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胤祚熟睡中, 感觉身边有人瞬间睁开眼睛看去,原来是梦。吓了好一跳,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
两个男人站在桌前, 一个人穿着粗布衣手里拿着一张纸,另一只手指着这张纸,对眼前的另一名男子说了什么, 他身后多出来的年轻嫂子掩而羞迥。
“像在看一出哑剧, 明明人物的嘴巴在动,就是听不到丁点声音。”胤祚已经习惯梦境的尿性,打起精神认真看下去。
另一名衣服还算富贵的男子目不转睛盯着女子,黑暗的四周又出现四个丫环,同样指着少妇窃窃私语。
视线一转,胤祚出现在正上方,往下定睛一瞧, “好家伙, 原来是一幅画, 怪不得没声音。”
画的上方有一段文字,写的是文某因家贫卖男质女为了自救, 不得已将妻子转售他人,得利于市价三倍,将妻子抵给另一人, 三年之后赎回。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胤祚见过听说过,将家中侍妾、通房、女伶、丫环、瘦马等非正室出身的女子发卖于人,或直接献上邀宠的, 打死没见过将嫡妻发妻以典当的方式抵押给别的男子充作妻子,心安理得拿钱走人,显然不打算再将人赎回。
这
胤祚可算是开了回眼界, 四周没有墙可供他捶一通骂两句,一下子记起今天茶楼上见到的琵琶女。
“别是打哪拐卖来充作他人妻”胤祚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
“有时候在百姓心中约定俗成的规矩才最为可怕。”胤祚不知该不该管,又以何身份去打破陈年陋习
画面一转,胤祚又看了出古代版的借腹生子,俗称租肚皮,典子对亲生母亲叫婶婶,其子入宗谱,生母做为典妻不能上事宗庙下列宗谱。
被典的女子在典当期内生了男孩后方可归原夫家,陋习真够奇葩,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胤祚努力从梦中清醒。
喝水如厕后,胤祚净过手回去接着睡,一觉到天明。
起来洗漱时院子里已经没人了,都自觉的去干活,胤祚来到厨房取了灶上热着的饭菜用。
出门直接去官府,见一见清史有名的田文镜县太爷,胤祚言明身份往椅子上一坐,喝着粗茶。
上上下下审视一圈,对比记忆中历史上的评价,做事干练以铁腕闻名,结合清官与酷吏于一身的固执分子。
田文镜忐忑不安,别看面前坐着的人年纪不大来头不小,什么时候县里多出这么一位宁郡王
“你对百姓当中今久流传的陋习如何看待”胤祚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
“陋习多了去,不知宁郡王指哪一件”田文镜不敢冒然作答,组织了一下语言。
“骗婚,重男轻女还是溺毙女婴”只这两件让人头疼,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打破,说了也不听,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田文镜头都快炸了。
“典妻。”田文镜说的两件事直到他上一世现象仍未节制,他哪能指望一个清朝官员打破陋习连根拔起。
田文镜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却说“此种习俗早在汉朝就有,大多数家贫无钱娶妻,租一个借腹生子传宗接代,按理也算陋习,可这根本原因解决不了,即使现在明令禁止,过段时间死灰复燃。”
“明律对此也有禁令,如今的清律量刑上要比之前宽松,毕竟人口是重中之重。”田文镜剖析现状。
“详细说说”胤祚没听过还有名存实亡的律法,制法的人脑子瓦特了
“凡将妻妾受财,典雇与人为妻妾者,本夫杖八十,知而典娶者各与同罪井离异,女给亲,妻妾归宗,财礼入官。不知者不追还财礼,仍离异。”田文镜说的是大清律例户律婚姻这一章。
也就是说双方知情各打八十大板,典雇契约无效,钱没收,胤祚听明白了。
田文镜接着讲“大清律例便览户婚中有提到,必立契受财,典雇与人为妻妾者方坐此律,眼下贫民将妻女典雇于人服役者甚多,不在此限。”
“啧”漏洞之大随时可钻,胤祚无话可说。
“此事一时半刻难根治彻底。”田文镜也想管,一来真管不过来,即使他所管辖范围内禁止,别的地方一样泛滥成灾,禁与不禁没什么区别。
三来据他所知中上层一些世家也有此类现象,这要是插手进去,非得粉身碎骨不算完,与其管此事不如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利民之举上,百姓过得好陋习说不定会自然而然消失。
算了,找不到解决之法白来一趟,胤祚喝了一嘴茶叶末子,走了。
逛街散心,回去已是傍晚,刚进屋胤祐找来。
“有事”胤祚换了身常服正准备用晚饭。
胤祐坐在桌前眉头紧锁,“那名妇人不是自愿的,是被其丈夫典卖到酒铺给掌柜的傻儿子生子,听说租了三年。”
胤祚奇怪道“你怎么还盯着琵琶女”没别的事可做了,真害怕老七审美标准直线下降。
不对,古代婚姻大事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康熙绝对不可能找个差的赐婚,胤祚拍了拍胸口白担心一场。
“这是干什么”被六哥的举动惊了一跳,胤祐忙解释,“不是我死揪着不放,是我在街上看见傻子打人,没人上去劝架,说是典卖来的都这个样,正常人打骂见怪不怪,何况是个傻子,心里膈应。”
“发妻典当不能理解。”胤祐不吐不快。
胤祚只知道清军入关前生,就喜欢抢夺他人妇女,时局决定一切。
“或许是家贫,或许是变相霸占。”反正做主的不是女人,怎么都有理,胤祚端起茶喝了一口。
“家贫可以找活干,有手有脚的便做这等恶事”胤祐实在看不惯。
胤祚把从田文镜那里听到的话说与老七听,“也有坐堂招夫,捆妓,搭火的,有需要就屡禁不止。”
“坐堂招夫原夫如何自处”胤祐听得是一脑门问号,捆妓字面意思,搭火又作何说道
“原夫贫弱,妻子征得原夫同意,把典夫招到家中,收取典金以供原夫生活,这种叫坐堂招夫。”也够恶心的,胤祚又喝了一口茶。
“搭火是夫在外长期不归,妻生活困难自卖自身与另一男子立契,写的是因贫困难度日,井为债务所迫搭火还债,本夫回家时将钱付清便可领回妻子。”
越说越觉得典妻的本质像是通奸卖银的合法化,除了多出一个媒证、订约、下聘、迎娶等仪式别无三致,说得胤祚心情变差打住话题。
“修路能使百姓变得更好。”胤祐一直想问没说。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胤祚没有正面回答,当初下血本做这件事,为了出行方便,提升商业发展,至于能够真正做到何种程度,尚未可知。
“也对。”胤祐再不问这种事,有没有只待日后。
事情远没有结束,翌日胤祚、胤祐在前往铺路地点的街上,突然酒铺冲出来的琵琶女拦住去路。
要不是退得急,真就差点撞到身上,胤祐吓的心脏直跳,眉头微蹙。
“求老爷救救民妇。”琵琶女哭求着向有过两面之缘的大老爷求助,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驻足看戏的百姓不少,不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者。
酒铺掌柜跑出来,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贱人,跟老子回去。”扯着女人头发硬要拖回酒铺。
琵琶女痛到面容扭曲哭嚎不止,忽然用力撞向名义上的公公。
酒铺掌柜吃痛的松了手,捂着胸口凶神恶煞破口大骂。
琵琶女豁出去了,半个多月来受的委屈尽数爆发,对着老不死的东西拳打脚踢。
酒铺掌柜没想到臭不要脸的玩意居然敢反抗,挥拳互殴。
两人撕扯着叫骂不断,最终掌柜不敌被踢中命根倒地不起。
琵琶女没有丝毫报仇雪恨的欣喜,重新跪到大老爷面前,狼狈不堪的磕头求助“民妇是被强卖到此,家中尚有三岁的孩子需要照料,求您救救民妇,愿当牛做马相报。”
胤祚不禁咋舌,好熟悉的桥段,这不是老四收留被救女的那一出戏简直一模一样。
“你去报官,让田文镜管。”胤祚打发走不知所措容易被三言两语忽悠的老七。
“好。”胤祐听六哥的,转身即离。
胤祚居高临下审视琵琶女,希望不是白莲教的人,大街上人太多动起手极易误伤,还得防着人群中藏着的同伙,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
仔细回忆他应该没有这么衰才对,胤祚沉住气等老七带着官兵前来。
琵琶女被盯得颇不自在,额头点地久久不起,忍着身上的痛盼着早一点归家。
胤祐带着田文镜赶来,人被带到衙门审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到官府中人早早的散去。
“即是被卖为何不去报官”胤祐想不通妇人跑来求他有用
胤祚侧首望进老七眼底“动了恻隐之心”
“那到没有,就是觉得奇怪,求人求不对地方。”胤祐些微感叹。
“自行报官是要递银子打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越是底层小吏越不能得罪。官府真正能为百姓办实事的少,百姓自然而然对县太爷之流敬而远之。”胤祚淡淡道。
“田文镜此人还算可以,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正好借这个引子烧起来。”
“原来如此。”了解得还不够深,胤祐受教了。
来到工地转了一圈,新招的本地人干活还算实在,胤祚放心了,留下老七监工他去找卫冬所在的丈量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