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 穆克登提及送礼的事,“太子对庶长子极为看重。”
“按旧例。”好东西为什么要便宜别人,胤祚吐槽, “礼尚往来,不见太子送多好的节礼,巴巴的贴上去以为我下套呢。”何苦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好东西直接给康熙, 想赏给谁赏给谁他不管, 胤祚可没兴趣为件礼物闹得人尽皆知。
“船都准备好,马车搁船上。”新式马车采用活动拼接板,拆装方便不占地方,只除了马匹,要不是外面买不到现成的马,用驴、骡子太掉价,光带上马车便可, 用不着另外备马和草料。
“是。”穆克登这就去办。
船不会抵京, 而是在半路购置满船的江南丝织、茶叶等物直接出海, 与戈洛文带领的船队汇合。
船队不是第一次出海,两年之内去了十次, 早已驾轻就熟不必操心。
马车装上,东西挪到马车上去浩浩荡荡赶往京城。
路修平了胤祚能在马车里看会儿书睡个午觉,偶尔骑马放个风。
三月初出发, 路上不紧不慢四月下旬才到京城范围。
路过季勇的地,胤祚派卫冬前去看一眼,放养的奴才不知有没有叛变。
半空中一个纸风筝被风带着乱飘, 线的末尾挂在了马车顶部。
卫冬回来正好看见,上手将风筝取下来,“季勇不在家, 地还是季家的已经播种,问过周边的农户每年秋收长势喜人。”
胤祚隔着窗户同卫冬说话,打眼瞄见手里的东西问“谁家的”四月天确实适合放风筝。
“不知打哪刮过来的。”卫冬正准备扔掉,哒哒的马蹄声自侧后方传来。
下马上前看不出车队深浅,没见过形状怪异的马车,正事要紧走上前去说明情况。
“这是我家二格格的风筝,还请奉还。”仆人不卑不亢道出来意。
卫冬将手上的风稳递过去,坐到车夫的位置上,“走了。”
车队重新出发,谁都没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回事。
仆人上马回去,将风筝交给二格格,多余的话只字未提。
宫门前胤祚下车,独自进去。
卫冬、布木等人驾着车从另一个角门入内,直奔阿哥所。
先去见康熙,一双牛皮带跟的小皮鞋走在宫道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奇怪的装束引起不少路过的宫人抬头打量。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殿试放榜钦点派官。
胤祚的出现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看傻了在场所有翰林院编修。
头上戴着边沿翻折向上的帽子,身上是一身黑色的西装,大朵木耳边的立颈白衬衫,脚上小皮鞋哒哒作响,要不是一张脸长得实在不像洋人,看不见明显的头发,像极了外国使臣。
“胤祚混账东西”穿成这副死样子出现,康熙顿时暴跳如雷,抄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
咚,哗啦。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内里狂风大作,宁郡王也太敢了,妥妥作死的节奏。
胤祚侧身躲了,傻子才会站在原地挨打,进殿脱帽弯腰行礼。
嚯所有人看到帽子底下只比光头长点毛的脑袋,浑身上下的血液直冲脑顶登时惊掉下巴。
“皇阿玛息怒,儿臣身在外国打架时曾被人揪住过辫子,是以吃一欠长一智,绝对不吃第二次亏,头发剃了有不少好处。”胤祚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借口早就想好了,打好的腹稿往外一丢,带点可怜委屈的小脾气演给康熙看,同时正大光明告诉所有人,以后就以这副模样示人,哪怕有人当面或是背地里嚼舌根笑话他打架输了也不在意。
气头上的康熙眼锋凌厉,不信胤祚不知轻重,明明有时间将头发长回来,偏偏公然做出忤逆不孝之举,火气蹭蹭拔高一路登顶。
“滚去把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换了。”康熙看了眼疼强忍着怒火打发混账东西退下,不想再看一眼。
胤祚有心里准备,再次弯腰行得是外国人的礼节,施施然退出去手里的帽子并未重新戴回头上,而是拿在手里转圈玩,一路不紧不慢的走到尚书房,见一见太子以内的兄弟应当应分,不急着回阿哥所。
梁九功出了殿门远远看到宁郡王朝尚书房那边去了,心脏骤然一紧,这是要气死皇上愁得直皱眉头,要不要禀明宁郡王难道一点危机意识也无
胤祚进去前先敲了敲门,“打扰了,太子大安。”嘴上说着并不恭敬的请安之语,行动上更是分毫没有丁点表示,大大咧咧走入屋内扫视一圈。
几位师傅初时不认得怪异装束的年轻人,直到对方开口,一个激灵热血上涌。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擅自毁之是对皇上极大的不敬”老古板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凌厉的指责,忘了自己的身份。
胤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老生常谈毫无新意。”
“明知故犯大逆不道”师傅气得手直哆嗦,一来确实被宁郡王吓了一跳,本能脱口而出的说教充分表达出内心的想法,二来,这么个大把柄送到面前,可得为太子把握住机会,主动递了话头。
太子及诸位贝勒阿哥像看洋人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老六一番,确定是本人无疑,但是,老六怎么敢穿成这副模样,的的确确不成体统,要死的节奏。
“老六”太子深感几年不见老六仍令众人刮目相待,就不怕皇阿玛震怒剥夺了现有的一切成为弃子
胤禔虽然吃惊不小仅仅挑了下眉头,老六一向古怪,敢明目张胆穿成这样剃了头发说明不惧被人抓把柄,太子接不接招才是重中之重。
只要不牵连到他身上,胤禛无所谓,再看不惯老六疯子般的做派自有人出面收拾,用不着亲自动手。
“六哥穿这一身真精神”胤禟瞧着是真好看,抛开其他因素不提。
胤祚点了点头道“眼光不错,外国皇室中人都这么穿,干练又精神。”舒不舒服到在其次,穿这一身行头就是为了重新定义一下立场,毕竟二十出头的人了,有资格上朝议政,树大招风先丢个大纰漏止一止,转移众兄弟的注意力,才好浑水摸鱼不是
“见过皇阿玛了”堂而皇之前来尚书房,太子已不是几年前的心性,理智分析老六搞这么一出的用意,压根没接师傅的话。
“对,皇阿玛见不得我穿这一身,命我回去换掉,这不路过尚书房,想着太子也在此处,便来见一见兄弟们,晚上一块吃个酒,想听我讲外国经历的乐意捧场就来,几年不见聚一聚热闹热闹,我也好听听京中发生了哪些趣事。”胤祚说的可不是客气话,真有宴请众兄弟的打算。
“有好东西”胤祯都不大敢认六哥,要不是说话的语气神态让他记起小时候的种种,也不敢开这个口。
“都有,卫冬有在整理,一会送到各自住处。”胤祚抛了下手上的帽子,“晚上见,先走了。”
跨出门坎的脚突然收回,胤祚侧过身对屋里另一群人道“好歹我也是个郡王,见之不跪”
扑通,扑通,膝盖狠狠的磕在地上,额头点地个个惊慌失措心惊胆战。
“宁郡王息怒,奴才失礼了。”咚咚咚,好几个人一起磕头求饶。
胤祚冷意森森的笑道“连最起码的脸色都看不明白,做什么官,回乡种地多好。”
太子看不惯老六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劲,“来人,都拖下去杖二十。”
师傅们大松一口气,不敢再求饶,以宁郡王当下的心境,杀了他们都有可能,回来便立威确实要怪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到家,大意了。
“啧,太子就是太子。”留了几人一命,胤祚不好再抓住不放较真下去,转身离开。
胤禔乐不可支“还是那个老六,成年的人了一点没变化。”他还以为老六出去多年回来转性了,没想到眼里还是揉不得沙子,太子没上当有点可惜。
不出片刻,宁郡王大逆不道的行为举止传遍前朝后宫,有人暗自拍手叫好嘲讽不断,有人则更关注皇上对宁郡王的态度,以及德妃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德妃要被臭小子气出个三长两短,上手就是一顿打,“二十多岁的人了,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皇上没当场将你拿下咔嚓了还有脸到处招摇过市。”打得手疼,找了榻上的九连环继续照后背抽。
打吧打吧,胤祚认了没过多的解释,怕额娘以为是在狡辩,传出风去明天早朝之上的弹劾会更多。
打累了,德妃火气仍未消,大骂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还这么的肆意妄为。”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你就作吧,婚事怕是没戏了。”德妃气得心口疼,接过翠微端来的茶饮了半盏缓了缓。
“没了便没了,倘若真娶了娘家势力不弱的女子为妻,针对只会愈演愈烈。”他回来可不是为了加入九子夺嫡的事件当中,站在外围吃瓜看戏坐山观虎斗方为优选,非要凑上去找死,太子先放一边,第一个先出手扼杀的必然会是康熙。
德妃忽然沉默了,凝视着长大的胤祚,她即想让儿子找个能在背后帮扶的嫡儿媳,又担心树大招风,又恐皇上随意指婚不如其他贝勒受人耻笑即而打压,种种思绪杂揉在一处愁肠百结,不知如何做才能对胤祚有利。
“放心。”多余的宽慰之言说不出口,胤祚远离康熙数年之久,已经不太能看清眼下的局势,以静制动是最稳妥的选择。
“罢了,操不完的心又有什么用。”做主的不是她,德妃长长一叹,把心思放在儿子的健康上。
“晚上宴请众兄弟就不在您这儿用了。”胤祚陪着用过午膳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