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邹诚得知自家少帅在蘅芜院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他心怀忐忑地跟着莲香去接人,路上一会儿想着长公主居然没把少帅赶出来,一边又想,若是公主说了什么刺激了少帅,他该怎么办
见到人时,邹诚知道自己想多了,因为闻人决看起来很是平静,甚至眼角眉梢还泄露出几分愉悦。回去的路上,他拐弯抹角地问“您在公主那用的晚膳”
闻人决颇为矜持地牵了下嘴角“嗯。”
邹城看着他情绪还好,大着胆子问“公主没跟您说什么”
闻人决摇头,一脸莫名“说什么”
看来长公主还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心肠冷硬,邹诚顿时放下心,道“没什么,属下就是好奇。”
闻人决冷哼一声“多事。”
只是后来邹诚听话的不问了,他自己又忍不住,脸上带着几分赦然地问“怎么才能确定一个女子喜不喜欢你”
这是在问长公主
邹诚心说,他要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至于到今日还打着光棍。不过以长公主和少帅之间的关系,今日究竟是给了他什么错觉,才问出这种问题
他信口说道“她时常偷看你。”
闻人决想了想,方才在蘅芜院等邹诚来的那段时间,沈宜安确实时不时地就在看他,她有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含着一汪水,不作冷漠之态时便看起来含情脉脉。被她那样看着,他只有躲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吹吹冷风才能让自己的脑子不那么晕。
邹诚没料到他竟认真地回味起来了,难不成长公主真的偷看他了于是他试探地说“其实也不一定作准,这女子吧,情绪往往变化莫测,看你时也未必就是喜欢,她得愿意与你亲近。”
他心想这般说总不至于让少帅再误会公主对他有心了,谁知闻人决认真思索,而后问他“怎么算是亲近”
邹诚被问懵了,只听闻人决又自顾自说道“我今日牵了她的手,她收了我送的东西,我夹的菜她也吃了,还有”他犹豫着该不该将他给沈宜安穿鞋这件事说出来,这对一个男子而言显得不太体面,说出来或许会让自己的副将嘲笑,那还是不说了。
“还有”邹诚震惊极了,光是这些他已经觉得不可思议。
少帅他到底是失忆了还是疯了可看他那隐隐带着几分炫耀的神情不像有假,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可能疯的是他自己。
身为闻人决身边最重要的心腹,邹诚自幼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他知道少帅惦记了长公主许多年,他忘不了少帅每次费尽心思接近,最后都被刺激的意志消沉的模样。
两年前漠北进犯边境,朝中无人可挂帅北征,天启帝防范闻人家,迟迟不肯让少帅承袭大都督之位,少帅本来可以借此次出征给天启帝压力,迫使他归还调兵之权,可就在这时,竟传出了要公主和亲的消息。少帅处事向来谨慎,却因此打乱了步调,耗费巨大的代价与天启帝立下军令状,那一战幸而是胜了,而且是大捷,否则
想起过去,邹诚不免心寒,但依闻人决之言,若是那些亲近都是真的,难不成长公主终于回心转意,看见他家少帅的一片真心了
若真能如此,他自然是为少帅高兴的。
“依少帅所言,公主对您许是真的爱慕。”
闻人决耳根通红,多亏了夜色已深,邹诚看不见,他矜傲地点头“你说得对。”
两人回到敛风院,邹诚这才想起太夫人还等着他派人去禀报,便对着一个黑云卫招了招手“你去禀报太夫人,就说少帅找到了。”
黑云卫离开,闻人决不由皱眉“烦。”
邹诚摇头“您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太夫人毕竟是您的亲娘。”
他话未说完,闻人决已经快步走远,邹诚只能安慰自己算了,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翌日清早,又一次被太夫人堵在门口的时候,邹诚便知道自己想错了,太夫人显然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
闻人太夫人这一次有备而来,她连着劝了儿子好几日,可他油盐不进,对那公主深信不疑,后来更是想尽了办法躲着她。昨日她找不见人,后来才得知儿子竟然去了蘅芜院,再这般下去,他不只会把自己的亲娘忘了,甚至有可能掉进皇家的圈套,最后被姓沈的害了。她越想越害怕,是以一大早就让冯嬷嬷去请了孙大夫,带着大夫和若干个下人杂役堵在敛风院门口。
“给老娘让开,我找人给我儿子看病,你们凭什么拦着”
黑云卫不敢妄动,俱都看着邹诚,邹诚心里直呼倒霉,献上笑脸说道“太夫人,薛太医每日都来,他说少帅身体已无大碍了,至于失忆,不能急于一时,还需弄清缘由,对症下药,您要是不放心,我这就去把裴老也请来。”
闻人太夫人今日铁了心,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放屁,那个什么太医还不是听别人的,万一有人存心要害我儿子呢我不管,我就要这个孙大夫给我儿看病,那皇宫里来的,都是庸医。”
她把早年胡搅蛮缠和粗鄙彪悍的一面拿出来,邹诚也没辙,索性站在那里任打任骂,但就是不松口。此事关乎甚重,先不说这孙大夫不知底细,不知会不会泄露少帅的情况,单论医术,有裴景在,连他都不能确保治好少帅的失忆,何况是这些普通大夫。
眼看着邹诚不打算让路,闻人太夫人便急了,拉着孙大夫硬往里闯,邹诚对着两个黑云卫使眼色,让他们把院门关上,太夫人刚好瞧见,骂道“你个混账,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一个个的没良心。”
邹诚苦不堪言,辩解道“太夫人,真不能进,您听我说,少帅受伤之事不能节外生枝,别说是您,纵然今日来的是当今陛下,太后公主,没有少帅同意,也踏不进这门。”
闻人太夫人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揪着两个字公主
都是这个公主,好端端的儿子才与她离了心,亲手养大的孩子也不听她的话。
“好啊,又是公主,她都和我儿子说什么了让决儿不肯见我,你这么阻拦我也是她下的命令吧。我这就找她去”
闻人太夫人气冲冲地去找长公主理论了,邹诚一拍脑门,只觉这下糟了,他提谁不好,偏要提起公主,少帅和公主之间好不容易有所缓和,别再被这事给搅和了,他转身急奔进院子里,必须赶紧禀报少帅。
沈宜安早起有些头疼,昨夜为着闻人决送来的那对白玉耳环,她失眠了半宿,此刻室内点了醒神香,她头疼的症状才好一些。
陈惊被她派去查那位孙大夫,一早便来禀报。
沈宜安问“你说孙大夫又来了”
陈惊答道“是,早上冯嬷嬷从后门鬼鬼祟祟出去,小人跟着她去了城西,后又亲眼看见她带着孙大夫从后门进来。”
沈宜安眉头微蹙“那位孙大夫底细如何”
“底细干净,且长居京都,未曾与漠北暗探有丝毫牵连。”
她放下心,说道“既然如此,你从我这拿些银钱,私下去将人打发了吧。”
只见陈惊面露犹豫,道“小人正要跟您禀报,路上有两个沿着街巷叫卖的小贩看见了,怕是会传些闲话。”
“你还记得人长什么样吗”沈宜安问。
不等她解决眼前的麻烦,就听见一阵吵闹声,没多久,闻人太夫人已然怒气冲冲地站在她面前。
沈宜安浑身疲乏,却不得不应付她,起身说道“母亲怎么来了莲香,看茶。”
闻人太夫人语气很冲“用不着,我来问问公主,有没有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眼见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冉姑姑和莲香一左一右站在沈宜安身侧,生怕自家公主脾气太宽和,给人欺负了。
沈宜安不解“母亲这是何意”
闻人太夫人质问道“你既然叫我母亲,为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让我去看儿子,也不让我带来的大夫去给决儿诊治,莫不是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心虚了”
她也是第一次对着这个儿媳妇这般强硬,从前她多少是有些怵了她公主的身份,可今日她占了理,腰杆子也硬几分。
沈宜安无声叹息,她知道今日若不把话跟这孟氏说明白,她定是无法善罢甘休了。
“我没有阻拦你见大都督,至于你说的大夫,若真的医术高超,也可以为大都督诊治,何来心虚一说”
闻人太夫人不信“你请来的太医治了半个月,我儿子仍然记不起来,就凭他只记得你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
与这等泼妇无赖便是无理可讲,沈宜安也冷了神色“你想如何”
她发觉闻人太夫人这样的人不能惯着,越是对她慈眉善目,她越是气焰嚣张。
“我也与母亲说个明白,这事从头至尾与我没什么关系,你若是信不过宫中的太医,便可以随意请人来给大都督医治,只是到那时候无论产生什么后果,您可愿一力承担”
闻人太夫人被问的一懵,愣愣地问“能有什么后果”
沈宜安冷冷一笑“后果么大都督重伤回京,忍受一路颠簸,沿途不肯声张征召名医,为的便是防备漠北趁机偷袭。母亲可知,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去请大夫,若是被漠北暗探发现了,会发生什么”
闻人太夫人已然有些傻了,跟着她的话问“发生什么”
“漠北会趁势侵扰边境,母亲身在京都,边关百姓危急,自当不在您考虑之中,可您应该也知道,漠北王深恨你们闻人家,他会不会发动京都的暗探,伺机行刺”
太夫人脸色一白,显然被吓住了,沈宜安继续说道“大都督身怀绝技,武艺超群,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此时节外生枝,将他置于危险之中,您可满意了”
太夫人急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意思,现在怎么办要不把那孙大夫关起来吧。免得他出去管不住嘴。”
沈宜安见她终于知道害怕,人也乖觉了,于是说道“此事不劳母亲费心,我会妥善解决的。”
她废了这番口舌,总算能将闻人太夫人送走,就在这时,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公主,不好了,外头都传大都督重伤难治,人快死了。”
闻人太夫人怒道“一定是那个孙大夫我去找人把他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