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刚刚给我们一中捐了五百万呢都上电视台了”
毛警官点头,流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他也是一中的老校友了,看到自己的母校得到这么大一笔慈善奖学金,心里当然是非常高兴的。听说,一中的不少贫困学生都因此减轻了压力。
不管家里多困难,只要愿意读书,杨小姐的慈善助学基金会就会支付各种学杂费,还根据成绩发补贴,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啊
“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毛警官道“高女士,现在能把你丈夫陈杰找来对质吗”
公安部门的威信还是很够的,高月被他板着脸一训,顿时就犹豫起来。
“这个点儿他他可能正忙着工作呢去找他他会生气”
“不过我带了了,就在这儿”
说着,她忙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叠钱,手指颤抖着递了过去。
毛警官拿起来,对着光线看了看。
“两面的图案都对不齐,这制假水平实在是很粗陋。”
他看向宋涟,宋涟也点头,从包里拿了厚厚一叠新钱放在桌上。
“我的钱应该都是这样的。”
毛警官把宋涟的钱拿起来,很快下了定论。
“这些都是真钱,一点儿没错”
他目光炯炯,斩钉截铁道“高女士,你这是虚报了警情啊对这钱做手脚的,分明就是你的丈夫本人”
高月听了,脸上的神情顿时慌乱起来。
“不会的怎么回是这样”
“高女士你看清楚了。”
宋涟玩弄着手里的钱币,发出哗哗的翻动声。
她认真道“我随手就能拿出好几万的现金,一捐款就是数百万元,还有,之前的孙海潮孙老板,其实也是我举报的。”
“悦城市内,比我有钱的人会很多吗”
“难道我会因为这几十万的小生意,就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在两人的反复解释下,高月渐渐地把话给听进去了。
但认识到真相后,她的脸色越发难看,瞬间没有了一丝血色。
原来真正欺骗了她的人,其实是陈杰
“那那钱呢这么大的一笔钱,这可是我的传家宝换来的啊”
高月头晕目眩,眼前都晃出了一片白光,几乎要当场晕倒。
她把家里传承的宝物都弄丢了,而且这笔卖东西的钱,她却一分也没捞着
陈杰拿了这么多钱,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你先别动气,万一进了医院可就是我的错了”
宋涟伸手扶住了她,没好气道。
“钱的问题还好,直接交给毛警官他们,去问你老公本人吧”
毛警官浑身一震,肃立道,“对,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听说陈杰在悦城也有一个固定的办公室,毛警官匆匆告辞,带着一队人马,立刻就赶着去审问陈杰了。
宋涟给晕头转向的高月喂了几口水,总算看她的脸色变好,神志也逐渐清明起来。
“杨小姐是我脑子糊涂没弄明白,误会你了”
高月神色哀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我真的不明白,陈杰为什么要这样骗我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
“人都是会变的,这道理很难理解吗就算他之前对你很好,但难保出外闯荡,想法不会产生变化。”
宋涟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陈杰的演技还真不错,一开始,她也是听信了他的一部分说辞。
不过这里更大的危险,还在于高月是一个体制内的家庭主妇。她习惯了安逸单纯,井井有条的生活,所以意料不到,原来身边人也是会变化的。
在这个剧变的时代里,陈杰离开工厂体制出门在外,接触到的人、事、物,都已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了。只要运用一点心机,骗个身边人,简直就是得心应手。
高月还在抽抽搭搭,宋涟递了几张纸巾,渐渐觉得耐心消耗完了。
还是问重点要紧。
“这几个铜币很特殊,都是我从那几箱钱币里挑出来的,你有没有印象”
宋涟从口袋里拿出四个小铜片,排成一排给高月看。
“这四个东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假如你还知道什么线索,请务必告诉我”
然而高月迷糊地看了半天,才慢慢地摇头说“其实我不懂这个。”
宋涟顿时失望,皱起了眉。
“一点儿都不了解吗”
“完全不了解。”
“收藏钱币这是我爷爷和父亲两代人的爱好,我们家人之间其实也没多少时间交流。”
高月扭了扭手上的纸巾,有些羞愧道“但自从我父亲得了老年痴呆,他的东西,我就扔在阁楼上没去动过了。”
原来,高月的家庭成分比较“差”,算是有基础的书香门第,爷爷和父亲都是高校的知识分子。所以在特殊年代,她的父亲和爷爷都不得不下乡,到很远的地方去插队。
而高月自己,也被寄养在亲戚家很长时间。
缺失的时间是回不来的,她虽然尊敬长辈,但是相处起来,父女关系也并不是特别亲昵。
即使是后来住在一起,高老先生也沉默寡言,很少对过去的事多做谈论。
“原来是这样啊”
宋涟眼底的光芒暗了暗。
本以为高月会清楚这些钱币的来历,但这样看来,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世间自古以来,破碎毁坏的文物就是不计其数的。
系统见她情绪低沉下去,忍不住轻声安慰。
你想追寻源头,本来就是希望渺茫。
宋涟摇了摇头。
“总要先尽了人事,再去听天命嘛。”
宝物的踪迹错综复杂,调查不易,但系统找她来,不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听到她的话,系统好像有些震惊,罕见地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要紧。
它干巴巴地说本系统看在眼里,至少宿主算是努力过了。
“说的也对。”
宋涟呼出一口气,放轻松了紧绷的神经。
她查看了系统内的兑换奖励,这几个小铜钱本身,也能兑换出上百万的钱了。
总之找不到后续的线索,这次收购也不算亏。
眼看着天色不早,宋涟刚想把东西都收起来,高月却突然一僵。
“对了,我想起来了”
她拍了一下手,如梦初醒。
“我父亲有写日记的习惯,写了二三十年了,阁楼上可能还有他的日记本”
宋涟微微一怔,转而惊喜。
“那我可以看看吗”
喜欢写日记的人,往往都是事无巨细的慢性子,谨慎缜密。
高月说不清楚的信息,很可能会躲藏在高老先生的日记本里
“当然可以了”
高月连忙用纸巾沾了沾眼眶,擦净了刚才的那点儿眼泪。
她咬咬牙,扶着椅背站起来。
“反正只是一堆旧本子,你想看就看吧,这算是我为自己的行为赔礼道歉了。”
高家的阁楼。
宋涟的手边堆了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笔记本,有的是巴掌大小,有的则是厚厚的十六开大本,加在一起,简直可以堆到天花板上去。
高月本人,已经耐不住困意,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
但宋涟翻书的速度,还是没有任何变慢。
她眼神飞速地横扫,几分钟就是一本,飞快地阅读着里面的重要信息。
“高月的父亲高永明是一位语文老师,而爷爷,则是悦城的老政xie委员。”
“大约在十七八年前,他们都在暖水镇三棵树乡插队工作,那地方算是悦城下面的著名知青工作地,又穷又偏”
不过遗存的文物倒是很多。
系统提示道你看这一页。
宋涟翻动的手指停下了。
果然,正好看到的这页,记载的就是高永明在稻田里插秧,结果被一个瓷坛扎到脚的事。
破瓷坛里面,居然是满满的一罐子铜钱,还夹杂着几个带花样的金饼。高永明见状,当然是把东西全都交给了生产队。
然而,他建议保留这批窖藏的原状,觉得它们会有研究价值,却被周围的人嘲笑了。
“这一定是以前村里的地主偷藏的,是封资修的坏东西”
当时的村民反对道“我们留着它是要干嘛”
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把瓷坛砸碎了,黄金则熔铸成了一块,直接交给了政府。
而一部分铜钱,则被不舍的高永明偷留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无数小故事当中的一段罢了。
宋涟看的很仔细,发现这些钱币收藏,几乎都是高永明和他的父亲在田间地头找到,然后默默保存下来的。
别人多是为了避免麻烦往外扔东西,而高家父子,则总是趁着夜色,偷偷去捡一些别人不要的瓶瓶罐罐。
其中有些比较好的器物,回城后,他们都大公无私地选择了捐献,交给悦城市的文保单位看管了。
“很可惜,那时候的普通人都没什么保护文物的意识。”
宋涟有些唏嘘,补充道“当然,现在的大多数人其实也一样。不然也不会出现刘瞎子这种人了。为了赚钱,就对珍贵墓葬一顿乱挖,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这位高老先生是真的眼界开阔,心胸与常人不同。
系统也似乎有点感动。
我现在后悔了,应该把你扔到七十年代,这样对于文物保护意义更为重大
“饶了我吧”
宋涟被吓得浑身一抖。
八十年代没网络没手机,她一个互联网原住民已经觉得非常不适了。
要是再提前一些,到了饭都吃不饱的七十年代,宋涟真是想死的心态都有了。
就说读书基本靠推荐这点吧,她想上好的学校,那就是难上加难。因为河口村里的大户其实不是宋家,而是和隔壁祝家村一样,姓祝的人更多。
“不说这个了,还有两本日记,我要快点看完”
宋涟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
打扰高月到这个地步,显然就是她不对了。
身后的高月轻轻打着呼噜,宋涟也有些困意,勉强掐了自己一下。
找到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加强,猛地把她的哈欠拦腰打断。
就在这一页,别翻
宋涟精神顿时一清,瞌睡虫飞走,忙低头细看起来。
“1972年12月红泥山南麓挖土取样,预备修筑堤坝突然见一巨大青铜器,枝干细长,上缀无数装饰,宛如西洋过节所用之圣诞树,琳琅满目,极为惊人。如能全数发掘,应当为考古界一项巨大发现。”
“红泥山村人暴躁狭隘,难以托付,和我们这批知青素有矛盾我只能佯装不知,就地掩埋,期待来日它能重见天光”
“取下四枚铜钱形碎片,时时记得,不要忘记这件事”
宋涟喃喃念出了声,高兴地一合笔记。
她累的腰酸背痛,总算不是白费力气,浑身上下就好像喝了一口冰可乐一样舒爽通畅。
“红泥山南麓有一个巨型青铜器窖藏,还是东汉时期的,可算是让我们找到了”
高月也被吵醒了。
“你这是找到什么了”
她打了个哈欠,疲倦地抬起头来摸了摸脖子。
“有什么消息这么高兴陈杰呢,他回来了吗”
宋涟笑了笑,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黑夜里的宁静。
“高女士,我是刚才的警察毛富良”
毛警官脸色十分严肃,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简直可以止小儿夜啼。
“接下来说的事情比较严重,你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