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哨声破空而来,隔壁班开始集合。
渐渐而来的人潮先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若有似无的视线开始聚集。
“我艹偏偏这个时候”柯妍不情不愿地从台阶上跳下来,走之前还不忘交代柯怡,“发生了什么等下要全部告诉我啊”
柯怡“赶紧走你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围剿卫冕行动的一群人,继续排排坐着看陆燃和宋之鱼吵架。
接二连三的动静令陆燃松了手,居高临下看着宋之鱼直起身,语气似是有些好笑,“你刚才说什么”
新娘在这坐着
他侧过脸,优越的脸部线条完全暴露在宋之鱼视野之下,耀武扬威般扯了扯嘴角,“天生一对你说许归舟”
宋之鱼“”
宋之鱼觉得他真是笨死了,面上还是十分耐心地引导,“当然不是啊,你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啊”
陆燃睨着她,随手指了指剩下的几个人,“你没听说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么”
宋之鱼“福尔摩斯说的我没听过,我就听过语文老师说的。”
“”陆燃被她怼得一噎,气得险些又是一巴掌,“你是只打算活到今天是么”
就这一节课,45分钟里,已经把他惹生气好几回了
宋之鱼垂了眼默默盘算着,是不是先顺着他撸一撸毛。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从上次检讨事件过后,陆燃在她这里就像一个已经被攻略完成的密室,恐怖指数直线下降。
即使人就在自己眼前,也的确是冲着自己在发脾气,但宋之鱼居然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迂回战术。
先低头给他随便哄哄,然后再得寸进尺。
宋之鱼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多么像个渣女,还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到了一丝快乐,老实地避开锋芒,顺从道,“我没有这个打算的,你不用担心。”
陆燃“我担心个屁”
见宋之鱼唇角微动,似乎又要说话,几乎气到吐血的陆燃眼神一厉,“你给我把嘴闭上老子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
宋之鱼“”
站在原地各自沉默了会儿。
宋之鱼默默在心里数了10个数,小声问他,“你冷静好了吗”
陆燃“”
心累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道这姑娘是真的傻还是纯粹的缺心眼。
跟她浪费了大半节课,连带着自己智商都掉线了的感觉。
陆燃冷呵一声,无言背过身,目标明确地朝卫冕走去。
宋之鱼瞬间就傻了眼。
情急之下,她也忘了陆燃根本没猜对新娘,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这个大嘴巴要去告密。
赶紧上前把人拉住,一张脸因为紧张而紧绷着,“你要去哪儿”
再度被阻,陆燃啧了声,没好气道,“找卫冕”
她就知道
宋之鱼心里恶狠狠地喊了一声,拼命摇头,“不行,你找他干什么”
暴躁地舔了舔唇角。
陆燃“老子真是找他出气,不行”
传说中的克星都没这么烦人的
憋屈又窝火地蹙着长眉,感觉到缠在自己手腕上那只爪子还没有松开的迹象,陆燃麻木地凶她,“不是都跟你说了找他出气找他出气,你还干什么”
“”
操场入口处属于他们的哨声响起。
散落在各个角落里休息的同学像是感应到水流变化的鱼群,都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游去,留下两只不合群的相互对峙。
“那个,”宋之鱼声线温软,斟酌着用词,“你好像有件事忘记告诉我了”
陆燃沉默着,眸色深沉,像是帝都这怎么都难以放晴的天。
“我忘什么了”
手心里还攥着他的手腕,隔着稍稍扎手的羊毛面料,已经在微微发烫。
宋之鱼低下头,露出一小段莹白脆弱的脖颈,轻声道,“生日啊,生日还没告诉我”
鱼群已经走到尾声,静谧的水流带不走没有心思的宋之鱼,直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妥协似的叹息,手心里的手腕被收回。
“9x年7月25。”
宋之鱼抬眸,听到另外一只大白鲨说,“老子真他妈服了你了。”
回到教室,宋之鱼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难以言状的头重脚轻里。
明明该思考的是犹如生死簿一般的那串数字,明明该对这仅剩四个月的死亡期限感到焦急,但是
脑子里能浮现出的,就只有最后四个字。
服了你了。
那个陆燃会说,服了你了。
宋之鱼靠着白墙,默默地将一侧耳朵贴上去。
沁凉的触感令发热的心脏稍微冷静了一点,却似乎还差一点什么。
视线失焦地盯着课桌上的那一条线,宋之鱼意识到自己有点奇怪。
她因为别人一句话而动摇的时候很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过于多了。但没有哪一回是像现在这样,泡在糖水里。
脸颊上另一侧传来的微凉触感,稍硬的质地贴在脸上,吓了一跳。
宋之鱼懵圈侧脸。
稍窄过道里。
陆燃极具存在感地压迫着这方空气。根据他收手的姿势不难猜出,那道微凉的触感就是来源于他手里的。
矿泉水屁股。
透明瓶身安安稳稳地落在自己桌面,小小的白色光斑掉在桌上,像宋之鱼最喜欢的白年糕。
怔怔地看着这个数分钟前还扬言再不跟她说话的少年低下头,像个小孩子与她置气。
“呐,赔你的。”
进入四月以后,帝都的气温总算回暖。虽然昼夜温差还是存在,但至少中午那会儿能脱下外套,轻便一会了。
天气好了以后,出来活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郑州民的烧烤摊生意回温,要准备的食材一天天变多。宋之鱼休息的时候总会搬个小板凳,默默地陪着夫妻俩一边看电视,一边干活儿。
这个周六,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本该中午就到货的啤酒饮料迟迟不见踪影,郑州民打了几个电话都没能解决,最后还是决定出门一趟。
余慧将最后一点肉串整理好,让宋之鱼把剩下一点蔬菜归类,自己先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因着这个插曲,原本美好的周末下午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宋之鱼戴着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戳着剩下一点韭菜,下意识开始反省。
或许不是气氛紧张,只是她自己紧张。
人们常说原生家庭给一个人带来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有人一生自信快乐,遇到天大的事都有勇气抗衡,也有人一生懦弱胆小,要用一生去抗衡自己。
虽然很悲哀,但宋之鱼好像就是后者。
即使就是这么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意外,都如履薄冰地难以冷静。
厨房里抽油烟机声音很响,相对的效果却不如人意。
锅碗瓢盆叮当,大火炝锅的烟火气很快蔓延到客厅里来。
宋之鱼将最后一串金针菇规整好,余慧恰好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小鱼,你去帮我找一下均均,从下午就不见人影,玩疯了一样”
她手上拿着锅铲,锅里的油还在噼啪作响,略带火气的嗓音裹着蒜片的油烟气盘旋到面前,“应该就在街上那个玩具城里,你去把他喊回来吃饭。”
“好。”
余慧口中的玩具城其实没能表达准确,正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小型的电玩城。就在十一中附近,规格不算大,但是里面游戏种类却很丰富。
所以即使是休息天,人却比平日上学的还更多。
穿过音乐温馨的娃娃机,眼前的世界登时从儿童区进入了成人区。赛车,太鼓,跳舞机,小型vr的恐怖世界,此起彼伏的尖叫
误入女儿国的唐三藏估计都不会比她更格格不入了,宋之鱼想。
身侧篮球撞上篮筐发出剧烈的撞击声,随后又不断有新球顺着坡度咕噜噜滚下来。
微微的金属噪声,夹杂着口哨喝彩即使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依旧吸引了不少人抬头观望。
视线中心,穿着他校校服的少年戴着一副朴素的黑框眼镜,五官清秀优隽,唇角的笑意恰到好处,既不骄矜也不谄媚。
宋之鱼看了一眼,只留下一个啊,长了一张学霸脸诶的感叹,便抛在了脑后。
又连着找了好几个区域,就在宋之鱼怀疑郑彦均是不是根本没在这儿的时候,终于在赛车分野看到了人影。
游戏城的专用座椅向来都很大,他一个还没椅子高的小朋友趴在旁边,身上还穿着与椅子颜色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袖,真心不容易找着。
宋之鱼艰难穿过人群,走得近了才发现,郑彦均根本就没在参与游戏,只是认认真真地靠在一旁,看人家操作而已。
心里酸了酸,伸手牵住郑彦均时好像还吓了人一跳,手心里的小胖爪格外用力地甩了甩,直到看到是她才顿时卸了力道。
“均均,回家吃饭了。”宋之鱼说。
“哦。”郑彦均粗声粗气地应了声,就这么牵着宋之鱼的手开始往外走。
小小的人才到自己腰部,圆溜溜的大脑袋像个小和尚,宋之鱼跟着他走了两步,心里那股违和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忽地停下脚步,她听到自己问,“呐均均,你想不想,玩一局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