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涟的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下子把他没说的内容都划拉开了，露出了血淋淋的真实情况。
“你你怎么会知道”
牛兴全一听这话,顿时就变了脸色。
实际上，来问宋涟之前，他已经找好几位圈内著名的珠宝商看过这块石头了。
可是，几乎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言难尽，不愿直说后面惨烈的结果。
“老牛，这块石头很具有迷惑性啊,这条翠带的背后我觉得有没有裂,很不好说”
“建议你现在就把石料卖掉,兴许还能赚回本钱,要是继续切下去,很可能就得不偿失了”
“想法很有意思,可是人哪，还是要讲求实际”
这一句句劝导的话语,含蓄的警告,再一次回荡在了耳边，就好像是魔咒一般。
牛兴全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就喘不过气来了。
“不愧是名师高徒，连这个都能推测出来”
他浑身的气势顿时颓然,扶着椅子背坐了下来。
“确实，这块石头的后续，很多业内人士都不看好。可我就是不甘心啊本来有我的名声作为辅助，它就该大放异彩，成为一件不世出的宝贝才对嘛”
假如说之前，他对宋涟的态度是病急乱投医,最后碰一次运气。现在，那就是佩服到直接五体投地了。
“这买石头的钱，还有一百万是和朋友借来的，我是真的亏不起了。”
牛兴全痛苦地搓了一下脸，沉重地问。
“我就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到底是应该卖掉这块原石，还是继续往下切，实现我之前做一颗翡翠白菜的想法”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问我只是想得到一下印证吧”
宋涟见他钻起了牛角尖，根本听不见别人的意见了，果断给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就是继续切不然，你心里肯定一直觉得不甘心，甚至还会想起来就后悔呢”
牛兴全听到后，顿时好像卸下来了一个重担，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好吧，那就彻底开掉这块原石”
他呼出一口浊气，仰头颔首道“说得对宋同学，你说得对我其实还是想靠它赚钱的”
承认了自己内心的倾向，牛兴全顿时感觉浑身轻松。
当然，这也是他豁出去了才会这样，宋涟点出了他内心的执著，反而加重了他的自信心。
通过在心里反复对自己洗脑，牛兴全越看这块翡翠，就越觉得它可爱，整个人都有点飘了。
“今天实在是打扰你了，这五百块是给你的鉴定费用”
牛兴全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给宋涟。
然而，宋涟看也不看，就把信封退了回去。
“这次我什么也没做，俗话说的好，君子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这个钱。”
她坚定地拒绝了金钱，补充道“但是，我还有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
宋涟从容道“既然你下了决心，我也想亲眼看着这块石头被切开。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围观一下现场”
按照常理，这种场合赌石商人都不会允许外人观看，防止泄漏自己的情报。宋涟的这个要求，并不像她说的这么轻松写意，一般都会被对方拒绝的。
但是，牛兴全考虑到宋涟的身份，觉得她不可能有什么坏心眼，马上就点了头。
“这个很简单，我当然同意了”
“事情解决了，那就好”
一旁的何健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忙插嘴道。
“其实我知道一个地方，现在就有大型切割机，可以解开这块石头。而且非常隐蔽，一般的人都不知道”
“那现在就去吧。”
宋涟和牛兴全对视一眼，没有异义，都点了点头。
何健兜兜转转，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家店铺，居然就在宋涟要去的古玩商城后面。
只不过，这里卖的不是什么古董文物，而是花岗岩。
这片地区的店铺，还没有后来古玩商城的模样。
宋涟失望地看了看四周，面前的系统小地图上面，空空如也，一个标签都没有
附近的店铺，卖的都是些木头、石块、铁栏杆之类的建筑材料。
她想捡漏的计划，当场就彻底破灭了。
而另外一边，何健已经找来了店主，叫他打开了切割的机器，把牛兴全的翡翠石给放在了刀刃的下面。
“等一等，我有点紧张”
机器开动，在一片噪音里，牛兴全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他花费好几分钟，才在所有人的目光底下冷静下来，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大口气。
“切吧”
牛兴全、何健，还有那操作机器的工人，都紧张地瞪着那刀刃。
随着刀刃越来越深，逐渐把石块再次切下一个侧面，大家的脚步也凑得越来越近。
好像都恨不得趴过去，马上就把石块掰开
可是，唯有宋涟站在外围，表情上显得非常淡定，甚至还有一缕不明显的同情。
“成了”
石块一裂成两半，店主就马上把电断掉了。
“快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样子”
刚才缝隙中透出的颜色，似乎很浓郁鲜妍，很可能就是一块冰种的帝王绿啊
牛兴全激动不已，连忙凑过去，殷切地捧起了那一块切掉的石皮。
然而，底下露出的翡翠，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绿色是真的很绿，可是，这一块绿色中间，还有一条很明显的灰白色的裂纹，贯穿了整块翡翠的晶体
我的八百万没了
牛兴全手里的石头片，“啪”地一声，掉在了脚边。
这块翡翠质地再好，能利用的，也只有四分之一不到的边缘部分，别说成本价了，简直就是赔到了姥姥家
他顿时就像被抽走了骨头，整个人都虚脱了，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这点材料，最多就是几块玉牌，几个珠子，加起来连一百万都不值”
牛兴全如梦初醒，痛苦地双手揪着头发。
“完了我完了”
刚才那一刀下去，居然把他这些年的积蓄全都弄没了。
最初的感觉，是恍惚，是不敢相信。然而，后悔的心态瞬间就像海浪，把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
牛兴全眼神发愣。
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其实压根就不是写作，而是赚到了稿费就拿来做投资。
然而，这下子不但投资破碎，还赔掉了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
牛兴全已经失败了好几次，甚至连这一次，他对朋友借钱，都是瞒着家里进行的。
赔光了本钱这个结果，他的老婆，孩子，都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一瞬间，牛兴全的脑袋里，甚至有了不如一了百了的念头。
然而，这个时候，背后却传来了宋涟的悦耳声音。
“这不是挺好的么”
“你说什么”
何健吓了一跳，回过头用眼神谴责她。
他压低了声音道“宋同学，伤口撒盐有必要吗他都已经伤心死了，你怎么还说这风凉话啊”
“这怎么是风凉话呢牛老师说这结果亏光了本钱，我觉得不至于罢了。”
宋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她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跟进到这一步，只是想给牛兴全一个教训，而且是足够深刻难忘的教训。
至于这块石头，虽然有很明显的缺点，可在她的眼里，还不能算是什么废材。
“我看起码值个两百万吧这石头既然卖不出价格，不如我来买下好了。”
“什么你买”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觉得震惊了。
坐在地上的牛兴全眼珠子动了动，目瞪口呆。
虽然距离挽回损失很远，可宋涟开的价格，还是远远高出了他的估价。
至少，能够覆盖掉他的所有欠款了
“你来买它，你你能出得起这个钱吗”
牛兴全指向了石头，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这可是百万，不是百块啊”
“赌石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这句警告对你自己说去吧”
宋涟讥讽道“要是早点知道这是百万，不是百块，一旦蒸发了后果惨烈，你还能眼睛都不眨地乱投资吗”
牛兴全浑身一震，被她教训的低下了头。
看着地上的亏本石块，那条裂纹，鞭打着他的回忆。
自己好像确实上头了，没有考虑到后果
俗话说，十赌九输，这么高价的原石，大涨的概率，本来就小的好像彩票啊
“至于我，我的背后是这个，当然给得起钱。”
宋涟拿出了一张还璧楼的名片，真心建议道“牛老师，我觉得你痛定思痛，回去认真写文章也挺好的。创造出流传后世的好作品，这比做生意暴富发财，要有意义的多了”
“你说得对。”
牛兴全喃喃自语。
“我要从头来过什么下海新时代，什么赚钱秘籍我弄不明白，再也不玩投资了”
见对方已经开始悔悟，宋涟也就逐渐放下心了。她嘱咐何健处理好后续，自己则是找了一辆小推车，把自己和石头都运到了隔壁的一家雕刻店。
那位店主一看到宋涟的货物，眼睛都快吓得掉出来了。
“小姑娘，你这是一块玉石啊”
“对，怎么了”
宋涟抬头道“你们这儿不是做雕刻的吗”
“但我们做的是木工”
店主强调地拿起了一把雕花小椅子，“这种木工桌子椅子我们雕刻不来玉石啊”
“不要紧，我要求真的不高的”
宋涟大度地摆了摆手，安慰他们道。
“雕出一个花纹差不多能看的样子就行，白菜见过吗就照着普通的大白菜的样子，给我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