模式。
是否选择启用“求生模式”她的耳畔传来冷调机械女声。
她毫不犹豫,“启动。”
系统正在预估宿主存活可能性,宿主正处于高空坠落状态,坠落速度为系统检测到距离着陆还有两百米一百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转移到舰艇上时防护服遭到流弹的攻击受损,以此导致系统紊乱,就在这个紧要时刻出现卡顿现象。
五十米滋啦四三十米
虞秋目光所及之处的景象已经从灰蒙蒙的大气层过渡到星球表面,旋即,密林变异后的参天古木跃入她眼角的余光。
要来不及了,她想着,紧紧闭上眼睛。
但下一秒并没有传来疼痛感,而是某种柔软的触感,她挣扎着爬起来,愣愣地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安全气垫,与此同时延迟许久的系统终于出声“成功启用求生模式”。
还好没有摔成肉泥,虞秋没有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昏头脑,刚才她降落时搞出的动静想必不久以后就会引来怪物,她还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才行。
这样想着,她顾不上肌肉的酸痛,麻利地从柔软气垫上爬起,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及时稳住重心,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等等这又是哪里
她降落的时候看见了密林的树木,也就说明她的降落点距离密林不远,她下意识就认为自己是在密林里,但是周围的景物有了些许变化,她似乎是从密林的入口处降落到了另外一端,也就是密林的深处
不同于入口处覆盖的茂密植被,这里寸草不生,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显得格外诡异,宛若在目光不所及的暗处有什么东西蛰伏着,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出于谨慎,虞秋不敢轻举妄动,屏息凝神地小步小步挪动步子,做好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的准备。
四周寂静无声,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呼吸声以及加速的心跳声,她咽了咽口水,发现这里似乎留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虞秋会得出这一结论完全是因为在她所处位置的不远处,一座显然是人类所做的高台矗立在那,高台呈现木头质地,分为两层构成,最上面一层边缘用特殊颜料绘制有一圈奇异图案,看起来更偏向是图腾。
是原住民的文字吗或许还有其他特殊的含义。
正当她在思索之时,背后的森林里传来响彻天空的怪物嚎叫,她之前的预料果然没有错,降落时的动静太大把处于暴怒状态的怪物引过来了。
怪物在与刚才和政府军的战斗中受了不小的伤,最深的伤口是在左眼,光炮把它的眼球射穿,伤口贯穿深可见骨,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染红它的半边脸颊,看起来愈发骇人。
虞秋一个闪躲不及,被它的手掌拍飞,撞向后面的树木,她的喉头用上一股腥甜,血液的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但她还是赶在怪物的下一击来临前向邻近的地方跑去。
跌跌撞撞中她跑上高台,防护服已经在刚才的攻击中变得破破烂烂,尤其是玻璃面罩被硬生生地凿出一个大窟窿,污染后的有毒气体侵入鼻腔,哪怕不死在怪物手下,她也会死在这有毒气体下。
完蛋了看来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肩头处的血液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高台上,汇聚成一滩血液,又在她的不经意间顺着高台表面雕刻出的浅凹槽呈放射状向四周蔓延,直到浸染那圈古老图腾。
因为失血和有毒气体,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濒临空白状态,呼吸也愈发沉重。
以少女为中心,高台周围骤然间泛起白光,有如涟漪般向四周幅散,随着白光越来越耀眼,怪物有所感应地停住动作。
少女被淹没在白光中,看上去就像是被高台吞噬了。
“醒醒”是一道虚无缥缈的男声。
虞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比轻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我是死掉了吗”
“可以说是死了,但还没完全死去。”那道声音如是解释。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抬起头试图找出声音的源头,她现在身处于一片漫无边际的白光里,但奇异的是她丝毫不觉得刺眼,甚至还能直视光芒,“这里又是哪里”
“是属于我的世界,准确来说应该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话语间,声音的主人逐渐显形,光点凝聚成他的衣摆,从下至上,他缓缓睁开那双如同血液凝固后的暗红色眼睛,五官里不自觉地带着点肃杀气息,“你就是他们挑选出的祭品吗”
什么祭品虞秋一头雾水。
尽管他的声音很柔和,但搭配上这张格外具有攻击性美感的脸后,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我不知道什么是祭品。”
他歪了歪头,不解地眨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祭品,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他们献祭的祭品都是死去的尸体。”
“而你,是活着的。”他像个好奇的孩子般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脸颊。
“什么他们又是谁而且他们献祭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就是向我祈愿的人类,献祭是为了我实现他们的愿望。”他对她的问话有问必答,性格和他外貌表现出来的压迫摄人截然不同。
这个流程听起来就像是在向神明祈愿,她想。
事实上她也这么问了,“那你就是神明吗”
他沉吟片刻,沉淀着不知名情感的眸子倒映出少女的面容,“或许吧,我只是帮助他们实现愿望罢了,也许在他们看来我就是神明,尽管我与你们所定义的神明有所不同。”
从醒过来后没多久虞秋就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消失了,就连皮肤都完好如初,更别提因为吸入过多有毒气体而胸口发闷的症状。
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切,几乎和神明无异了。
如果能有他的帮助的话
“作为祭品的话,您能替我实现愿望吗”她斟酌用词,“以及,作为祭品您需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作为交换”
“我不需要从你那拿走什么。”他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活生生的人类了,你算是第一个。他们虽然会向我献祭,尊奉我为你所说的神明,但内心始终被恐惧填满。”
“成为人类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我很好奇。”他说,微微俯身,由光点凝聚而成的衣摆轻轻晃动,“你能告诉我吗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好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额你的意思是,想问问我怎么做人吗”
“嗯,的确是这样的。那么你能告诉我怎么做人吗”
虞秋这话我好像之前听到过。
作者有话要说虞秋怎么个个都问我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