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想要醒来。
阿撒托斯想要醒来。
此刻,他是祂,祂也是他。
人与神的界限是如此的稀薄脆弱。
凛冽长风掠过黑暗空洞的以太虚空,一如既往地将毁灭的呼啸声传荡到秩序之外宇宙的角落,还未泯灭的苍白群星错列排序,令人惊悚地围绕黑暗翩翩起舞。
奈亚拉托提普站在凭空筑起的高台上,以常人无法形容的视力眺望阿撒托斯突显的异状,正因为亘古未变,才会越发的感到稀奇。
祂的本体有过短暂的不适,围绕阿撒托斯而演奏的众蕃神是祂的一部分魂魄,刚刚死亡了一只,虽然微不足道,但不得不承认祂也会被影响。
宇宙的混沌中心正酝酿一场极为恐怖的灾难,从最中央的位置向外扩散开来。
首先是一部分的星体,连带着上面的生灵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湮灭于这个世上。
一切可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构成物质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震荡中被一扫而空,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出现了混乱的流向,漫无边际的黑暗只留下了代表了最初混沌的物质。
他应该醒来。
怀有强烈愿望的白玖迷迷糊糊地促成了种种不知好坏的进程。
如果一直这样进展下去,阿撒托斯不用等待死兆星格赫罗斯,祂会因为某种意外而醒来。可在冥冥之中,白玖在繁杂的困倦中有了一段短暂的清醒。
他在一片尚未清醒的迷茫中有了点想法,暂时借用了一点权柄,没有完全睁开双眼,越过无数千亿兆年,这时间被压缩成了短短一秒。
一颗水蓝色的星球在缓缓流动。
在诺大的宇宙中,它是那么的不起眼,千篇一律。
也是如此的美丽,特殊。
它曾经被无数旧日支配者喜爱,至今它的地表之下还存在着诸多的神。
如无意外,祂们也将如最初的这位一样永远沉睡。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星球上无数鲜活的生灵,他始终执着的只有一个。
视线继续无端延伸,过滤掉了一切杂乱的信息,他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
在一间平淡无奇的房子里,相貌瑰丽的青年紧握着床铺上沉睡之人的双手,面露担忧。他们拥有同样美丽的面孔,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安睡的灵魂出现了阵阵动荡的波纹。
他想要去见他。
这是他最强烈的欲望。
醒过来去见他
不,他不该醒来。
如果他要醒来,那么他欲望指向的源头也会跟着消散。
所以该怎么做
潜意识告知了他可行的办法。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就该怎么回去。
祂要以另一种方式“醒来”。
遵循着这样的心愿,安放在盲目痴愚之神的灵魂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过渡,他从万物最高的顶端一跃而下,经过一道道重重的时间壁垒,繁多的神性在穿越中渐渐离去。
他选择放弃至高无上的荣耀,从神退化回为人,在某些冷酷至极物种的眼里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但这不重要,某些过于感性的基因总会战胜不必要的理智。
于是,奈亚拉托提普又发现阿撒托斯苏醒的征兆消失了,好像从未有过一般。
“这也倒是有趣。”一直与追寻愉悦为终极目标的神祗大笑,作为生灵巅峰的一者,祂的笑声本身就是场小型灾难,让遥远距离的星辰闪烁。
身披无数荣光的法老挂着爽朗的笑意,摇身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造物主在继续做着自己的梦。
没有了特殊的干扰,祂又重新编织着自己的梦境,它们在形成之后流淌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星星毁灭又重生,生灵死亡又重现。
献给祂的音乐一直不间断的演奏。
祂是一切的造物主,既代表了残酷的毁灭,又代表了救赎般的新生,祂本身并没有任何想法,这互相矛盾的二者在祂盲目痴愚的睡梦中相伴而行。
咿呀
赞美伟大的盲目痴愚之神
似乎是刚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醒来,梦的内容他完全记不清了。
首先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白蒙蒙的天花板,不知今夕是何夕,应该是睡了很久吧。
按理说,睡了那么久,短暂的朦胧后应该可以称得上是精神饱满。
白玖非但没有休息好,可他觉得自己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身体像被十辆大卡车碾过似的。
“水”
一开口,他的嗓子跟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马上就来。”几乎是他开口的下一秒,水杯冰凉的边缘抵在了他的嘴唇边,白玖也懒得动,半阖着眼顺着喝了好几大口,嗓子才好过一点。
给他递水的人一直很有耐心,保持一个动作,又问了一句“哥哥,还要吗”
白玖这才完整地掀开眼皮,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
之所以这样一副慵懒的姿态,使他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这让他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否则,如果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接近,白玖会立即扫空眼底的朦胧,扼住对方的脖子。
“你把我带回来了”
他的记忆戛然而止在小丑说要探寻他灵魂深处的那一刻,接下来的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过白玖可以推测一二后来的事,大概是小丑这一大胆的行为惊动了和他灵魂是相连接在一起的伊维特,然后伊维特循着过来干掉了对方,然后救了自己。
也正如他所料,伊维特说“是。”
白玖微微颔首,还未剔除干净的冷漠神性使他下意识地忘记了别人的下场。
他此刻被空气中极富诱惑力的味道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肚子也十分应景的叫了起来。
伊维特秒懂,“哥哥,要不先吃饭”
可接下来,他又犹豫的说了一句“饭菜好像冷了,是不是要重做”
“加热一下就好了。”白玖一直不太能理解伊维特对食物味道的注重,明明他们两个的味觉都是摆设,吃什么都几乎如同是嚼蜡。
伊维特说明白了,立刻去忙活。
忙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自从他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白玖每天就只需要去上学,还有准时的回家吃饭,洗澡的时候伊维特都会给他递浴巾,把换洗的衣服整理好,除了白玖坚持内裤要自己搓,其他一律由伊维特承包。
是可以打满分的田螺姑娘。
不知道伊维特到底从互联网上学了什么,甚至有一次还很热情的问他一句,要不要帮助他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还很贴心地说明自己学了很多方式。
比如,调高快感,触手,道具,精神控制
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会让白玖满足的释放
好了。
打住
白玖坐在餐桌边,神色冷漠地咀嚼着一块肉,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干净了几十年的思想就脏了。
在某方面,他就跟x冷淡一样,激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有,也只是潦草的处理一下,从没听说过那么多花样。从某种角度来说,网络可真是个培养人的好地方。
但无论怎么样,伊维特提前让单身的白玖过上了有老婆照顾的男人的日子。
虽然以前在异世界也差不多,伊维特也尽可能地会为他做一些事,可经过大数据的熏陶就是不一样。
在这个家待了十几年的桌子边角都不整了,当然就被扔了出去,换上了一张崭新的长桌,连椅子都是配套的,桌子上摊了一张颜色适宜的格子桌布。
时明时暗的吊灯提前退休了,墙壁经历过一次整修,刷上了温馨的微暖色调,按照伊维特的强烈要求,厨房配置了许多新的厨具,工艺精细的沙发上多了几个抱枕,电视也换成大屏幕的了。
角角落落几乎都有改变的痕迹,可没有大改,这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个家终于再多了一个人的情况下,有了正常家的味道。
一连串伊维特精心准备的菜式在还算成功的情况下进了白玖的肚子,他一向只吃八分饱,就停下了筷子。
在填饱肚子后,白玖慢半拍似的终于想起来问伊维特学校的情况了。
他的大脑好像一直被极端冷漠控制,到现在才有慢慢消弭的感觉。
两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伊维特说话声音很低,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哥哥,我好像给你惹了一些麻烦。”
白玖略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难道伊维特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力量弄死了全校的人
哦,那是挺麻烦的。
而且他在被暗算之前感觉到外面有人试图动摇屏障,或许是国家方面的人来处理这件事了,然后顶着同张脸的伊维特在把他救出来之后,他俩双双在官方那边留了档。
或许他们不知道真相,一股脑的全把债算在了伊维特身上,现在他们吃完饭在家里待着,说不定官方的人已经在抓捕他们的路上了。
白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他很冷静地已经做好了解释不清,连夜逃离或者更狠一点,要是对方对他们动手,连对方一起干掉的准备了。
怎么说,伊维特也是为了救他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这种事他们两个得一起承担。
而在他思考的途中,伊维特还在继续说“似乎有点像哥哥你和我说的国家的那帮人,我不小心被他们看见了,可又不能灭他们的口,对不起”
“只是这样”
白玖一连串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微怔着问道。
“还有一群像邪教一样的家伙想杀我,被我干掉了。”
伊维特仿佛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不敢有任何隐瞒,一反经常阳奉阴违的本性,老老实实的全说了。
本来已经做好当逃亡者的准备了,可又听到只是被发现了真容这件事,白玖忽然也觉得这个麻烦不怎么样了。
但被国家方面注意到倒是挺突兀的,可自从他回到在和平之下掩饰重重危险的世界时,他已经有了被别人发现的心里打算了。
不过鉴于他一直以来有点严苛的作风,他决定还是装装样子地训斥一下伊维特。
可当他保持好了合适的表情,却忽然看见伊维特布满忐忑不安的面容时,他又决定简单的说两句就算了。
然后
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承认他的心越来越软。
“我承认造成的事是有点麻烦。”他习惯性的以偏严厉的口吻道,可不知道怎么的,语调在说下一句话时,变得更柔和了一点,这显得他有一种笨拙的温柔。
就是想到伊维特将他救回来时,或许还有一点说不清说不明的东西,他在努力改变自己口是心非的个性。
“好吧。”他轻声说道,“没关系,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白玖安慰地抱住了自己需要一点点鼓励的半身。
作者有话要说伊维特永远都不会做真正让白玖生气的事。
就像白玖永远都不会对伊维特生气一样。
呜呜呜,顺便说一句,他们现在真的没有在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