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河道, 其实不大准确。
那条浮冰带按照宽度来算,至少得有上千米,虽然离海峡还远得很, 但光想要凭借人力游过去,也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夜间光线太暗,不方便行动, 江冉和许阳第二天天刚亮就早早起来, 四处去寻找能用的乔木树干, 打算扎起一个简单的木筏子来。
这一回星船降落时就往极光带处靠, 位置更偏近北极圈, 江冉根据夜间的星辰判断过方位, 约莫是在格陵兰岛附近。这里气候寒冷,很少能见到树木, 尤其还要找到足够粗大的树干,实在是不容易。等到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钟头,俩人的身体也在活动中完全热了起来。
江冉拎着绳子就开始上手,一边往树干上扎,一边和许阳讲着各种注意要点和小技巧。
许阳听得头都大了, 向左看看手上的绳头,向右看看比他人还高的树干,徐徐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带那么多东西过来了。”许阳苦笑着说, “这么重的被子,还要漂洋过海地带过去吗”
“距离这期测试结束还有两天,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我们应该是后天中午离开地球。”江冉掰着手指数了数,“也就是说, 我们还要在北极圈里头住上两晚,没有被子的话可能会很难熬。”
“好吧。”许阳说,“人总是要为自己一时的贪婪付出代价。”
他说完就开始照着江冉的说法,有样学样地从另一头扎起木筏来。
江冉不露痕迹地偷偷瞥了他一眼。
一时的贪婪
这是在变相地承认,自己带那么多东西就是为了摸起鱼来更爽吗
当然,这些事情放在眼下来看并不重要。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东西准备好,成功渡过这一大段碎冰带去。
汪洋渡海,殊为不易。
既然决定了这么做,准备时就半点偷不得懒。
等到把木筏子扎好了,江冉还在筏头竖起了一块半人高的白帆。
退开一看,木筏子上的木头排得整整齐齐,大约有两个人长,足够放下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了。船帆虽然有些脏,剪切得却很整齐,下端严严实实绑在木杆子上,一看就很牢靠。
运输工具准备完毕,就要开始下一步了。
那也是此行最关键的一步伪装
这片碎冰带那么长,底下究竟有多少危险至极的动物,那可说不好。
要想尽可能不被大型鱼类袭击,他们就得伪装成更有杀伤性的动物。而在这样的浅海中,还有什么比鲨鱼更危险的呢
许阳看着手里一大坨白绒绒的衣服犯了愁,旁边的江冉却正在兴致勃勃地给木筏披上白衣。
等到江冉把自己的衣服都涂抹上了黑色的燃料,把帽子带好,顺带着还找了块三角木,涂成黑色安在脑袋上当作鲨鱼鳍时,许阳还是拿着衣服一动都没有动。
江冉好不容易忙活完,才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她困惑地转过头问“许总,你还不开始准备吗现在快入冬了,昼短夜长,如果再拖下去,我们可能等天黑了都上不了岸。”
许阳看着她热情满满的样子,也说不出自己不好意思的话来,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不太会画。”
谁知江冉瞬间激起了兴致“那我帮你画啊”
许阳“”
许阳看着江冉穿在身上的灵魂画作,上头的黑线乱七八糟都糊成了一团。
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露出一个友好而矜持的笑容。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话是应下了,行动却犹如龟速。
等到许阳慢吞吞地磨蹭完,已经又过去了大半个钟头。
这段时间里江冉也没闲着,她高高兴兴地扯了块白布,小心翼翼地把跟拍球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镜头,还非常富有艺术追求地在旁边也画了个黑色的圈圈。
画完之后,江冉兴奋地问“你觉得这对眼睛怎么样我要是给它再接一个身子,是不是看上去就和企鹅差不多了”
许阳沉默地盯着那跟拍球许久,真心实意地说“不用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接个身子也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毕竟从头开始崩坏的形体,仅仅靠一副身子是没有办法拯救的。
这不论怎么看,也是一个安着大小眼的奇怪脑袋,不喊它一声独眼龙,就算是许阳给面子了。
江冉灵魂画手的一面实在出乎许阳的意料,不过许阳优越的画画功底,江冉心里是早就有数的。
先前好几次以为许阳在认真记录工作事项,当头一瞧却发现他在画素描甚至写生,那时候江冉就清楚了,金主爸爸也是一个被霸总事业耽误的艺术家啊
果不其然,等到许阳终于磨磨蹭蹭地穿上伪装过后的衣服,犹犹豫豫地凑过来问这身怎么样时,江冉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了碰许阳头顶黑乎乎的背鳍,兴奋地问“这是拿什么做的呀怎么还软乎乎的”
许阳不习惯和人靠的那么近,手足都有些无措,僵着脖子说“一点小东西罢了,不重要,既然都准备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抬眼看看天色,的确是时候了。
江冉也不再拖延,和许阳一起把行李搬上木筏,然后将它从冰面上往下推。
好在冰面相对光滑,阻力并不算大,他们的行动也非常顺利,没一会儿工夫就成功搭着木筏进入了碎冰带。
整整一天的辛苦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
自从进入海面上后,两人就没再嬉皮笑脸过,一直认认真真地拿着桨努力向前划。
可惜主观上的努力并不能取代客观上的不适应,他们俩一左一右分列木筏两边,默契却几乎为零,划了好半天,不是你快了就是我快了,方向就没有走准过,几乎一直在原地打转。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冉努力尝试打破困境。
她主动开口问“许总,你看这样行吗咱们俩轮流来划桨,不过一次就只上一个人,左右两边都归他。”
“理论上可以。”许阳说,“可是实际上,为了装下行李,我们的木筏差不多有快两米宽,如果只是一个人来,别说划桨了,左右手要够到水都费劲。”
“这可怎么办哟。”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你说你说”
许阳没先说话,而是在行李中翻找了一会儿,把他随身携带的光脑拿了出来。
江冉困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光脑是能帮他们划桨,还是能帮他们指路,这时候拿光脑有什么用
紧接着,江冉就见到许阳点开了音乐播放器,那个界面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孤零零一首歌挂在上面。
好端端划着桨赶着路,突然放歌做什么
不过到了这时候,对许阳歌单的好奇短暂地超过了赶路的紧迫感,江冉乖乖坐着没说话,等着他放歌。
下一秒,一段非常魔性的旋律从光脑中飘旋而出。
“工作工作工作”
“这是生命的意义”
“这是向上的力量”
“今天摸会儿鱼,明天文件满地”
“今天贪图休息,明天全是会议”
“”
光脑中仍然接连不断地传出声响,江冉却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许阳,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似怜惜又似心疼的情绪。
金主爸爸难道就是用这种笨办法来督促自己努力工作的吗
这这实在是可怜又可敬啊
许阳恍若未觉,伴着魔性的旋律径自说“我们可以借着歌的节奏来控制自己划桨的频率,每隔一拍子就一起向前划。空说说没什么感觉,我们一起试试,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节奏。”
“嗯,好的”江冉应和道,“不过这首歌”
“这首歌虽然有有点奇怪,但节奏感和韵律性都很强,非常适合用来找默契,”许阳一脸严肃地打断她,状若认真地分析道,“而且这里毕竟是地球,无人之地,当然也没有架设星网联络站,我们没办法也没时间去找另外的歌。”
江冉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
这里接不上星网,所以金主爸爸只能把这样私密的歌单分享出来,只为了他们的赶路大业。
这实在是太令人敬佩了
怀抱着这样的崇敬之情,江冉全身心投入到划桨事业中。
在魔性而极其具有节奏感的歌声中,他们终于渐渐找到了默契,能够用相同的频率往前划了。
而就在他们找到默契的那一刻,许阳迅速地关掉了光脑中的音乐,从那瞬间动作的速度来看,恐怕已经是在心里暗戳戳忍了很久。
然而可惜的是,刚刚关掉音乐,他们俩又像刚开始那样完全失去了默契,一左一右完全跟不上趟。
许阳“”
许阳又是犹豫又是彷徨,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强忍着满心尴尬,重新点开了那首令他恨不得当场跳进海里的音乐。
江冉非常敬佩他这般敬业又努力的精神,从头到尾一声都没有笑出来过,只面容严肃地划着桨,仿佛正准备去谈一桩上亿联邦币的大生意。
后来,一路上都非常顺利。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俩的鲨鱼扮相足够成功,还是因为光脑中不断传出的音乐太过摧残和魔性,这一路上,倒是从来没有危险性强的大型鱼类往他们这儿袭击过。
不论如何,这总归是一件幸事。
临上岸前,满是碎冰漂浮着的海面上游过来几只企鹅。
江冉一见着这群小动物,拍摄的瘾头立马又上来了,直接用手搭着木筏子,人却沉到了海中,扛着跟拍球对着它们拍摄。
跟拍球被白布包裹着,又用黑色的染色剂涂涂抹抹,只露着一个球在水面上时,瞧着倒是和企鹅有那么三四分相似。
漂游而过的企鹅瞧见了跟拍球,十分困惑地围住了它。
这真的是它们的同类吗它怎么不说话
这样正好方便了江冉,她瞧着镜头中半点不偏斜的几个企鹅脑袋,高兴得连眼睛都不眨了。
诶诶诶,来来来,不要怕,再靠近一点呀
下一秒,乐极生悲。
眼见着这只貌似是同类的跟拍球死活不说话,一只脾气大的小企鹅性子一上来,挥出翅膀就猛的给它来了一下子。
要不是江冉够专业,扛着跟拍球的手拿得够稳,差点直接被它把球打飞
江冉“”
那跟拍球里可是有无数珍贵的相片和录影资料的要是毁在这里,那损失可就大了
江冉被这一下子吓坏了,哪里还敢继续拍摄
她扑腾扑腾着,急匆匆地把跟拍球搁在木板上,然后人也跟着翻了上来。
江冉刚刚坐稳松了口气,就见到许阳正侧着半边脸,用手捂住了嘴巴,连眼睛都半眯了起来。
虽然许阳掩饰得很努力,但江冉还是敏感地从他的指缝间看到了一丝弯曲的弧度。
江冉“”
江冉说“许总,您的歌单挺不错的,我先前都没听说过。回首都星之后发我一份成吗”
许阳“”
好半晌后,许阳冷漠地“哦。”
江冉微微一笑。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写的时候忘了地理位置,北极没有企鹅orz
小剧场
许阳我想评一下年度敬业霸总奖,谢谢。
江冉没问题,这个奖非你莫属舍你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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