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康熙下朝归来,乍闻噩耗。
“皇上,皇后娘娘崩了。”梁九功特来禀报。
“摆驾承乾宫”康熙脚步匆匆赶去见佟皇后最后一面。
梁九功派个人通知阿哥们, 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众阿哥一脸肃穆, 没想到承乾宫主位只做了一日皇后。
灵前胤禛默默流泪,日后他又将何去何从从未有过的迷茫不安笼罩。
太子现在看老六的眼神带着极为浓重的审视, “你会未卜先知”结合昨日的种种很难不往深处思量。
“高看我,大家不是都清楚。”这锅他可不背,胤祚道, “一堆太医又不是吃干饭的。”
知道归知道,老六的表现十分令人怀疑,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太子没往下继续问。
胤禛红着眼睛站起来, 走到老六面前, 眼神晦暗不明盯着对方。
胤祚瞧不起胤禛, 大晚上守灵懒得争吵扭头就走, 到一边垫子上跪着。
在胤禛眼里老六刻意躲避就是心虚, 冲动占领理智的防线追过去。
“昨天的话说明白”胤禛明知皇额娘的死迟早的事,内心仍旧无法接受, 彷徨无措的心没了着落需要一个支点。
胤祚不搭理没事挑事的人,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晚上即使烧了炭火也很冷, 要命
顾生一直在六阿哥身边,生怕兄弟俩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上次你就说让我多关心皇额娘。”胤禛记性不差, “昨日你又说那样的话。”
胤祚好烦“我知道的大家都知道,装什么聋子瞎子。”可笑,难不成还想把佟皇后的死安在他身上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胤禛却不知道想表达哪种意味。
“我一个外人都知道的事, 你一个天天跑承乾宫的人一无所知”胤祚起身,“我可不是软柿子,离我远点。”毛病
胤禛梗得哑口无言,他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御书房,梁九功奉上入口刚好的热茶,“四阿哥差点和六阿哥吵起来。”
康熙饮了半盏茶放下“四阿哥”去留问题实在头疼,当初抱给佟皇后抚养未记于名下,如今总要有人照顾才是。
“让四阿哥回德妃那边,母子一场多少有个照应。”康熙不打算将四阿哥划归在佟皇后名下占着嫡出的显赫身份,将来极有可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只怕六阿哥不乐意。”梁九功确确实实害怕兄弟俩针锋相对斗成乌眼鸡。
康熙信胤祚“嘴皮上损两句,用不着他照拂,不满也给朕憋着。”
梁九功退下亲自去永和宫递个话,再去找四阿哥,生母好过在别人手里讨生活强。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生母这边,胤禛内心五味杂陈,很是酸涩难言。
早知会是这样一个讽刺的结果,胤祚不仅没发飙顺其自然接受了。
不接受能怎么样闹也白搭,胤祚该干什么干什么,全当老四是透明人。
德妃心里气苦,老四被佟皇后教得死守着规矩,看着就气闷。
问一句答一句,母子二人相处尴尬的找不到共同话题,德妃不得不问起课业。
生份是真,胤禛第一次直面生母,不期然拿皇额娘做对比,有些地方不如皇额娘,一想到生母的身份,内心说不出的压抑。
“胤祚脾气不好,不必在意他,也不用去过多干涉,自有你皇阿玛操心,皮猴子一只也就皇上管得住。”德妃说这话意在告诉老四,能避就避不要什么都插一手,端起兄长的架子矛盾只会越结越深。
到现在德妃都不敢问,当年胤祚送去点心,为什么要丢掉
如果没这件糟心事,德妃猜胤祚会是个好弟弟。
时过境迁,德妃虽说是放下了,到底有一点点意难平,不是替她感慨,而是捧在手里的胤祚不该遭受那样的打击。
“老无忌惮惯了,不好。”胤禛不赞同德额娘的话,“小时候不约束长大还得了”
这话德妃不爱听,差点说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胤祚,好在紧要关头忍住了。
“皇上没说不妥。”德妃不想听所谓的肺腑之言,端茶送客。
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胤禛认为德额娘纵容老六迟早出大事,到时候还得他收拾烂摊子。
人走后德妃气得直揉额角,“他哪来的立场教胤祚规矩”
“主子不必介怀,四阿哥有口无心,是怕六阿哥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到时候难以收场。”翠微劝道,“慢慢来。”
“老六也是个不省心,说了多少回就是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德妃不是不怕,怕也没用,管不住没法子。
又出大事,康熙没空管胤禛、胤祚。
朝鲜国王咸镜道、平安道的边民数十人带着刀枪、鸟枪偷渡鸭绿江,在三道沟一带驻守士兵发生冲突,枪伤驻防协领勒楚等多人,朝方一人中箭死亡数人受伤。
奏折送达后,立刻由礼部发文,责成朝鲜政府迅速将人犯捉拿归案,等候京中派人审讯。
康熙下发敕书,点名要追究朝鲜国王平日里疏忽边防的罪责,派人察议国王。
朝鲜君臣期待中的高举轻放没有出现,只好派出官员核实沿岸搜捕犯人,前后抓进大牢数百人,押送至首都,一些牵扯其中默许边民入境的官员先后自尽。
前有雅克萨之战,后有朝鲜挑事,康熙不紧要罪魁祸首伏法,勒令赔付两万两白银。
朝鲜肃宗李焞愁归愁却硬气的不愿意出现在大清官员的审讯现场。
害怕在人前受辱,干脆拖着装病免除郊迎礼节。
对于抓到犯人的定罪,为了表明态度,提出施放鸟枪的六名主犯处斩,妻子为奴,其他越境者十九人处死,地方官员分别处以革职流放降等,清使满意为止。
谢罪书还是臣子帮着写的,银子虽然给得不痛快,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没办法的办法。
年节将至,由于处在丧期内,康熙下令一切从简,后宫权柄交由三妃分管。
天不亮起来,走在前往尚书房的路上,地面的积雪铺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胤祚走得极慢,身上穿着大氅略重,头上的帽子也不轻,雪地反射出的宫灯光亮有点刺眼,冷气吸入肺凉飕飕的。
顾生打着灯笼不敢催促,垂在内侧的左手随时准备扶住脚下一滑的六阿哥。
胤祚接连打着哈欠,太困了晚上做的梦记不清,反正整个人醒来后没精打采好想请假。
但是,一年只能休息五天,元旦、端午、中秋、康熙生辰、自己生辰、马上就到除夕了都不放假,装病请假先得过太医那一关。
蜗牛一样慢慢的迈着步子,胤祚好想让顾生背他走,这样他还可以再眯一小会儿,但是,规矩不允许。
“六阿哥”突然停下,顾生不解回望。
胤祚已经走在御花园的地界上,冲着假山喊“滚出来”
顾生瞬间一凛看向假山,什么也没发现,拎着宫灯上前查看。
“六阿哥,没人。”会不会是看走眼了,毕竟雪还在下,地面反光容易产生错觉,顾生如是想。
看错了不,他没有用眼睛观察,而是耳朵捕捉到细微的声音。
“走吧。”迷糊劲一下子清醒了,胤祚打起十二分小心。
从假山下方穿过,胤祚突然回身“吴嬷嬷。”
顾生吓得手抖,回身用宫灯一照,什么也没有,地上看不出脚印,六阿哥怎么了,一惊一乍吓死人。
“灯给我,你去叫人来。”胤祚一把夺过顾生手里的宫灯。
“六阿哥”顾生糊涂了,明明没有人,为什么会突然叫出佟皇后身边的奶嬷嬷
“滚”胤祚不耐烦,相信直觉不会错。
顾生一路跑去乾清宫报备,猜不透是真是假,一脑门的问号。
论对御花园各处的熟悉程度,胤祚称第二,只有居心叵测之人敢称第一。
“你只有非常短暂的时间。”胤祚盯着假山一侧,那边有个缝隙藏得下人,处于视线死角,不注意很难发现。
“有本事就藏着。”胤祚大概推测出吴嬷嬷是为替佟皇后报仇的,有些人的脑回路实在是堪忧。
胤祚来回跺脚,棉鞋再厚实浸了雪还是会冷。
顾生快去快回,担心六阿哥出事,小命跟着搭进去。
“那里。”胤祚给侍卫指明方向。
侍卫上前高度戒备,数盏宫灯一照,夹缝中的人无处可逃。
侍卫将人扯出来,顾生定睛一看“吴嬷嬷”脸色数变震惊无比。
“你怎么知道是我”吴嬷嬷目光直视六阿哥,一脸的难以置信。
胤祚大方回道“想我死的人就那么几个,失了主子的奴才日子往往不尽如人意。”
计划未施展先失败,吴嬷嬷急智上涌“奴婢是来找六阿哥谈四阿哥的事。”
“这么早”怕不是没睡醒,而是脑子里装着石头,编谎都不会,胤祚耻笑。
“以奴婢的身份进不了阿哥所,其他时间又遇不见六阿哥。”吴嬷嬷一口咬定是为了四阿哥。
拉四阿哥下水是一方面,即使出了问题,德妃还能真弃了四阿哥为六阿哥讨回公道
吴嬷嬷深谙其中道理,脱身有望说话利索起来。
“四阿哥心里苦,想融入总找不对地方,六阿哥身为一母同胞的兄弟,理应从中缓和一下多年不见的母子关系。”
胤祚懒得听废话“带去慎刑司。”扭头就走理都不理。
这事侍卫做不了主,上报穆大人定夺。
前因后果一听,穆克登纠结犯难,“没证据送慎刑司不妥,万一真是为了四阿哥的事找上六阿哥先关起来,我去禀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