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回京, 顾泠熙被顾夫人多留了一段时日,因此只有他们三人一起。
临走时,顾夫人拉着宋暖说“这次我可是替你遮掩了, 你回上京后千万别上赶着认错,不然你们就真的没命了。”
任务失败的影卫和一个手下留情的影卫, 二者是天差地别, 按照安王的性子, 即便潳苏在怎么锋利, 他也会舍了这把刀, 更何况宋暖。
宋暖知道其中利害, 在顾夫人的嘱咐中点头。
半个月奔波暂且不提,只是上京即将抵达,宋暖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秀禾早就从王妃口中得知宋暖要回京,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这日正服侍着王妃, 便听有丫鬟来报。
秀禾眉目一喜, 看了眼午间小憩的王妃, 屏着息, 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对那丫鬟道“你且在这守着。”
嘱咐之后,便是往正门去了。
宋暖仰头,看了一眼安王府的牌匾之后,就对着潳苏说“你们要去见王爷了”
潳苏点头,想了想说“你无需担忧,我很快就回来了。”
主子既保他二人,定然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
宋暖在心里思忖, 安王责罚的手段她从没有在书里看到过,但肯定也不会多温和,她要多备着伤药了。
“潳侍卫。”秀禾本是一脸喜悦,看见潳苏之后便收敛了些。
“走了。”潳苏最后对宋暖说了两个字,提起刀就往书房去。
“暖儿,潳侍卫这是”
“去找王爷了。”宋暖心不在焉,心里盘算着怎么买到上好的伤药。
潳苏,七影二人单膝跪在地上,头顶是安王不辨喜怒的声音“任务既然失败了,便自去领罚吧。”
安王没有多说,影卫营那里他早就嘱咐好了,就只等二人回来了。
两人低头称是,旋即便没了踪影。
安王府不如她在荔洲来得自由,但她适应得也快,一天下来后,她坐在檐下发呆。
按照以往的顺序,今夜该是潳苏当值,这里是他夜巡时会经过的地方,宋暖想看看她能不能等到潳苏。
夜里不似白日那般燥热,凉风习习,宋暖伴着蝉声,时不时抬头望一下,心中越发沉不住气。
眼看着就要到后半夜了,今夜应该等不到了,宋暖抿唇,她站起身,就准备回去了。
到她住处不远的地方,宋暖忽然一愣,随即加快步伐小跑过去,随着越来越近,模糊不清的身影渐渐清晰,宋暖甫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潳苏”
没有回声,她矮下身子,他紧闭着眼睛,已经昏过去了,宋暖触碰到他的衣摆,入手一片湿濡,她低下头去看,手指上沾了浅浅的痕迹。
她不敢再耽误,双手穿过起潳苏的胳膊,吃力地把人一点点拖回屋中。
好不容易弄到了床上,宋暖低下头一看,不知碰到了那里,伤口处又开始流血,床榻上浸上殷红。
潳苏一身黑衣和血肉贴在一起,宋暖拿来剪刀,小心地把衣服剪开,露出来的腰腹、胸前伤痕累累,新伤旧伤参杂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暖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掏出准备好的金疮药洒在伤口处,她第一次处理,足够小心,却还是免不了在包扎的时候重了一些。
潳苏在昏迷中闷哼一声,宋暖立马停下,她忍不住喘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继续包扎。
等帮潳苏处理好之后,宋暖已经是气喘吁吁,她稍微歇了一会儿,就去打了盆凉水过来,宋暖忐忑不安地守着,不能请医师,她只能希望潳苏千万不要发起高热。
许是潳苏身体强健,即便是受了责罚,在上药之后,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纸的脸色在天将明的时候正常了些,且如宋暖所愿,并没有发起高热,她担忧之余也松了口气。
宋暖看着潳苏的脸庞,轻轻拂去他额角的发丝,她趴在床边,自责又愧疚,若非是她,潳苏也不用受罚了。
蜡油沿着蜡壁缓缓流下,在还未流到底端的时候便凝固了,而此时天边的一抹鱼肚白露头,对着蜡烛最后点点烟雾中天光大亮。
宋暖看了眼还在昏迷的潳苏,拉了拉被子,就出去了。
她要去王妃寝房了,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潳苏,临走前,宋暖特地倒满了一杯水放在矮柜上,方便他醒了后自己拿。
整个早上宋暖止不住地担忧,好不容易挨到晌午,她一溜烟儿往屋里跑。
屋里仍然静悄悄的,难不成已经走了宋暖心里一顿,探头往里一看,却见人还在躺着,矮柜上的水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没有醒过。
一上午过去,因为干燥,潳苏的嘴唇微微起了皮,宋暖拿着干净的绢帕沾了茶水一点点喂进去。
喂了小半杯之后,潳苏微微动了动,睫羽轻颤,看着就要醒了。
宋暖愣了一下,把被子和绢帕一并放到一边,“潳苏”
意识在一片黑暗中渐渐清醒,身下似乎不是往常一样坚硬的地板,潳苏还未弄清现状,身体却先一步暗中蓄力,他猛地睁开眼,刚想翻身跃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潳苏脸色一白,动作停滞了一瞬。
“你别动了”宋暖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顺便拿了个软垫垫在他身后,“你感觉怎么样”
潳苏他缓过神后,似乎也知道了这里是哪儿,便不再挣扎。
“喝水。”宋暖端起水杯递过去。
他脸上血色尽失,但当他看过来时眉眼间满是平静,潳苏接过来,不过两三口便喝了个干干净净。
“还要吗”
他摇摇头,注意力却没有放在伤口上,潳苏面色古怪“是你给我处理的伤口”
宋暖闻言一愣,还以为是哪里不妥“是啊,怎么了”
潳苏有些不自然,他默默把薄被往上拉了拉,遮住露在外面的皮肤,看向宋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不给我穿衣服”。
宋暖一时哑然,她竟然看懂了潳苏的眼神,随即放松下来,既然有闲心关注这些,应该就没有大问题了。
她心里有些好笑,看着潳苏不管怎么遮都露了一点的肩膀说“我这里又没有你的衣服,剪了自然没有能换的。”
“剪了”潳苏呆呆地看着她,他的衣服本就不多
“是啊,衣服都和皮肉粘连在一起了,我总不能连皮肉一起撕开吧。”就算能,她也下不去那个手啊。
潳苏下意识抓向自己的腰包,却一手握了个空,但这不妨碍他知道,自己的腰包里的银子又要少了。
“那我穿什么”潳苏艰难地说,他上半身没有衣服遮挡,且这时又不是夜晚他隐晦地瞥向窗外。
宋暖也觉得有些棘手,她认真提议“我的衣服你能穿吗”
潳苏面无表情地把薄被再次往上提了提,穿女装,他还不如裹着被子回去。
见他不情愿,宋暖也只好再想其他办法,她既然是王妃身边的丫鬟,搞一件小厮的衣服应该不难吧宋暖沉思着想。
“你等着,我出去一下。”宋暖说完就离开了,门合上的时候,潳苏的别扭劲浮了上来,他半倚在床上,只觉得哪儿都是女儿家身上的香气,耳根通红地不断换着姿势。
半晌之后,潳苏裹着被子下了床,一连灌下去几杯凉水才觉得正常,随后便坐在木椅上等她。
没多久,宋暖就拿着一件小厮的衣裳走了进来,刚一推开门就看见潳苏裹着被子,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在床上待着”
潳苏自然不能把原因说出来,他淡淡地说“这里凉快。”
凉快宋暖疑惑地看了看他身后紧闭的窗户,四周都不通风,在哪儿不是一样
不过她没有多想,把衣服放在了一旁,转而拿起伤药和纱布。
“今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换药,既然你醒了”换药就方便一点。
“我自己来。”宋暖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可是你背上也有伤啊。”
“我自己来。”潳苏坚持道,昨晚他不知情就罢了,如今他清醒着,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宋暖帮他上药。
见他坚持,宋暖退让了,她把纱布和伤药放在桌子上,“我就在外面,如果你没办法上药,就喊我一声。”
潳苏见她越发逼近,身体没忍住后倾了一下,绷着脸点头。
等人出去后,潳苏放下被子,胸前的绷带隐隐渗出了血迹,他面无表情地解开,一具遍体鳞伤的身躯在他展现出来,潳苏神情有些微妙,她是不是也看过他的身体
不过该换药了,他便把这些念头压下去,认真地用了伤药,只不过腰腹还好,轮到后背时,潳苏看不见伤口,他盯着手里的药瓶微微皱眉。
往日都是七影给他上药,独自一人时也就凭着感觉,虽说他这次也能凭感觉,可好浪费药。
潳苏沉思一会儿,决定不上药了,回去让七影帮他。
他把药放在桌子上,穿了衣裳,一开门,守在门外的宋暖就看过来“这么快”
“嗯。”潳苏闷声回道,他想离开,却被宋暖叫住。
“药怎么没拿”宋暖往屋里一探头,就看见桌子上的伤药,她拿起药瓶,在手里稍微一掂量,顿了一顿。
“你的。”潳苏一如既往简洁。
“潳苏,你有东西落下了。”屋里传来宋暖平静的声音,潳苏思忖了一下,始终想不起来落下了什么,除了那一身被剪碎的衣裳,留在她这里确实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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