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宏最近不太好。
当然不是指工作方面,他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这是他的职责,并且他致力于干到他不能动弹那一刻为止。
真正原因是他大脑里的某个寄生虫,某个像小丑的人物经常在他的脑海里蹦跶,非常乐于在正经工作的时候大肆地对他冷嘲热讽,以自己的三观来批判一些事。
大多数充斥着邪恶阵营的干脆利落和毫不留情。
斐宏无法和他解释,什么叫做“按法律程序做事”和“优待俘虏”,在这种极大信息量的冲刷下,长久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要被他一些歪理邪说给洗脑了。
竟然有时会升起一种他说的挺对的想法,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吓得他一身冷汗。
介于最近的精神状态,他觉得急需一次心理辅导。
特殊行动部门有24小时值班的心理医生,因为大多数在籍人员经常会出现一些心理上的问题。
他预约了一个时间上门时,因为曾经来过几次,习惯性自然地按流程坐下,却发现在坐班的人不是他熟知的那位外表柔美却干练的女性,而是一位外国男子。
他当时一身白大褂,就坐在办公室内,有着明显异域风格的长相,接近黑色的褐色皮肤,黑发修剪的干净整齐,有一双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睛,无比妖异,似乎能吸食人的魂魄。
当斐宏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很不礼貌地直勾勾的注视了对方整整一分钟。
“我真的很抱歉。”斐宏真的发誓自己不是同性恋,可刚才自己的状态实在太令人误会了,他话语略微生硬,用一张外表冷峻的脸,很不熟练地道了个歉。
他难得出了次大丑,可奇怪的是他脑袋里的寄生虫竟然头一次没有烦他,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而是极为反常地一句话也不说,安静的好像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明明上一次他被那位女医生接待的时候,他活跃的厉害,害得他要一心二用,同时应付两个人,结果一不小心把脑袋里的争吵说出来了。
搞得那位女医生差点给他开妄想症初期的诊断书。
对于他刚才冒犯的注视,这位极度英俊的男人以爽朗的笑声表示并不在意,并且请他坐下来,介绍自己姓德克斯特后,就开始询问一些问题。
除了最开始的尴尬场面,斐宏和他交流得很愉快。
这次心理辅导结束后,不管有没有效果,他惊讶地发现脑袋里的小丑先生萎靡了不少,至少沉默地令适应了对方跳脱性格的他有些不习惯。
难道小丑借他的身体受到心理辅导后,开始改善扭曲的性格了
他腹诽道。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
他因为小丑的提醒,成功地帮分部规避了一次神秘界邪教疯子的袭击。
并且顺藤摸瓜,他们整体出动捣毁了一个埋藏很深的邪教窝点,他的上司赫将军上报了高层提出要给他记功和授勋,并且询问过他是怎么知道敌人的这次来犯的,当然,被他含糊过去了。
日子好像在一天天的变好。
一连过了几天,小丑再没有在他的脑子里说一句话,他也有点习惯了他的安静。
而到了授勋那天,因为他们是国家暗地里的部门,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地举办仪式,勋章按照流程发下来,麻烦赫雄来替他别在胸前,斐宏只是外表看似冷漠而已,他也乐于给自己的同伴树立严谨硬挺的形象。
他对这种实质性的荣誉,内心不免有些热忱。
于是在那天,他特地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制服,精心的打理了仪容,在镜子面前照了三个小时,而就当他正准备扣上制服的最后一颗纽扣,出门时,他陷入缄默很久的租客终于发声了。
你准备好了吗喑哑的男声似乎氤氲着某种期待。
“既然你安静了那么久,今天为什么不继续安分下去”斐宏听到他的声音,像是正在兴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眼里隐隐约约有冰冷的怒容,“或者你又想在我的脑袋里吵什么”
小丑很古怪的笑了一声。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穿衣品味可真烂,就这样。
斐宏之后再没有听见他开口,好像他难得说话就是出言嘲讽自己的穿衣品味,倒是符合他一贯的杠精作风。
他只是把这段小插曲抛在了脑后,再看了几遍镜子里的自己,就出门了。
而他绝对不会想到,一个小时后的他会成为谋害自己上司的犯人。
他掏出武器向那位人人尊敬的老人连开了三枪。
并且全部命中要害。
“我做了什么”
斐宏蜷缩在部门的一处密道内,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和震惊扭曲了他的脸,这个高大硬朗的男人此刻表情脆弱得像是一只孱弱的牛犊。
在密道内可以听到外部响起了刺耳尖锐的警报声。
他昔日的同僚正在追捕他,而他在一个小时前犯下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罪行。
“是你做的,对不对”他喘着粗气,原先那套漂亮笔挺的制服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破损的脏污,胸前溅上了几滴暗褐色的痕迹,“你控制了我”
硝烟味和血腥味还残留在鼻尖,配枪被插在腿间的枪带上,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用它做过什么,眼球泛起浑浊的猩红,手就颤抖的如癫痫病人。
我说了,请您做好准备。
小丑一种极端轻柔的声音说道。
他嘲讽和挑事不可怕,这样慢条斯理的态度才是最恐怖。
如果有第三者闯入斐宏的精神识海,就会发现这一抹微不足道的残念此刻无比的强大,得意洋洋地压制着本体的精神,他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导者。
这抹残念的本体已经死了,可他得到了不可名状的馈赠,即将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
我只是微微借用了一下你的身体,放心,你还是这具身体里的主人,你现在还能挣扎,不是吗
相貌阴郁苍白的小丑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蓝眼睛转动。
接着,他把玫瑰放到红艳的唇角边,落下深情款款的一吻,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心上人。
他在说谎,只要几个小时他就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现在只是为了防止猎物拼死反抗而已。
那位金色眼睛的心理医生施舍了他一些东西,要把一场游戏做的更有趣一点,他找不到理由不接受。
虽然是祂夺走了自己的生命,可他犯不着为这种事怄气,他已经有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是他在死后信奉的至高主宰,祂的化身正在经历一场考验,只要考验过后,祂就能回归王座。
只不过祂的化身沾染上了人类的一点小小软弱,为此踌躇不前。
于是,他乐意为他打消这一点顾忌,抹掉这些缺陷。
神怎么能执着人间的事呢
狂信徒理所当然的想,这都是为了帮祂能够获得祂该有的权柄。
自从心理诊断那天后,小丑像一条潜伏的蛇,在冬眠时期积蓄着力量,所以斐宏会发现他安静了不少,他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准备好狠狠的咬他一口。
现在他成功了,这个愚蠢的傻蛋,现在还在质问他呢。
他真的不介意稍微安抚一下斐宏,毕竟马上这具身体要由他来主宰了,可不能随意受伤。
等到他完全的掌控了它,他会精心制造出一件血腥的礼物,比如屠杀光整个部门的人,把这个消息奉送给至高主宰的化身,成为那位给予他力量的大人重要计划的一环。
你可以把我的事说出来,反正又不是你做的,这样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小丑漫不经心的说道,动摇着对方的心理防线,继续拖延的时间。
却不想,斐宏忽然间冷笑了一声,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想要掌控我的身体做什么”
安静点,先生,我已经把理由给你了,你照着做不就行了。
小丑说,从某种意义上你是无辜的,就像是突发神经病,神经病杀人也不犯法。
我现在也不能掌控你的身体,不是吗
小丑当然能控制他,只不过为了打消他的戒心,故意放开了对他的控制。
“是啊。”斐宏语气忽然变得很轻,低低的笑了起来,“你现在不能控制我。”
他的话让小丑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即有了什么猜测,等等,你要做什么
斐宏重重地深呼吸一次,眼睛闭上再睁开,眼中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一声不吭的用军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蘸着大量流出来的鲜血连写了几个字,然后退后了几步,把手按在了那只罪恶的枪上,感受着心跳慢慢起伏感觉。
这一连串动作快的惊人,小丑因为放开了对他的控制,在控制他的身体就需要一点时间。
或许是他没有想到斐宏竟然会那么的干脆利落,那么得狠绝。
等等,你要干什么
斐宏知道这把枪里有最后一颗子弹,好巧不巧,如果在战场上,这最后一颗子弹往往是留给自己的。
他在心中对自己的父母和同伴说了声对不起,缓缓的把枪举到自己的太阳穴。
接着,扣下了扳机。
不不不不不该死的你他妈的狗杂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丑直接骂出了一连串脏话,眼看着自己重生的希望被那颗送进脑袋里的子弹打破了。
你在自杀
砰
墙壁上血花四溅。
人体突兀地倒下来,一双眼睛缓缓闭上。
小丑恐怕低估了人性善的一面。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牺牲和守护,斐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未来,所以他做出了那个决定。
宁可死,也不要让敌人有伤害同伴的可能性。
哪怕只是一点点,并且不确定,但他没有赌的胆量。
他做出了错事,希望这个错误不要进一步的扩大。
枪声不可避免地引来了侦查的人。
他们立刻明白过来追查的对象躲在密道里,于是立刻进入查探。并且很巧的是,这次组成追查分队的人是王辉和谢宛柳,斐宏熟悉的队友。
他们不相信自己队长的背叛,加入了稽查队伍,想要看能不能替队长洗脱罪名。
而他们听到这阵枪声的时候,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脚踹开密道的封闭口,王辉进入了密道的内里,谢宛柳跟在他的身后。
脚步突然停下来,他们都看见了那血腥的一幕
然后,这个有些轻浮的黄毛男子眼角冒出了泪花,慢慢的蹲了下来,而谢宛柳,这个比一般男人还要坚强的女性,第一次没有受生物能量的影响,克制不住的落下了眼泪。
他们信赖的队友安静的躺在了冰凉的地面上,闭上了双眼。
而离他稍远一段的距离,没有被鲜血漫过的地上,写出了一串凌乱的字迹。
我没有背叛你们。
仅此而已。
另一边,外神遗憾地没有看到更令祂愉悦的一幕,背叛和血腥永远是最不错的点缀。
但那也差不多了,祂希望某种目的已经达到了。
祂手中握着电话,那边迟迟没有人接听,直到挂断。可祂却一脸温和微笑着说道“知道吗你们国家行动部门的高层,那位叫赫雄的将军在一个小时之前去世了。”
“而且,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他是你具有血缘关系的爷爷。”
白玖的瞳孔骤然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奈亚“父神,刚才你爷爷去世了”
赫雄“那我是你的谁”
这波找了个曾爷爷。
发便当了,大家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