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万籁俱寂。
无边的黑暗将一切吞噬,也慢慢啃噬着小柳的心。
小柳将刀柄捏在手里,一波又一波的恐惧与悔意,齐齐漫上心头。
昨晚陈时文的出现,与今天吴姐的乍然死去,令小柳方寸大乱。
待到回过神来时,夜幕再次降临。
她手里摸着剔骨尖刀,只觉得有一股凛冽的寒意,顺着她的指尖,冻到了她的心里。
刀能杀人,却不能杀鬼。
她应该在白天就去杀了旅馆老板。
不管她的直觉准不准,这可能是她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死亡的危机,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逼近。
小柳神经质地啃着指甲,眼中满是血丝。
然而不久以后,柔柔的睡意席卷而来,悠悠地将小柳裹挟而去。
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时间又来到了凌晨三点十五分。
熟悉的窒息感,熟悉的奇怪姿势,几个人再次被唤醒。
只不过就会唤醒他们的是门口的脚步声、喧闹声。
似乎有人在二楼的走廊上吵架。
他们时而大声喧哗,时而愤怒地走动跺脚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是,明明这些声音是那么的响亮,那么的吵闹,房间里的众人,却是无从得知他们吵闹的内容。
小柳死死地盯着门口。
陈时文,没有出现。
而她放在枕边的手机,却突然亮起。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第一缕阳光,从窗户里打进来。
原本平平无奇的阳光,成了小柳的救命稻草。
她,还活着。
这一晚,全员幸存,无人身亡。
“大家都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
这又是一个清爽明亮的早晨,李航将除张文斌外的几个人叫到了204号房间,先是一番安慰,而后咄咄逼人地转向小柳。
“许君柳小姐,既然你没死,那就好好讲讲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全部都告诉我们。”
显然,他昨天有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现在的他,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他的猜测,被一一证明了是对的。
他在几人中的地位,愈发稳固。
他对几人的态度,也越发傲慢。
与李航的状态相反,宅男小白却变得瑟缩起来。
他的领口间,露出点点红痕。
这红痕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成年人,心知肚明,却视若无睹。
不管其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只能当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桃色邂逅。
小白最开始只是眼神黯淡地坐在一旁,无声无息。
随着李航的问话,他开始打起精神,注意一下小柳的一举一动。
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许君柳小姐,你最好把你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说出来。”李航趾高气扬,“你得知道,今晚可能会死去的,就是你。”
小柳打了个寒颤,呆滞的眼神,投到了李航身上。
两个人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知道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小柳声音极轻,语气坚定,“这座旅馆的老板是个普通人。”
“杀了老板,我们就可以脱离游戏。”
“什么”阿卷惊叫出声。
李航的面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这是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柳掏出手机,打开短信页面。
上面赫然显示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大姐,收信时间是昨晚三点十五分。
这大概是一条定时短信。
短信上唠唠叨叨地写了很多。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就是老金曾经遇见过鬼怪,并从鬼怪口中得知杀掉旅馆老板,才是脱离游戏的关键。
短信上又写了一大段忏悔的话,并表达了她为自己身为外嫁女,却觊觎娘家财产而感到羞愧。
吴姐在最后,表达了自己衷心希望自己的两个妹妹能够活着脱离游戏,回去以后连她的份一起,向爸妈尽孝。
“那个老板看起来那么神秘,难道不是游戏boss吗”
“这短信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收到短信”
“刚来的时候我试过,手机没信号。”
“这该不会不会是鬼发的吧”
“吴姐不是死了吗她还能发短信。”
“你说这是定时短信,难道吴姐还能预料到自己会死”
“这东西,能信吗”
在场几人纷纷提出质疑。
李航还在犹豫。
这毕竟是一面之词。
但与此同时,他灵机一动,脑中浮现出了另一个猜测。
这条短信可能是真的。
杀掉老板,可能是逃出游戏的不必要条件,但有可能是得到游戏奖励的关键。
毕竟是无限流逃生游戏。
若是游戏奖励只有寿命,那多寒碜。
杀掉老板,会不会就是获得隐藏奖励的关键
“李哥,”小白突然开口,打断了李航脑内的猜想,“我觉得这条短信可信。”
“其实我一直在想,七天之后等待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在七天之后,迎接我们的不是回到现实,而是鬼怪失去制约,可以对我们大开杀戒。”
说完这番话,小白打了个抖,脸色更白了。
这看在李航的眼里,倒是平添了几分对他的怜爱。
真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可人儿。
昨晚的愉悦似乎还充斥在身体里,未完全退散。
因此,李航点点头,姑且对此表示肯定。
“那我们要怎么杀掉那个老板”阿卷急切地问道。
李航却诡异一笑“不急,杀nc的风险还是有点大的。今晚,咱们先按照原计划,试试把张文斌那老小子扔到205去。”
“至于杀那个nc,咱们可以先缓一缓。”
如果张文斌死了,那最好。
若是张文斌没死,死的应该就是这个小柳。
那么大的一个集团,就全都落到了阿卷手里。
李航的视线在阿卷和小柳之间来回。
比起小柳,阿卷更年轻漂亮,且懂事。
只要他死死地把阿卷捏在手里,那么许家庞大的产业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至于要怎么把阿卷捏在手里
李航心下冷笑,男人想要拿捏住一个女人,那不是最简单的事情吗
人们常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而在李航眼里,事情正好相反。
身为女人,一旦身体被他人占有,那心还逃得掉吗
得到这样的答复,小柳的眼神一下子灰败了下去“可是,咱们可没有205的钥匙。”
她原就是个会算计的,哪能看不出李航的狼子野心。
“别担心,这种老式门锁,开起来简单的很。”
小柳想再挣扎一番“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李航不耐烦的打断小柳的话,“你现在要去杀旅店老板,你可以自己去。”
“这里,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此话一出,小柳只得面带不甘地噤了声。
只是她掩在身后的手,攥紧成拳,指节发白。
今天是那群奇怪的住客入住的第四天,崔慎薇觉得他们的行为越发诡异了。
他们一到晚上就会扎进房间里,闭门不出。
到了白天,他们只会在旅馆里闲逛,也不外出。
每天凌晨三点十五,还总是有人退房。
不知是不是巧合,昨天拉着他唠唠叨叨的那位许君梧,也在昨晚凌晨三点十五分退房,走了。
而今天,余下之人行迹就更加可疑了。
崔慎薇已经看见好几个了。
那些人看着他,神情微妙,眼神闪烁,像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这时,陈叔走过来。
这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叔,正一脸颓丧。
“小薇,最近不知怎么的,厨房好像进贼了,总丢刀。”
“丢刀”崔慎薇心里一个咯噔,“什么刀,丢了几把”
“剔骨尖刀,前天丢了一把,昨天又丢了一把,今天还没了一把。再这么下去,我还怎么做菜”
丢刀可不是件小事
崔慎薇彻底慌了。
这两天怎么这么多事情
一时间,她不由自主地将丢刀的事情,报纸上的连环杀人犯,还有那群奇怪的住客,联系到了一起。
她家这旅馆里,虽有几个人。
可王叔和周姨是老人;汪晓丽又是个弱女子;陈叔看着有几分威慑力,其实心肠很软,杀鸡前都要双手合十,说句对不起。
至于自家男友
崔慎薇仔细回想了一下季鹤霄的日常,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季鹤霄与人动手是什么样。
完了
这个旅馆上上下下,除了自己,竟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行
她得请个临时保安过来。
要年轻力壮,有威慑力的那种。
崔慎薇这头在盘算着酒店的安保问题,李航这头也在盘算着,如何杀了崔慎薇。
他嘴上说的不急,可心里却极为重视这件事。
毕竟,这也是一场豪赌。
万一赌输了,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几个人议论着,各执己见,直到李航抽出了一把长长的剔骨尖刀。
“很简单。”李航语气里满是对他们的不屑,“只要她真的是个普通人,想办法逮住她,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就行,又有什么困难的”
“这刀”
“我刚刚随手从厨房里拿的,”李航道,“在这种无限流游戏里,你们要善用场景中的工具,不要傻愣愣地视而不见。”
“机会,总是给予有准备的人的。”
在场几人不明觉厉,纷纷点头。
接下来,几个人要做的事情,就是计划着如何将张文斌弄到205号房间里。
李航直接怒极反笑,将剔骨刀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这里是无限流游戏,不是现实社会。”
“你们来这里也是为了赢下游戏,获得寿命,不是为了来这里弄什么五讲四美的。”
“到时候拿刀抵着张文斌那老小子的脖子,有什么做不成”
崔慎薇与陈叔说了自己招保安的想法。
陈叔神情怪异地看了她半晌。
良久,他表示赞同,并火速给她找来了个年轻力壮的临时保安。
“陈叔,这么快就有人选了,靠谱吗”崔慎薇有点不大相信。
她想找一个往那一杵,就能吓退歹徒的那种临时保镖,哪怕工资开的高一点也无所谓。
当目光一扫到站在门口的那人,崔慎薇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来人是个光头,身材倒是高大,可是脸上身上红红紫紫疤痕遍布,眼神锋利如刀,整个人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崔慎薇几乎要尖叫出声。
这威慑力,有点超标。
碍于礼貌,她陪着笑脸,先给来人倒了杯茶,方才拉着陈叔走到了另一个小房间。
“陈叔,”崔慎薇一脸为难,“这也太”
陈叔一脸恨铁不成钢“太什么了我就问你太什么了”
“你可知道这样的相貌当保安可有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崔慎薇疑惑。
这样的人往门口一杵,客人直接都被吓跑了,还能有什么好处
“唉,小薇。你说说,你招保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陈叔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往不法分子的面前一站,不法分子先得吓掉半条命,手软脚软,还能做什么”
“倒也有几分道理。”崔慎薇沉思。
虽然好像有点过了头,但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说不准还能避血冲突。
陈叔一拍大腿“不就是了吗这人是我在老家认识的,知根知底,老实肯干。你放心用,工资看着随便给就行。”
“这样啊。”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陈叔语气微顿,“他叫乐君许。”
崔慎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即,她打开房门,重新来到那位乐君许先生的面前,礼貌一笑。
“乐先生,是吧”
那人微微一愣,方才点头应是。
那张恐怖的脸上,似乎要挤出些许笑容。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咱们旅馆是小本生意,工资待遇是”
陈叔依旧坐在小房间里,突然伸手,似乎在摸一个孩子的头。
“张朱迪小朋友,你乖乖等着吧,也没剩几天了。”
204号房间里。
小柳枯坐了很久,再次从床底抽出了那把剔骨尖刀。
一道寒芒闪过。
雪亮的刀身上,映出了她的脸。
狰狞,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