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错泥潭深陷
薛靖七眉间轻动,垂着眼眸屏住呼吸,敏感细腻的她,在自己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察觉到一丝忽然出现的幽微杀气,但那杀气很快便消失了,无影无踪,以致于她甚至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出现了幻觉。
“薛姑娘,你可知,雁荡山出事了。”夏侯寒石正色道。
薛靖七抬眼看向夏侯寒石,微微蹙起眉,想了下,还是摇了下头。
“杀手组织的人查到七星剑藏剑之密,在墨门剑契首领,杨牧成身上。他们已经对他下手了,我也因此负伤,追杀凶手两天一夜,那女人却在这座城里消失了。”夏侯寒石低沉着嗓音说道。
薛靖七却惊呆了,心猛跳几下,思绪乱作一团,整个人愣在那里。
夏侯寒石怎么知道杨牧成是墨门剑契首领的
七星剑的线索,不是断了么,怎么会在杨牧成身上,他并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杀手组织又是如何知晓的他们已经对他下手了能把夏侯这样的高手伤成这样,全身而退,那杨前辈他怎么样了女人难道是杀手组织中的坤字号杀手,在这座城里消失了,那她一定还在这里,没有走。
夏侯寒石意味深长地盯着薛靖七,观察着她的反应,等待着她的答复。
他并没有说谎,两句话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却掩盖了罪恶的真相。
“薛姑娘”夏侯寒石打断了她的发呆。
薛靖七回过神来,心里有诸多疑问,一时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下意识疾声问道“杨牧成前辈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
“受了伤,但不会危及性命,你且放心。”夏侯寒石似笑非笑。
“那就好”薛靖七喃喃自语,“我得早日把伤养好,去雁荡山看看。”
“雁荡山不急着去,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夏侯寒石沉声道。
“坤”薛靖七心里一沉。
“薛姑娘果然聪慧,论武功论智谋,都是佼佼者,退出罡气盟,夏侯真是替楚盟主惋惜。”夏侯寒石哈哈一笑,缓和了下气氛,又严肃道,“那个妖女不知怎么乔装打扮,混进了墨门剑契,又探知到七星剑的线索,暗中偷袭我与杨掌门,杀死不少无辜的子弟,趁乱逃了,想要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让江湖人把矛头都对准墨门剑契,甚至是书剑门,那时可就大事不好了。我一路追她至此,傍晚时她进了这间客栈,人就忽然没了,掌柜的和小二哥都没有见过她进来,我觉得她一定就藏在这里,没有走,所以在此守株待兔。”
“她未必会走正门。”薛靖七冷不丁道。
“我知道,所以我给了掌柜的一些银两,让他派一些伙计在客栈前前后后所有方位都监视着,是否有人跳窗出逃。一有发现,立刻告诉我。”
“她轻功不差,寻常人的眼力,恐怕看不清她的身法。”薛靖七摇摇头,还是觉得夏侯寒石的计策纰漏甚多。
夏侯寒石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但我势单力薄,也别无他法。我们必须擒住她,不能让她把消息传给同伙。”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薛靖七捏紧了手指。
“什么意思”夏侯寒石有些诧异。
“我们刚从雁荡回客栈的那晚,便有杀手将陆姑娘的血衣送来客栈,以示威吓。可是按照前辈您说的时间,那个时候坤应该还在墨门剑契,那这就说明其他杀手早已知道我们落脚的客栈,他们说不准还会在这里碰面,七星剑的线索也许早已传出去了。”薛靖七说罢,又忽然想起先后上路的言子清与楚中天,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夏侯寒石陷入了沉默。
“而且”薛靖七苦笑一声,有些抱歉地看
着夏侯寒石,“以我现在身体的情况,恐怕在坤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我恐怕帮不了前辈这个忙了。”
“没事,主要还是我出手,危急时刻你帮个忙就好,不需要费太多心神。”夏侯寒石心里有些烦闷,他只是想以擒拿坤为借口,将薛靖七拖在此地,不让她去雁荡山而已,若时机巧妙,说不定还能借刀杀人,决不能让墨门剑契里发生的那件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可薛靖七却不上钩,一直在推托,甚至想更快地赶往雁荡山,这可如何是好。
薛靖七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夏侯寒石笑了笑,忽又想起什么,“话说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的那小子,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他和子清去雁荡山了,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就能回来。”薛靖七顿了顿,又笑了下,“等小天回来,前辈您就能多一个帮手了。”
夏侯寒石心神俱震,楚中天和言子清去雁荡山墨门剑契了该死怎么一个个的都要和墨门剑
契,都要和杨牧成扯上联系那他一剑重伤杨牧成的事情,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真是冲动之下一步踏错,几乎要满盘皆输
他咬紧了后槽牙,心弦绷得很紧,心慌意乱,情急之下忘记了伪装,身旁的薛靖七瞅见他奇怪的反应,心中疑窦更深,“前辈,您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就是想起那妖女在雁荡山的所作所为,就急怒交加,一时控制不住,失态了。他们这些为祸人间的渣滓,不除之,我誓不为人”夏侯寒石左手狠狠地在桌上一砸,酒杯一颤。
“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每个人都是疯子,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他们一日不死,这江湖就不会太平。”薛靖七也隐隐咬了下牙,愤懑道。
“丫头,你先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今晚我就呆在这里守着,一定要把那个妖女给揪出来,取她性命”夏侯寒石言语间多了份亲近,他在她面前,绝对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薛靖七起身告辞,虚弱地拖着脚步往楼上走
,再不回头。
夏侯寒石坐回去,继续喝酒,目光由炽热变得冰冷,满是杀气。
大堂里另外几桌客人吃完饭菜,也三三两两地散了,要么回楼上自己的客房睡觉去,要么放下饭钱就离开了客栈,只剩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还坐在那里,轻轻晃荡着双腿,轻笑着哼起童谣来,东张西望,天真无邪。
夏侯寒石看见离开客栈的人都是男子,上楼回房的有两个镖师打扮的男子,还有一对经商的夫妇,穿着贵气,挽着胳膊甜蜜蜜地走着,他漫不经心地再次举起酒杯抿了口酒,目光在大堂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那小丫头身上。
这个孩子怎么独自留在这里,她爹娘呢夏侯寒石微微挑了下眉,转头又看了眼上楼离开的夫妇,心中奇道,这不是他们的孩子吗算了,管什么闲事。
他转回头,继续伸筷去夹已经冷掉的下酒小
菜。
轻哼的童谣渐渐停止了,他下意识地侧首瞥了眼那边的小丫头,却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手中的竹筷几乎被他掰断。
那小丫头正扭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一抹笑容。
那是一抹,不属于一个十岁大孩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