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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烛火柔肠暖寒宵
    泛着油光鲜香酥嫩的狍子肉盖在黑粟饭上,透着股不带膻腥的油香,还有新鲜的野菜拌在其中,浓浓的胡椒味从手抓狍子肉逡巡到羊肉汤蒸腾飘散的热气里,直往他鼻子里钻,呛得有点想打喷嚏,又勾得辘辘饥肠再难忍耐,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立刻抓起一把肉饭塞进口中。

    “别客气,快吃吧。”婆婆笑吟吟从锅里给两人舀了羊肉汤放在跟前,见两个年轻人拘谨端坐似不好意思开动,连连催促。

    薛靖七笑着回应,却依旧踌躇,瞧着老夫妻直接手抓肉饭塞入口中大快朵颐,又低头看向自己方包扎过的右手,正四下寻摸有无勺筷可用,忽闻耳畔一声心满意足的赞叹,转头瞧见易剑臣正鼓着腮帮子嚼着肉冲她点头,紧接着又抓起肉饭拢在掌心,递送到她嘴边。

    她却梗着脖子僵在那里,同他大眼瞪小眼。

    “我在外面洗过手了。”他理所应当地要给她喂饭,耸肩笑道。

    察觉到对面老夫妻在无声暗笑,她感到一阵脸热,闷声换成右手端肉,想要以伤得轻些的左手自己抓肉吃,没料到身旁人却哼了一声。

    “你嫌弃我”易剑臣抿起唇摆出委屈的模样,轻声道。

    “没有。”她无辜澄清。

    他抬着的右手又靠近了些,眼巴巴望着她。

    终敌不过他撒泼打滚,她只能丢盔弃甲,一脸别扭地低下头,将他喂来的肉菜饭尽数吃下。

    蒸腾热气中,她近乎苍白透明的一张脸隐隐透出淡绯的暖意,待小半盆手抓肉尽入腹中,忙局促地抬起左手抹去鼻尖的薄汗,端起羊肉汤往嘴里送,硬是躲过了仍有意继续投喂的某爪子。

    半张脸都埋在碗里,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弯起笑眼,见她确实差不多吃饱了,拿过她剩下的肉饭,扣在自己的盆中,这才敞开肚皮狼吞虎咽,险些咬着手指。

    “少年人的感情真好啊。”婆婆忽然感慨笑道,扭头瞅了眼在旁兀自咂摸着烧酒啃着羊腿的老伴儿。

    薛靖七险些被热汤中的胡椒面呛到,压抑着咳嗽起来。

    “能相互陪伴几十年,一起白了头的感情,才是最好的。”易剑臣笑着回道。

    正闷声啃羊腿的老人闻言瞅了两人一眼,将手中羊腿往老伴儿嘴边一递,后者嫌弃地伸手拍开,往旁边挪了挪,嗔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也没个正经。”

    “你不是羡慕人家么”老人正经回答。

    “跟你讲不清楚。”婆婆无奈地摆摆手,开始忙活着收拾残羹。

    老人自顾自啃完羊腿,又饮尽残酒,抬手一抹嘴起身离席,冲两人挥了挥手,慷慨道“你们是客,不必忙活,快去休息吧。受伤了就该好好养着,不然落下病根,老了要受罪。”说罢,指了下两人睡觉的地方,摸着腰间的烟杆再次出了帐篷,出去透气。

    易剑臣笑着答应,帮忙简单收拾了下,让薛靖七先去里面休息,他出帐篷去水边洗净手上油腻。

    老人又坐在外面擦起火镰,夜里起了风,吹散天边云,烟锅里的火星飞散几点,明灭可见。

    他看见那机灵的小子在涧边洗完手后蹲着发呆良久,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上已不见方才帐内那抹灿烂笑容,眉间多了几分惆怅和紧张。

    “今夜晚辈想同您一起去那里看看,但此事还望您帮忙瞒着与我同行的那位朋友。”

    外面风声呼啸,卷走两人低哑听不真切的话音,帐里的薛靖七抱膝缩坐在温暖火光旁,神色肃然,正愣神思索着什么,全然没留意易剑臣缘何迟迟不归。

    她伸手摸着颈间的玉坠,闭目凝神,片刻之后微光现于指间。

    意料之中。

    薛靖七不敢分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细微地察觉到自己各处严重伤势正在隐隐回转,就像在阵中濒死复醒那般,只要她心底里拼了命想活,这副残破衰败的身躯就会真的强撑下去,加快伤愈的速度。

    时至今日,她总算是摸清了这枚玉坠的神效,可要好生利用。

    往后还有无数重高山要翻越,还有数不清多少场硬仗要打,她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能悠然耗费在卧榻养伤上,下一次拼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她必须有拔剑一战的能力,不能牵累任何人。

    不想让他担心和难过。

    一阵风过,面前的火光跳跃了下,她缓缓睁开双眼,余光里的影子较之先前又清晰了几分。

    易剑臣悄无声息地回了帐子,见她似在疗伤,无意惊扰,轻手轻脚地铺开毡子和毛毯,给她收拾出睡觉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首望着他低头忙碌的样子,心底微起波澜。

    他收拾妥当坐倒在毡子上,抬起头正对上她的眼眸,两人俱是一怔。

    各怀心事,皆在隐藏。

    似是心照不宣,两人同时错开目光哑然失笑,无措又十分自然地随便挑起什么话题,羞涩又狡黠的笑意重新浮现在明澈的眼瞳里,又变回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游侠。

    “你的眼睛好得比我预想的要快。”他笑着松了口气。

    “嗯,不止是眼睛,其他伤口也会痊愈得很快,过不了几日,我就能独自走路了,说不定,还能打架。”她摸着玉坠,将其疗伤神效告知于他,被追着问了些阵中的细节,她却只是轻描淡写一笑揭过,依旧不打算坦诚。

    两人又天南海北地扯,说说笑笑,越凑越近,在黯淡的光线里爬进厚实温暖的毛毯里和衣而卧,并肩缩在一起,困意渐浓。

    “阿靖,我很羡慕他们能够相守白头。”他侧身枕臂而卧,目不转睛地瞧着已昏昏欲睡的她,轻声耳语。

    “我们也能的”她闭着双眼含混不清地回答。

    “可是我好害怕。”他垂眸苦笑,忍着伤口刺痛,抬起左手想要轻触她的眉眼,却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她似是有所察觉,昏沉中从毯子里伸出温凉的手捉住他的,轻轻握紧拢在心口的位置,想要侧身说些什么,却牵扯到满身的伤,痛得身子一颤,冷汗阵阵,只好乖乖平躺着不动,扯了下嘴角,轻声笑道“别怕,老子死不了。”

    他怔了下,而后无声大笑,笑到无可奈何地擦眼泪,叹了口气,又想同往常一样伸手去抱她,不料又被一句话噎死。

    “别碰,老子浑身都疼。睡吧,好梦。”

    “好。”他讪笑着缩回爪子,乖乖躺平,却并无睡意,暗自算着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