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疤的。
轻飘飘三个字让齐项大受震撼,如同海绵被泡在水里,胀开后充盈整个心脏。
他清楚白绩不是善茬且是易留疤体质,身上带着些陈年旧伤也是有可能的,那些纹身看着颜色也有点年头了。
但是那朵向日葵,根茎到花瓣的距离与蝴蝶谷到尾椎骨的距离相当,造成那么长的伤口,动手的人必然是下了死手。再思考到白绩患有tsd,很难不怀疑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他巧妙的用醉态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打擦边球一般绕着纹身的话题一点点问。
“小刀底下是纹的什么字啊,看不清,劳烦把裤子往下拉点,我认认。”
“滚你的蛋。”白绩骂道,“梵文,网上搜了纹的。”
“什么意思啊”
“宽恕。”
“”
白绩终于从柜子里找到自己的睡衣,一套长的早上洗了扔脏衣篓里,晚上洗澡匆忙又拿错了上衣,因此裸着上半身就出来了。他潦草穿上衣服,发现身后的人半天没个动静。
“你洗不洗澡钉凳子上了我抬你去”他不耐烦地三连问,一回头却撞上了齐项朦胧半眯的双眼。
齐项反坐在椅子上,腋窝卡在椅背上,双臂无力地悬垂着,他面部微微扭曲,似乎要说什么又不说,撒癔症似的,看得难受。
白绩“不舒服”
“宽恕谁啊”齐项声音带着酒气,他也借着三分醉,把憋在心里的困惑宣之于口,“宽恕向日葵”
“”白绩身影明显地一僵,他皱眉,感到身后的旧痂兀地发疼,他声音疲惫又冷淡,遽然添了些碰不着的距离感,他拒绝回答,“齐项,我困了,你快点洗澡。”
屋里的空气突然被抽走大半,齐项自知踩到了他的禁区,连带着接下来的问题也难以说出口。
“诶呀,醉了,头疼”齐项闭嘴,艰难起身,装作肌无力的样子磕绊在椅子上,缓和气氛地娇俏道,“雀儿,我站不起来了,要不你把我抬过去洗澡”
“”白绩回神,怒目圆瞪,“你是哪家的少爷”
“齐家大少爷。”齐项笑笑,故意张开双臂,死皮赖脸地道,“来扶着少爷,伺候好了给你金锭子。”
白绩烈女冷眼“要不爬去浴室,要不滚出寝室。”
寂静的寝室里,连呼吸声都自带扩音。
在微弱的夜灯灯光下,白绩背对着墙抱着手臂,他耳畔总是萦绕着细微的说话声,似乎就隔着一面墙,断断续续,影影绰绰,像蚊子哼一般扰得人不得入眠,他支起手臂,一脸暴躁地亮起手机。
十二点半了,他妈的哪儿来的声音
白绩犯病的时候会整宿失眠,现在虽然好多了,但仍旧入眠难,易惊醒。半个小时前,他刚蓄了浅浅的睡意,就被一阵咚咚咚踢墙声吵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身侧的墙又被人踹了一脚。
“”
白绩暴躁翻身下床,面容冷峻含杀气,头发蓬乱,白绩扫向齐项,看他睡得深,便放心大步走出寝室。
他倒要看看是哪里的老鼠。
白绩的寝室拐角处,除了靠近电梯,同样也紧挨楼梯,此时消防楼梯内声控灯时闪时灭,需要跺脚或大声呼喝才能保持常亮,此时这里一片黑暗,只有逃生指示灯发着晦暗的绿光,因为空旷,即使正常音量的说话声也会偶有回声。
而应裘正躲在这里给应明友,也就是他舅舅打电话。
“什么叫我别跟白绩较真舅舅,你忍了我忍不了,咱们身正影子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白绩现在能横,离了家里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反正我是看明白了,这群人就是看碟下菜,盯着的不过是钱权就算他白绩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谢家少爷,那些人也跟狗闻到屎一样凑过去,还还什么乔迁宴我听了就恶心。”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沙子涯组的局,所有人都去了,只有我被排挤在外我不配跟他们玩”
听到舅舅提起昨天过生日那一茬,应裘本来蹲着又猝然起身,抑制不住的酸味和轻蔑从口中泄出。
“用着人肯前用不着人肯后,求着我补课时腆着笑脸,成绩上来了又装阔爷,我稀罕他这个废物的一顿饭还是一双鞋他沙子涯也就有个富爹供着,呵,没脑子的东西,现在粘着姓白的,狼狈为奸”
应明友听他大吐苦水近半个小时,不免担心问,“这些话你跟舅舅说就算了,不要被别人听到。”
应裘嗤了一声。
此时已然是深夜,那群人喝得不省人事,此时也都睡了。他为了防止室友半夜醒来,也特意跑到楼梯间打电话,更遑论此时自己还压着嗓子,怎么可能有人听到。
“舅舅,你别担心”应裘话还没说一半,触电般哆嗦起来,口齿不清地尖着嗓子叫道,“白”
话说到一般被一声“嘘”打断。
厚重的铁门被人无声推开,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同时一束强光破开楼梯间的黑暗,直直打在应裘的脸上,照出他霎那惨败惊恐的双眼。
白绩昂着头,俯瞰着应裘,“太吵。”
应明友忙问“小裘,怎么了”
“嘟嘟嘟”
应裘捂紧手机,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如同走钢丝的小丑做了个从高空跌落的梦,背后瞬间冒出冷汗。
“你你你你听到什么了”他声音打颤。
白绩烦躁地想,我他妈听到的多了,这又不隔音。
“全听到了。”他直白道,白绩又不怕应裘犯不着哄他编瞎话,他心说怎么又是这人,八字犯冲一样,从开学到现在,自己就没在应裘那张嘴里听到一句人话。
“不不不是你听的那样,我我”应裘摇头,又忽然疑神疑鬼地发问,“你故意听的”
“”白绩无语,甚至不想解释,他没发火,应裘倒先把脏水泼自己身上了白绩没好气地讥讽道,“我逼你说的傻逼,上赶着让人捏着把柄。”
应裘“”他捏住我把柄了
白绩跺脚,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应裘煞白的脸和软瘫的身体,白绩看了想笑,所有本事都落在嘴上了,跟应明友一个德行,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别他妈吵我睡觉,滚远点打电话。”
警告完,白绩打了个呵欠,不愿再看他猥琐胆怯的样子,和这种人说话都费劲,他转身离开,只留下应裘在捂着脸痛苦。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他一定会说出去
我完蛋了
恐惧是应裘生出最多的情绪,可在巨大的恐惧之外,还有几分愤恨和不满,白绩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看自己吗
他凭什么
翌日,星期一。
早自习的教室里,各科作业在空中乱飞,抄作业的和对答案的,一大堂人热闹得像菜场。
“adb卧槽,我跟齐神就俩空一样”
“那肯定是你错了,物理卷子呢”
“沙子涯那呢。”
“鸭子死过来两天你都抄不完,彻底没救了”
远在前排的沙子涯辩白“我没抄对答案”
班长周安看到一锅粥的景象,对班级的未来几乎不抱期望,“麻烦尊重一下我这个班长,你们这么光明正大,是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
沙子涯跑过来拆穿他的虚伪表象,“你把陈竞的卷子藏严实点再说话,不正之风就是你带的。”
周安“我帮他检查呢”
应裘就是在这样一片热闹声中进入了教室,他今天来迟了,因为惴惴不安而一夜难眠,此时的他面如土色,步伐虚浮。他刚坐上座位,眼神就不受控得往白绩那儿瞟。
却发现从不上早自习的白绩反常地出现在教室
而且沙子涯就站在白绩身边,眼看两个人要说话了
“沙子涯”应裘惊弓之鸟般,立即仓皇叫了声,“你来一下”
“啊”沙子涯扔下卷子走回来,一如往常笑得像个憨包,“咋了”
“我我,你上回要的笔记我整理好了,给你。”应裘扣手指,低头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作业呗。”沙子涯答道,又奇怪地问,“你热吗,一直冒汗”
应裘故作轻松地笑道“没、没事”
沙子涯拍拍应裘的肩,“保重身体啊同桌”
白绩他什么都没说
应裘再一次扭向后排,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白绩唰然抬头,短促的对视让应裘像死刑犯见到了侩子手一般心惊胆战。
而后齐项也跟着抬起头看了眼自己,那双笑眼似乎藏有深意,目光如刺,深深刺痛了应裘忐忑难安的心,但他也很快低下头和白绩交谈起来。
徒留应裘一个人在前方尴尬无措,他觉得齐项知道了,又觉得他没有。所以白绩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裘灵光一闪,他忽然懂了,白绩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把昨天的事公之于众,而是要把它作为把柄抓在手里,嘲讽自己,威胁自己,要看自己每天生活在惶恐中。
白绩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白绩人不要多心,容易变成应裘这样的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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