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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香桂闻言,似是怔了一下的模样,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与茫然的担忧来。

    主仆二人自幼时便相伴,香桂方才分明感知到了,陆尔昀身上浓重的悲怆与迟疑的思虑。

    可是陆尔昀什么都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将那浓重的情绪化作清浅的一句,“我喝醉了”。

    思及此处,香桂的心中便不由得生起些担忧的紧张来,她匆匆抬眸望向抬步欲往房间之外去的陆尔昀。

    贝齿微咬柔软的唇瓣,香桂想了想,还是几步走到了陆尔昀的身后,忍不住探手轻轻拉住他的一角衣袖。

    察觉到自己被香桂握住的一角衣袖,陆尔昀似是微僵了一下,方才转过身来。

    陆尔昀的目光虽然仍旧带着些清冷的情绪,但唇畔无奈而纵容的一抹笑容,却同幼时相差无几。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香桂的幻觉,她竟觉得陆尔昀面上那抹无奈而纵容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

    眨眨眼睛,掩去杏眸中一丝担忧的情绪,香桂看到陆尔昀如愿转过身来,却仍旧没有松开抓紧他衣袖的手。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香桂,与她圆圆的面庞上浅笑嫣然的柔和笑意。

    陆尔昀却并没有因为香桂强作镇定,如常的笑容,而忽略掉她眼眸中并未抑制住的一抹担忧的在意。

    察觉到香桂的紧张,陆尔昀只是清隽地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握住香桂那双握紧了自己衣袖的小手。

    安抚地牵着香桂的掌心,陆尔昀微笑着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轻轻而带着某种坚定地移开。

    颔首不去看香桂越发茫然的神情,陆尔昀垂眸笑着说道“真的没什么,你且放心。”

    但是香桂却越发觉得陆尔昀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想要开口询问他,却更加无奈且茫然地发现自己不能开口说话。

    香桂低落且茫然的悲伤情绪,让陆尔昀心中泛起一抹柔软而酸涩的涟漪来,慢慢荡开只剩难过的怜惜。

    生怕再这般下去,自己会将心中的情绪一丝不剩地泄露出来,于是陆尔昀只是勉强自己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香桂,松手。”

    无人回应,陆尔昀比香桂高将近一个头,此时香桂又只垂着头,于是陆尔昀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乌色的发顶。

    看到香桂便是这般犟着不肯松手,陆尔昀又怕逼迫香桂松手,会让她心中难过。

    只能语气带着笑意,却十分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来去抚着香桂微散的发髻。

    “你怎么这般倔啊。”

    香桂仍旧不言不语地垂首,让陆尔昀看不清此时她面上的神情究竟是悲伤,亦或是别的什么。

    陆尔昀见她仍不松手的不放心模样,只得探出另一只手来,清浅地笑着立誓道。

    “我向你发誓,我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你,若有欺瞒我陆尔昀天打”

    他的语气虽然悠然慵懒,但一席话所言语的内容,于香桂而言却有些太过于郑重。

    顾不上思索,香桂有些慌乱地踮起脚尖,抬手便匆匆地去掩陆尔昀的唇畔。

    陆尔昀的唇畔之上隐有温热的呼吸浅浅,不知道是否是香桂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陆尔昀的呼吸似是微窒了一下。

    待到香桂故作镇定地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有些不自然地垂眸,却难掩红透了的耳垂之时。

    方听陆尔昀语气如常地将方才未来得及说完的话,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罢了。”

    香桂只觉得面红耳赤,闻言只是轻轻颔首,心中选择了相信许是自己真的太过于患得患失了,陆尔昀真的无事瞒着自己。

    见香桂终是轻轻地松开手,陆尔昀的眸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抬手去抚她的一缕散发。

    然后温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香桂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陆尔昀仿佛仍有心事的身影,转身抬步离开自己的房间。

    忽地,在要跨过门槛之时,陆尔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来。

    仿佛并未料到香桂会这般目送自己离开一般,四目相对,两人皆自对方的面上看到了一丝情怯的躲闪。

    陆尔昀走到耳朵越发红透,面上却带着柔和的浅浅笑意的香桂面前,自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来。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的淡淡疑惑,但是香桂却仍旧目光柔和地看着陆尔昀,将袖中取出的一页纸张递与自己。

    陆尔昀看着面前的香桂,将那张纸张放于香桂手中之后,方听他语气如常地说道“对了,这是你的身契。”

    方才反应过来的香桂,似是怔了一下,眼中先是闪过不可置信的雀跃,后来却又转为越发震惊的一抹悲怆。

    避开香桂看过来的视线,陆尔昀强自镇定,面庞清冷自持得仿佛白日里未醉的时候一般。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若有朝一日你想要离开,便再也无人可以扣留你的自由了。”

    香桂怔怔地看着陆尔昀说罢此言,便转身大步离去的身影。

    过了良久,香桂方才垂眸看着手中的一纸身契,这自她自卖入府便一直勤勤勉勉想要换得的东西。

    只是如今得偿所愿,她的眼中却满是茫然,与并不如最开始所想的那般喜悦的哀戚之色。

    重回宫中的陆景琴将染翠宫中的东西几乎砸了个遍,但皇上却并未再露面,染翠宫的侍从们亦不会上前阻拦。

    仿佛皇上这般纵容着陆景琴的坏脾气,只是无意的过分偏宠一般。

    又仿佛皇上是在等待着什么,只是听之任之着陆景琴这些或许在他眼中,不过小小的泄愤举动。

    昭若听闻陆景琴回到染翠宫的消息,心中一直以来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同时又生起对皇上的几分怒意来。

    当初让陆尔昀在陆景琴与云澈成亲当日,绑走陆景琴的果然是皇上。

    只是纵然昭若知晓了这些,并第一时间地出宫去告诉云澈与陆宛琴他们这个消息,又为之奈何呢

    皇上是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便是能够冒着大不韪,向他慷慨淋漓地陈述痛斥那些例律条文的规矩。

    可是那些所谓的例律条文,皆亦不过是他随意翻手之间,便可以更变的东西。

    云澈的病情越发严重起来,虽然有陆宛琴与卫韶日日细致的劝慰与照料,可昭若每次前去见到的都是比上一次更加病笃的云澈。

    与其说是药石无医,更莫如说是在一日日的他人哀声安慰后,云澈的期盼一日日地落空之后,他越发心伤的沉默与消沉。

    心疾还需心药医,可是同陷这般痛苦折磨的陆景琴,却亦是无可奈何的无计可施。

    此后虽然太后娘娘亦劝过皇上几次,让他不要这般固执地痴迷于一个心系他人的女子,但却终究是枉费口舌。

    时间一日一日地流逝,皇后娘娘不过两三月,便要临产了。

    初时派人去行宫毒害陆景琴的陆夫人,失败后颇是愤怒地心惊胆战了些许日子,却见后续并无人追查此事,方才渐渐放下心来。

    因为陆景琴回宫之事,皇后娘娘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却仍有几分忌惮与郁郁的心结。

    太后娘娘为宽慰郁郁寡欢的皇后娘娘,便时常恩赐陆夫人进宫探望她,是故陆夫人近来的日子反倒十分风光且顺心。

    这日,陆夫人又被恩赐进宫来看皇后娘娘,同时此行她前来,还有别的一桩事要同皇后娘娘商议。

    椒房宫中,袅袅绕绕燃着的沉香气息十分沁人心脾。

    陆明琴看着坐于自己的下首,面上满是笑意但却喋喋不休说着什么的陆夫人,心中只觉烦闷不堪。

    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心,陆明琴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抚了一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方才端庄地微笑着看向陆夫人。

    轻柔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打断了陆夫人正说着话的言语,陆明琴笑着说道“母亲做决定便是了。”

    若是再让自己的母亲这般喋喋不休地说下去,陆明琴心中想道,自己便快要被聒噪得动胎气了。

    听到陆明琴这般温婉地笑着说道,陆夫人方才将手中拿着的一本小册子放于一旁桌上,抬手端起一盏清茶来,想要润润嗓子。

    待到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陆夫人方才目光带些无奈地看向坐于上首的陆明琴,叹息一声。

    语气有些感慨,陆夫人说道“若是你哥哥肯如你这般懂事,我亦不必如此为他操心了。”

    陆明琴微微一笑,语气温婉地说道“母亲这话却是说错了,大宣谁人不知哥哥是年少英才,还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母亲呢。”

    想到自己风光月霁,清冷自持的儿子,陆夫人的眼中方才浮现了几分得意之色。

    只是旋即又想起最近自己为陆尔昀择妻,陆尔昀那副冷冷淡淡的敷衍模样,心头不自觉又无名火起。

    放下手中的茶盏,陆夫人不由自主地又抱怨了起来,陆明琴只觉头疼。

    “自前几个月,我便去问你哥哥可有心仪的女子,可是一次一次地问,都是随意敷衍着让我选。”

    顿了下,似是想到了过去的数月里自己付诸东流的心思与期盼,陆夫人的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压制着的怒气。

    “待到我为他选好了门当户对的闺秀,他却又敷衍着不肯点头你看,我都找了这般多,却没有一个入他的眼”

    陆夫人越说越气,不由得探手将手中的小册子扬了一下,陆明琴想来这小册子应是京城适龄的闺秀们的花名册了。

    轻轻地笑着摇了一下头,陆明琴心中虽然因为聒噪而越发无奈起来,但面庞上的神情却带着几分疲倦的微笑。

    而陆夫人,却仍旧在倒着心中无穷无尽的怨怒与苦水。

    “我便知道当初不该留那个丫头的性命,只恨当时一时心软,如今你哥哥越发同她情笃,实在恨人”

    又来了想到被自己母亲毒哑的那个小丫鬟,仿佛是叫香桂还是什么桂花,陆明琴只觉得心烦意乱。

    忍不住的,陆明琴终于开口,叫住了陆夫人“母亲。”

    陆夫人听到陆明琴叫住自己,不由得止住了正在抱怨的话语,然后去看陆明琴,有些讶然地问道“明儿,你怎么了”

    抚着自己的腹部,陆明琴笑着说道“只是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

    看到陆明琴有些疲倦的神情,陆夫人方才止住了自己的言语,转身对身后候着的宫女焦急说道“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来”

    陆明琴没有出口阻拦,只是温婉而疲倦地望着陆夫人笑着,陆夫人不由得心疼起自己的女儿来。

    想到数月之前,自己未能将陆景琴毒死,陆夫人的心头那股子气闷便不由得更甚。

    听说那个小贱人现在亦住在宫中,想到这里,陆夫人便忍不住恨得直咬牙。

    此时又看到陆明琴疲倦哀愁的模样,陆夫人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是不是近来陆景琴那个小贱人又来招惹自己的明儿了。

    眼底阴冷一片,陆夫人看向陆明琴,语气带些微冷地问道“明儿,你同母亲说实话,陛下心中是不是还存着要废后的打算”

    闻言的陆明琴似是顿了一下,方才苦笑着摇了一下头,面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潸然欲泣的柔弱。

    开口,陆明琴的声音听起来低低的,似是带着几声轻轻的抽噎声。

    “母亲,陛下的心思,我哪儿能猜得到呢”

    虽然口中说着猜不到,但陆明琴面上的忧愁,却令陆夫人心中满是心疼与愤恨。

    那个狐媚子,也配让自己的女儿这般难过哀伤

    见陆明琴越发面色苍白与悲怆起来,陆夫人连忙起身,叫来几个宫女扶着她去内殿休息。

    时辰已然不早了,陆夫人又安抚陆明琴几句,方才带些愤恨地离去。

    陆明琴看着陆夫人离去的身影,面上的疲倦与哀戚之色慢慢地消失不见,转而化为满面的冷漠。

    手中握着茶盏的力气越发加重起来,陆明琴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却硬下心来告诫自己。

    不能心软这已然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除掉陆景琴的办法。

    出门去的陆夫人定然想不到,自己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竟然被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所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