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当空,扬州城外酒肆未打烊。
江湖客们喝酒划拳,唾沫横飞地议论着市井传言中天宗接下来的灭门行动,说着说着又扯到前些日子书剑门掌门被正道围攻,困死在雁荡山大火里那件事,众人唏嘘不已,对幕后主使北山岳嗤之以鼻,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为侠肝义胆的杨掌门报仇雪恨。
烈酒洒落衣襟,几只空酒碗重重砸落桌面,义愤填膺的几人一抹嘴,拿上兵刃起身离开,随手一掷将酒钱丢进碗底,伙计过来拾了铜板,一甩抹布弯腰擦桌,麻利地收拾起来。
一身灰袍坐在墙角独酌的北山岳,抬眼望向那几人的背影,不动声色端起酒碗饮完残酒,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酒碗粗糙的边沿,思量许久,轻轻冷笑一声。宽大的兜帽遮住他半张脸,看不清神色,灰白的发丝垂落下来,被他抬手捋了回去,撂下酒钱后起身踱步离去。
既然楚立小儿硬是将天宗宗主的名头塞给他,那他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这番苦心。
寒夜孤寂,连虫鸣声都听不见,独自在罡气盟后山树林徘徊了几个时辰,北山岳垂眸,思忖着如何才能抓到楚立的把柄,让正道之人相信他的话,联手推翻楚立这个伪君子。实在是难,目前愿意与他联手的只有白云宗,可这样的联手反而会让名门正派更加怀疑他的动机,倒给楚立增加了筹码。
有动静。
北山岳略一侧首,身形一闪灰影飘至隐秘处,暗中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打量着。
有九个人从地下凭空冒出,似是暗藏机关。待他们走近,北山岳眯了下眼,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外孙楚子钰,还有七个黑衣男子和一个红衣女子,背着行李,走路无声响,气息很稳,都是高手,想必是天宗杀手团那八个人。
他们这个时辰一起动身,是要去哪儿
北山岳悄无声息尾随九人走了很久,直看到他们出城,趁天未亮,一人一骑匆匆南下,马蹄声踏碎寂静的暗夜,渐行渐远,再听不见声响。
南下
兰陵谢家、关中秦家、雁门沈家都在北方,峨眉燕家在西边,他们这些人是要去哪儿,对付谁,竟要出动杀手团所有人。
难道是七星龙渊剑主
北山岳转身望向罡气盟的方向,心生一计。
楚子钰等人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书剑门山下的村镇,寻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入眼荒凉破败尽是尘灰,显然许久无人居住,已被废弃,是个安全的落脚之处,众人决定简单收拾一番,在此休憩几日,也方便探查易剑臣和薛靖七的一举一动。
轻功最好的巽先趁夜摸上山去,乾找到还没烧完的半截蜡烛点了灯,带着其他人收拾桌椅和床铺,楚子钰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看见坤挎着包袱要出门去,微微皱眉,将其喊住。
“出去做什么你这身衣服,实在太引人注目,容易暴露身份,换一件吧。”
“这道理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就是要去买些衣服,回来好给我们乔装易容。”坤回头漫不经心笑了下,大红衣裙转瞬消失在街角。
“我们”楚子钰挑眉,喃喃重复道。
坤回来时,身后的包袱从窄长条变成了圆滚滚,也不知道这是买了多少件衣服,楚子钰瞠目结舌看着她走进里屋,将包袱扔在擦干净的大桌上,解开后翻出一堆男子服饰,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包裹,里面林林总总装着些瓶罐膏粉,块状软胶和假须假发等易容的物事。
“不是只给少宗主乔装易容么我们八个人也要”乾走进屋,也有些惊讶。
“那两个小家伙的警觉性可都不差,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跟踪,很容易被发现。改换容貌还能好些,让他们放松警惕。”坤叹了口气,转而又想起什么,笑嘻嘻道,“若只有少宗主易容乔装,跟在我们八个身边,他们俩一看就能猜到少宗主的身份好不,太明显了,又不是傻子。”
楚子钰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心情不太好。
“一个一个来,少宗主第一个,我最后。”坤耸肩,笑吟吟地看着乾离开里屋将门靠上,楚子钰神色微妙地坐在桌边,摆着张臭脸。
“少宗主想要一张什么样的脸”坤摆弄着瓶瓶罐罐,抬眼看向对面有些发怔的楚子钰,意味深长笑道,“薛靖七喜欢的那种”
“平平无奇的,丑点也无妨。”楚子钰再次皱眉,不愿接她的话茬,自找难堪,冷声答道。
坤倒也不恼,点点头,伸手按在他的额角,一路沿着眉骨、鼻梁、颧弓、颌骨按了下,转身打开瓶罐开始调配易容用料,笑道“平平无奇可以,丑点就算了,别到时候照了镜子被自己丑到,来找我麻烦。”
楚子钰闭目不言,任由她摆弄,没过多久,坤心满意足地拍了下手,去犄角旮旯里找出一面满是灰尘的铜镜,屏息吹了几下,放到他面前。
铜镜里映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确实平平无奇,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看一眼就能忘掉,但眉眼间又有些疏朗的俊俏,不笑时有些冷清,他试着笑了下,很自然,甚至有些暖意,完全看不出破绽,就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他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挪不开眼,又笑了下,眼神蓦地变了,笑容敛去。
像易剑臣。
“有意思么”他站起身,压抑着愤怒,冷声质问。
“嫌丑啊”坤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
楚子钰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坤将一套褐色粗布长袍抛过去,后者咬着牙接过,开门出去,她见状笑了下,冲外面喊道“下一个。”
巽还没回来,其余七人已有了新的脸,换好坤买来的衣服,坐在屋里面面相觑,离笑嘻嘻地打量着其他人,艮依旧没什么表情,兑认真地瞧着同伴们,坎揶揄道“大家互相都记清楚了,可别最后自己人都认不出来,搞出什么麻烦来。”
“坤怎么那么久真好奇她会易容成什么样儿”离蹲在长条凳上笑道。
“不管她易容成啥样,那种风情万种的狐狸精气质,是掩盖不了的。”震道。
楚子钰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冷着脸没搭腔,余光瞥到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一只素手掀开破旧的布帘,素白长裙现出一角,他心里一震,转脸看去,走出来的那人长发以白色发带半束,眉目干净澄澈,轻抿唇角藏着一丝谨慎,眉藏英气却笑意温柔,这不就是
在场的众人都惊得呆愣在原地,鸦雀无声,楚子钰霍然起身,身子微颤,捏紧拳头,怒斥出声“你为什么要扮作她的样子疯了么我不允许”
“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属下打算扮作薛靖七,做件大事,为宗主布局。因为我和她也不是很熟悉,只能表面相像,时间一长,言行举止恐出纰漏,就想先借此机会试一试。”坤答话的语气淡然又不失底气,与先前的她判若两人,若不事先知情,在场所有人都要被蒙过去。
“少宗主与她很熟,很多细节一定知道得清楚,这几日就麻烦少宗主了。”坤说罢,还有模有样一本正经地冲楚子钰一拱手。
“你”楚子钰对着这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起伏几次,他闭了闭眼,别过脸不再吭声,没答应,也没拒绝。
坤抿唇一笑,无声轻叹,看得其余几人呆掉,真的很像薛靖七,这接下来几日对着这张脸,真的是心情复杂,无法适应。
门外脚步声近了,探查归来的巽急匆匆迈进屋里,一进门看见这些生面孔吃了一惊,下意识右手摸向腰间的短剑,转头看见一袭白衣的薛靖七正双臂环于胸前打量着他,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拔剑出鞘退出门外,险些被门槛绊倒,狼狈不已。
“薛靖七”憋不住笑,哈哈大笑起来。
乾无奈又好笑地走出来,解释道“坤给我们所有人都易容乔装了,这样日后跟踪易剑臣和薛靖七时,更不容易被发现。”
“她,她”巽惊愕地说不出话来,瞪着“薛靖七”有点头晕。
“哎,她向来喜欢玩闹,你又不是不知道。”乾叹了声。
巽尴尬地将短剑插回腰间的鞘中,走进屋,乾带着他一一认过去。
楚子钰抬眼问道“他们两个在山上么做什么呢有要下山的动向么”
“在山上,属下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指点一个叫白小生的练剑,练了很久,没别的动向,属下就回来了。”巽说罢,又神色微妙地瞅了眼一旁的坤,撇了撇嘴。
“啧,你这独臂的特征,太明显,让我想想,要把你扮成什么样子,才不容易被发现。”坤对上巽的目光,一脸认真地叹道。
巽“”
朋友们我回来了消失的这段日子在狂补导师之前布置的论文和课程作品初稿,上课和赶deade就完全没时间,当然,还有好多论文和作业没写完,但今天松口气先恢复更新,明天再继续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