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伤心画不成
烟尘弥漫,忽的有砖瓦声响动,哗啦一声,楚立从废墟中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的灰土,而旁边的唐川柏也推掉了压在头顶的石板,被灰尘呛得连声咳嗽,楚立对其伸出一只手来,将其从废墟里拉了出来。卓辰松了口气,是啊,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不会有什么事的,他方才有些瞎担心了。
“楚中天呢”司徒念后知后觉地发现楚中天一直没有从废墟里爬出来,不禁有些担心。
卓辰一愣,急忙到附近蹲下身子翻找着废墟,这臭小子该不会有什么闪失吧。“小天”然而并无人应。
“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司徒念心慌意乱地咬着手,难道是他为了把她推出去,自己被炸死了
郑齐在一旁漠视着,心里冷笑,若是真的死了,那也是活该。
“不会的,那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的,一定躲着不说话故意吓我们。”卓辰丢了一块砖头,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尘土,云淡风轻道。
楚立笑而不语,楚中天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靠卓辰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舍身救你的心上人,你就这么报答我啊”楚中天胡乱扒拉开头顶上的碎石块,露出脑袋来,咬牙切齿道。
司徒念闻言脸涨得通红,刚想骂回去,此刻卓辰却笑道,“还有力气说瞎话,看来我猜得半分都不错。”
楚中天没好气地吹了下头上散落下来的碎发,朝卓辰伸出手来,后者挑了下眉,只以为是楚中天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还在装蒜,于是装作没看见,招呼着大家离开。
“喂什么个意思不帮我出去啊”楚中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家准备转身离开,大喊道。
“你都已经被识破了,还装”司徒念朝楚中天做了个鬼脸。
“大姐我为了救你,替你挡下了落下来的石梁,你就这么报答我”楚中天气得瑟瑟发抖,没好气地骂道,“我要是自己能出去我早就爬出去了小七还等着我,我没心情跟你们开玩笑”
见楚中天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卓辰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过去察看,果然楚中天腰上被压着沉重的石梁,一个人确实很难爬出来。卓辰给唐川柏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过来帮忙,两人在碎石里摸索到了石梁的两头,用力抬起,楚中天趁着这个空隙,挤眉弄眼地爬了出来。石梁猛然落地,土地都砸出凹陷来,唐川柏倒吸一口凉气,朝楚中天的腰瞄过去,而后者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唉声叹气扶着腰,艰难地走着。
“你,你的腰,没事吧”司徒念心存愧疚,咋舌道。
“伤得不轻,估计要半身不遂。”楚中天一脸凝重地看向远方,艰难地往回去的路走着。
“啊”司徒念大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满脸都是愧疚之情。
卓辰佯作无意狠狠撞了楚中天一下,后者一个趔趄,向旁边跳开,“你干嘛”
“不是急着回去找靖七吗,就你这一瘸一拐步履维艰的样子,要走到太阳落山。”卓辰正了正神色,快步走开。
“我不能走你不能背我么有你这样的结拜兄弟,真是令人心寒”楚中天麻溜追上去,神色愤慨地指责着卓辰。
此刻司徒念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楚中天方才又在装,自己又上当了不由得气得手指捏得咯吱作响,她怎么就忘了,狗改不了吃屎呢她看到楚中天少有的严肃样子,竟然还真的信了
“楚盟主,没有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郑齐对楚立施礼,漠然道。
楚立点头,郑齐不想与他们同行,选了另一条小路,急急离去了。
“盟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唐川柏和楚立走在后面,不解地问道。
“回去就知道了。”楚立皱紧眉头,回忆江
少右的话,这一切的变数恐怕皆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内鬼”,等回到罡气盟见到靖七,一切应该都会明朗。
易剑臣坐在床边幽幽地看着薛靖七,轻声叹息,阿卓已经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了,他也知道了三天前薛靖七下山的缘由。她为了让他专心练好龙渊剑法,又选择了一个人去面对这些艰险的事情,她还是老样子,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次,她以为自己是死不了的么。
“江少右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易剑臣一字一顿道,“好一个狠毒的七步散,竟然还会让人五识尽丧。”想起方才薛靖七不住呕血的痛苦模样,他的心就像碾碎般了疼,剑眉紧锁,不忍心再去看床上人的虚弱样子。
“阿卓姑娘,你是说,这几天已经寻遍了所有的江湖游医,都束手无策”
阿卓红着眼睛,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唐门,唐兄他们也研究不出解毒之法么”易剑臣在脑海里搜索着与制毒解毒有关的人,忽然
眼睛一亮。
“唐少侠曾来看过阿靖,但是尚未研究出解毒之法来。听说雁荡镇也出了事,镇上的人都中了血毒,唐门的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在研究血毒的解毒之法。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阿卓摇摇头。
“雁荡镇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易剑臣有些吃惊,他本来快马加鞭赶回来是想跟盟主商讨这件事的,如今看来罡气盟的人已经知晓此事并有了应对之法,稍稍松了口气,思索道,“七步散,血毒,这么巧,都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都无药可解雁荡镇的血毒估计也跟那个江少右脱不了干系。”
“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希望小天他们一切顺利,能把江少右给制住,逼问出解毒之法来。”阿卓叹道。
易剑臣黯然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楚子钰呢”
“不知道”阿卓忽然激动起来,“他,就是他给阿靖喝了什么东西,才会情况恶化的我就不该离开她半步,我应该一直守着她的不然也不会发
生这种事”说着说着就要落泪。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易剑臣见到女孩子哭便有些手足无措,叹道,“为了照顾靖七,你也很疲惫了,方才煎药时都能站着睡着,你该休息的,我们应该轮流照顾她。”
阿卓哭着摇摇头,“你知道么,阿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自责。可是你们越这样,我越难过,越心痛。”
易剑臣神情有些动容,长吁一口气,弯腰用手撑住额头,努力思考着自己有没有认识什么医术高明之人,可以救得了靖七。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是一群人朝这里奔来。易剑臣抬起头来,阿卓擦了眼泪,愣了愣,急忙起身去开门。
“小七”楚中天迎面撞上阿卓,灰头土脸的,往屋里张望,却对上了易剑臣的目光,不由得一愣。
“我刚回来不久,才知道靖七出了这么大的事,”易剑臣急忙站起身来,“怎么样,人抓到了没
,解毒之法寻到没”
看到楚中天等人皆满身尘土很是狼狈,阿卓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中天冲到床前,看到薛靖七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几乎透明,而衣襟和被子床褥上有干涸的血迹,心里绷着的弦忽然断了,江少右信中的那句话在脑海里不停地回荡,僵硬地站在那里,“小七她,这是怎么了”
“毒入脏腑了。我及时发现,给她输了内力,护住心脉,但也只能再撑三天了”易剑臣再次叹息,顿了顿,问道,“江少右呢”
三天。
楚中天身子摇了摇,颓然坐倒在地,用手扒着床沿,目光痛惜地注视着薛靖七,竟落了泪,泪水很快打湿了染血的床褥,他就那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右手紧握成拳狠狠捶着自己的心口,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消逝,什么忙都帮不上。
见到楚中天忽然情绪崩溃哭成那样,所有人
皆是一惊,易剑臣急忙上前抓住楚中天狠命重重打向自己心口的手腕,红着眼睛骂道,“楚中天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现在要冷静,还有三天,我们要在这三天找到救命的方法而不是像懦夫一样,在这里掉眼泪靖七还有希望的擦干眼泪,去想办法”
楚中天狠命甩开易剑臣的手,看到他此刻还能镇定自若,他忽然无比的悲愤,替薛靖七不值,她最爱的人,在她快死的时候,竟然都没有落下一滴泪么。“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他想告诉易剑臣,薛靖七的身份,想告诉他,她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但是他不能说,他欲言又止。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又怎么能告诉他呢。
“我不知道什么”易剑臣严肃地盯着楚中天。
“对不起,我因为太在乎小七,所以失态了。”楚中天躲开易剑臣的目光,站起身来。
易剑臣听出了楚中天的弦外之音,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红着眼睛质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你在乎靖七,我们不在乎么靖七是你的好兄弟,
也是我的我之所以没有像你这样,是因为我知道,此刻只有冷静,才能找到救她的办法你以为我不想像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哭一场么可是哭过了又有什么用能把解药哭出来么”易剑臣猛地松手,转过身去,平复着自己的怒火与伤心。
“你不懂的”楚中天没有去整被扯皱的衣领,只是无力地笑笑。易剑臣不可能与他换位思考的,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能让他失去理智的,估计也只有那个杨书言吧。
卓辰心里暗自叹息,他知道楚中天和易剑臣打起来的原因是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这样吵下去也只能没完没了。
易剑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转回身来还想说什么。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楚立厉声打断了还欲继续吵下去的两人,转头看向阿卓,让声色缓和了些,问道,“姑娘,我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靖七的情况会恶化。”
“先前我离开房间去后厨给阿靖煎药,在那
里遇到了刚回来的易少侠,我们回到屋子时,发现楚、楚少侠在屋子里,好像是给阿靖喝了什么,阿靖就情况恶化了,呕血不止,幸好易少侠及时运功,帮她暂时止住了毒发。”阿卓垂着眼睛,看不清神情。
“你是说钰儿”楚立果然变了脸色。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江少右提到的那个“内鬼”,但是又不敢相信,交换了眼色,什么都没敢说。楚中天却没有顾及这么多,也不管楚立在场,直接红着眼睛大声问道,“楚子钰他人呢”
“他当时好像也受了刺激,就自言自语说了句谁骗他什么的,就径自走了,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阿卓道。
楚立心里一沉,大致有了猜测。
“楚盟主,如果楚子钰回来,您会护短么”楚中天脸上泪迹未干,直直地看向楚立,看进他深不可测的眸子里,一字一顿轻声问道。
“当然不会。”楚立认真道。
“好。”楚中天强撑出一个笑容来。
“姑娘,那药瓶可还在”唐川柏问道。
阿卓点头,将药瓶递给了唐川柏。
唐川柏闻了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从怀中翻找出一个皮囊来,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贴着瓷瓶的内壁一擦,针尖变黑。
“果然有毒。”唐川柏叹道。
楚中天手指握紧,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