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后四个字她没说出来,也就在心里想了想。
宿清歌扁着嘴巴,向来勾人摄魂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悬在眼眶里欲落不落, 泪盈于睫, 水气泛滥, 一副要哭的样子, 看起来好不可怜。
陆西沉着脸看她,无动于衷。
两人静默对视几秒, 片刻后,宿清歌咬住唇,抽了抽鼻子, 声音哽咽的说了句“对不起, 打扰你了。”话罢,转身回到自家门前, 蹲下┊身, 顾自收拾起地上的凌乱。
陆西没有关门, 低眸一扫便能看到那人低头整理衣物的模样。
宿清歌今天穿了一件浅色荷叶半袖上衣,下搭一件深色牛仔阔腿裤, 露出半截白嫩的a4腰,柔顺发丝垂落到身前, 她抬手拨开, 拂到耳后,遂收回手继续整理收拾。
门口前的衣服, 鞋子,化妆包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落了一地,宿清歌要慢慢吞吞的一件一件整理叠好, 起码得费上多半时辰的功夫。
走廊的窗户没关,有冷风灌入进来,宿清歌鼻尖发痒,倏地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陆西松身靠在门框上,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沉默半晌,屈指敲敲眉尾,抬腿走过去,关上了走廊窗。
而后折回身,弯身帮她整理地上的衣物。
眼前突然投落下一片阴影,宿清歌受宠若惊的抬起头,偏目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垂下脑袋,轻声道“我可以自己收拾,你回去休息就好。”
陆西没吭声,动作麻利的帮她把折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又将其他东西归置一类,分别放入旁边倒扣在地上的两个空包里。
没几分钟,陆西便帮她将所以东西都收拾整齐,一个行李箱,两个包,规规整整的放在一侧,刚刚还乱七八糟的地面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干净样子。
宿清歌怔神,看着整理好的东西,想起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她总是这样,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暗暗想完,宿清歌转眸偷偷看她,不经意瞥到她衣襟半敞里的美好景色,怔愣几秒,脸颊微红,莫名有些燥热,轻轻吐息一口,她艰难的别开视线,垂着眼睛小声说了句“谢谢。”
陆西默不作声的直起身,唇轻挑,似笑非笑“别多想,我只是怕你不小心死在我家门口,晦气。”
宿清歌一愣,双眸迅速弥漫上一层水汽,略委屈的咬住下唇,转而苦笑道“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会留住最后一口气,写明原因,告诉我身边的人,我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不会平白拖累你的。”
陆西没说话,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用这双漆黑如夜,遂不见底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想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宿清歌被她眼神盯得莫名有些发慌,故作自然的勾了勾耳边发,指尖蜷了蜷,遂屈膝坐到地上,脸埋进胳膊里,合上眼,闷声说了句“晚安。”
陆西抿了抿唇,没应,低眸望向地上蜷缩成一团,就准备这样睡觉的女人,心绪一时复杂难辨。
难道,她真的忘记带钥匙了
看她这幅样子,好像不似说谎。
陆西微微眯了下眼睛,骤然想到上次这人在自家门口外睡了一夜的场景,那时她还不知道宿清歌也是重生的,就没怎么在意,只扫一眼便下楼晨跑了。
虽然先前在梨香苑她向自己邀舞时就对她有所怀疑,但后来知道真相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后,她心里仍是觉得闷得慌,心头始终梗着一根刺,下不去上不来 ,难受的很,以至于在公司里没克制住,把个人情绪掺杂进了工作里,将怒火全撒在了下属身上。
其实他们在工作上出现的纰漏并不是很严重,是她过于吹毛求疵了,有些表现良好的部门,根本没必要给她写自检,她却还是让人家写了,且给的时间也并不充足。
晚上下班前各部门的自检报告虽说都交了,可她翻都没翻一下,至今都还在她办公桌上放着。
抽离思绪,陆西垂眸,默了几秒,揉着眉骨叹出口气,遂语气淡然的问询坐在地上睡觉的女人“你刚才想说什么”
宿清歌紧闭双目,垂落下来的秀发遮挡住她大半张脸,呼吸清浅,均匀绵长,仿若真的睡着了般。
陆西眉宇轻颦,启唇又唤了她一声“宿清歌”
地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陆西唇锋抿直,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抬脚打算回屋,走了两步却又折退回来,弯下腰拍拍这人肩头“喂,宿清歌宿清歌”
宿清歌睫毛轻动,迷迷糊糊睁开眼,桃花眸里满是茫然,走廊中央的吊灯斜射过来,映进她眼中,看起来单纯又无害,等看清来人后,她唔了声,音调娇娇软软,带了点鼻音“怎么了”
陆西心脏倏尔用力跃了下,往后稍稍退开一点距离,想了几秒,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你刚才想说什么”
宿清歌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怎么,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整个人都呆愣愣的“什么我刚才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了你在说些什么”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
陆西“”
陆西扶额,沉了口气,咬牙耐着性子道“你刚才说你忘记带钥匙了,问我能不能什么”
宿清歌迟缓的动了动眼珠,手指抵着下巴,稍作回想“唔,我是想问,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给开锁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来给我开一下锁。”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手机没电了。”话罢,还特意掏出手机给她看了一眼。
陆西看眼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月光朦胧,悬挂高空,星辰寥若,只有零星几颗,刚才她洗澡的时候就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泡完澡,又给这人整理了下包和行李箱,这会儿保守估计怎么也得到凌晨了。
“你自己做事都没料理的么”陆西笑讽一声,而后继续道“时间都这么晚了,人家开锁师傅早就下班了,你打过去可能也没人接。”
宿清歌无力的松下肩膀,声音低落道“那我就只能在这儿将就一宿了。”
说完,她揉揉鼻尖又打了个喷嚏。
陆西定然看她两秒,不咸不淡道“进来吧。”
宿清歌满头雾水“嗯”
陆西难得给她解释一句“见你可怜,我就大发慈悲,收留你一晚。”她微仰头,看了眼头顶的监控,要笑不笑的说“免得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影响我名声。”
话虽不中听,可目的却是达到了。
宿清歌嘴角翘起一点弧度,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正经万分的跟她道了句“谢谢。”
陆西未言,转身进了客厅。
伸手给她拿了双拖鞋,丢到她面前,而后弯腰,自己也慢条斯理的穿好鞋子,旋之走到饮水机旁,抽出一只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了杯水喝。
“这双鞋有人穿过吗”宿清歌在玄关处换了鞋,将行李立到一边,语气漫不经意的像是随口一问。
陆西惜墨如金,只简短的回了她一个字“有。”
宿清歌噎了噎,咬了下殷红的唇,方追问道“谁啊”
陆西脚踩住垃圾桶,将纸杯丢进里面,话依旧不多“静晓。”
提起边静晓,宿清歌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视线逡巡一圈,没有看到边静晓的影子。
难道已经睡下了
在哪个房间,主卧次卧
是跟陆西一块睡还是她自己一个人睡
短短十秒钟,宿清歌脑海里便闪过许多疑问。
陆西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脸色略沉“看什么”
宿清歌抖了个机灵,极力稳住瞬间加速的心跳,面不改色的扯谎“没什么,就是你客厅里看起来太空旷了,总感觉少点什么。”
一套沙发,一张茶几,一台电视,一个冰箱,一个饮水机,一张餐桌,四把座椅,除此之外,在无其他,家里用具虽少,倒也算是五脏俱全。
陆西闻言,左右环顾,扫了眼客厅里摆放的家具家电,冷然落下三个字“不觉得。”
宿清歌瞬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到底什么没说。
陆西推开次卧房门,指了指里面“你睡这间,先前静晓住过,洗漱用品什么的都很齐全,你可以暂时用她的。”
听到陆西说边静晓在次卧住,心里蓦然松了口气,可转念又有点酸溜溜的,对边静晓的称呼就是亲昵的静晓俩字,对自己就喊全名,真真是陌生又刺耳。
可是因为自己有错在先,没有资格也不配要求西西对自己喊小名或者是更亲密一点的称呼。
没像上次那样把自己拒之门外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该知足的。
穷追猛打得来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想要挽回眼前这人,只能循序渐进,由表及里的慢慢追,不能过于鲁莽,之前那种死缠烂打,紧追不舍的方式是不可取的。
想通这一点,宿清歌浅浅一笑,礼貌的颔了颔首“好的,谢谢。”
陆西心底升起一丝怪异感,不由拧起了眉,还未及说什么,宿清歌指指次卧的门“那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陆西这次应了,点头回她一句“晚安。”
宿清歌怕弄脏陆西家整洁干净的地板,双手握住行李杆,提着进了次卧。
陆西站在沙发旁逗留了小半分钟,抬指揉了揉太阳穴,推开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靠坐床头,陆西看了看桌上摆置的闹钟,时针指向十二点,分针则停留在三十五分,秒针一瞬不停,一圈又一圈的快转着。
陆西看着分秒不停运转的闹钟,耳边蓦地回想起宿清歌那天泪眼婆娑,哭着喊着对自己所说过的话。
求你了,西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不是的,西西,你别这么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的。
不管最后的真相是什么,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苦衷”陆西长睫扇动,复垂下眼帘轻轻笑了下“有什么苦衷是你重来一世之后还不能说出来的呢”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赶走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画面,陆西滑下┊身去,盖好被子,脸朝外,望着窗户外的皎洁月光发呆。
闭上眼,脑海里又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今晚在餐厅洗手间,宿清歌说的那句话边静晓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边静晓喜欢她
吃饭的时候陆西就隐隐察觉到了,不然也不会找借口溜走去上洗手间。
或许是受宿清歌那句话的影响,吃完晚饭出来后,她鬼使神差的故意靠近边静晓,以她背后有脏东西为由,试探了她一下。
从她闭上眼,微启唇的那一瞬间开始,陆西就已得到了答案。
心,陡然沉了下来。
试问,被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喜欢上,谁能一时接受得了
尤其,还是陆西这样清冷沉闷的性子。
陆西翻了个身,想到当时的情形,就觉的脑壳疼,当初跟宿清歌在一起,她也没这么头疼过。
两人认识多年,陆西从未对边静晓起过半点别的心思,真就只是拿她当最好的朋友看待,仅此而已,绝无丁点其他想法。
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种事,陆西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有心拒绝,可人家又没说过什么让她特别误会的话,或者说做过什么比较暧昧的举动,只是在饭桌上委婉的问了一下她的性取向而已,她不打自招的跑过去跟人家说你别喜欢我,我不值得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更适合你的人等诸如此类的话,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心里头装着事,陆西几乎一夜未眠。
次日起床,打着哈欠去盥洗室洗漱,出来时闻到一阵扑鼻的甜香。
宿清歌摘了围裙,洗了洗手,走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早安,我做了虾仁薏米香菇粥,过来尝尝。”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她脸色微白,低下头,弱声向陆西道歉“呃,对不起,未经过你允许擅自用了你的厨房”
陆西怔了一秒,下意识反问了句“你还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