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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个小世界(14)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北霜军相继拿下了起阳、黔州、广平、幽都等地,士气大振。

    在攻下了豫州后,皇室终于坐不住了。

    先不提皇帝听闻起义的人是自己当初发配边疆的六儿子时有多么震惊恼怒, 现任太子姜霁主动请求带兵出征。

    皇帝当然是一口应下。

    他巴不得这两个儿子互相残杀,两败俱伤,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安稳地坐在这龙椅上了。

    但是姜霁并没有按皇帝预想的一样直接开战。

    豫州的州牧府上, 姜荀坐在大堂上方给自己斟着茶。

    钟田和章策分别坐在两边的下首, 象征着姜荀的左膀右臂。

    原本的州牧蒋汶青已经被关入地牢, 接受拷问。

    大堂正中央站着一个士兵,那士兵低着头,不敢看自家的将军,只是把自己要禀报的消息一字不差恭谨地说了出来。

    姜荀喝着茶,还没开口,钟田就先一步说道“谈判怕是不安好心吧。”

    章策安安静静的挺直腰背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言不发,他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大多都是姜荀怎么说, 他就怎么做,从不质疑。

    那个士兵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默默等候在一旁。

    “既然他想要谈判, 那就谈呗, 我倒想看看他能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姜荀才嗤笑了声,淡淡道。

    士兵领了命,当即退了出去。

    钟田见人走了才疑惑发问“将军,我们何必与他们谈判,现在的情势明明是我们占优。”

    姜荀经过战场上的蜕变,现在已经沉稳了不少, 他笑了下“怎么谈判,谈判的内容,不都还是我们说了算。”

    钟田眯起眼睛,恍然大悟,他嘴角上扬,恭维道“还是将军英明。”

    只不过让姜荀没想到的是,来谈判的使臣竟然会是傅温衍。

    四年都没有提过的名字,乍一听到,姜荀甚至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双方谈判的地方,正是定在了二人当初合力赈灾的豫州。

    自傅温衍那一日在长安城城门上暗地里送别了姜荀后,这四年里他也是尽心尽力辅佐姜霁治理天下,老皇帝昏庸无能,早已经引起百姓共怒,傅温衍同样也在等一个好时机,让姜霁能尽快上位。

    偶尔闲暇下来,他脑海里也会浮现出一道少年身影,他会忍不住去想对方现如今过得如何了,但这一刻他每每都是强逼着自己不去深思。

    直到他听闻了北霜军的威名,以及北霜军赫赫有名的领头人姜荀。

    傅温衍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会猛然一悸。

    他下意识开始关注起了对方。

    印象里拿着木剑练武的少年,已经学会了拿起真正的长剑,在沙场上一马当先,所经历过的地方尸横遍野,打得倭寇节节败退,被边疆百姓们激动崇敬的奉为战神。

    他知道少年绝不会止步于此,得知北霜军起义时,他甚至松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

    原本姜霁是打算派另一位文官的,但他鬼使神差主动请缨前去谈判。

    或许,就算是他再怎么理智,心下还是会有些许的私心。

    豫州府的院子内

    时隔四年,二人终于再次见面了。

    傅温衍相较于从前,身上的气质更加温润,脸上带着疏离的笑容,就像是坐在席间品茗赏花的如玉君子,只可远观,但熟知他的人都不会被他这番外表给欺骗了,若说心机谋略,姜霁身边的他绝对是第一人。

    姜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漫不经心地抬手示意“如今我也该称你为一声傅大人了,傅大人,请坐。”

    在姜荀打量傅温衍的时候,傅温衍同样也在观察着姜荀。

    青涩的脸庞在刀光血影的历练下渐渐成熟,举手投足间似是还能看到主人杀伐决断的气度。

    当初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成长了。

    傅温衍静静地站了会,片刻后才迈着步子坐到了姜荀的对面“六殿下。”

    姜荀一边把倒好的茶杯推到了傅温衍的面前,一边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喊的那个六殿下早在离开长安城的那刻就已经死了。”

    不是在贵妃死的时候,也不是在皇帝用茶盏怒砸他的时候,而是,在他最后的期望被拒绝的时候。

    傅温衍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呼吸不由一滞,许久,才无奈苦笑“将军。”

    姜荀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视线随意扫着地面上的蚂蚁“不是说想要谈判吗拐弯抹角的没意思,直言吧。”

    傅温衍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正在搬运食物的几只小蚂蚁“若是换作旁人还有谈判的必要。”

    姜荀动作一顿,瞬间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人,语气不明“哦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傅温衍丝毫不惧地和他对上“相信将军明白我的意思。”

    姜荀轻笑了下,一改刚刚懒散的模样,端正了身体“傅大人猜错了,还有一种谈判我可以接受。”

    傅温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里带了询问。

    姜荀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嗓音低哑“把你自己压给我,本将军自愿收兵,上交兵符,并且归隐山田,再不出世。”

    这话虽和四年前大树下的那番话不同,但意思却一致,只不过姜荀不同少年时的乞求,现在的他是强势。

    这是青年从少时就向往的生活,人也是从那时情窦初开喜欢上的人。

    傅温衍没料到自己会再次做出这种选择,不禁陷入了沉默。

    姜荀等了半刻,垂眸似笑非笑“看来是没什么好谈的了,傅大人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当个人质吧。”

    他起身刚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左手摩挲着腰上的腰带回头弯唇道“对了,要是嫌人质待遇不好,傅大人也可以考虑考虑弃暗投明。”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

    傅温衍看着青年的背影,握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泛白,昭显了他的内心不若表面上的这么平静。

    姜荀踏进大殿的时候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钟田和章策。

    他不待钟田提问就率先扬了下手“谈判失败,照常进攻。”

    青年扣押使臣,不顾礼节突袭对手,这让姜霁身边的谋士纷纷气愤不耻。

    其中一人愤然道“太子殿下,那小儿狂妄嚣张,我们何必再主和”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他这明摆着是不把您放眼里,更何况如今傅大人也被他扣押了起来”

    几位谋士你一言我一句,话里话外都是主张镇压。

    姜霁听得头疼,他高声喊停“够了。”随即揉了揉眉心,道“这一切谨行都早有预料,我自有安排,你们不用多说了。”

    谋士们闻言都住了嘴。

    姜霁叹息。

    要是有可能他确实希望姜荀能主动投降,但目前看来这种几率为零。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他不念手足之情了。

    天气逐渐寒冷起来,不知不觉竟是入了冬了。

    姜荀时常来到院子里把最新的局势说给傅温衍听,说完就走,看上去,他好像是在证明着些什么一样。

    除了姜荀,来得最多的便属阿寻了。

    阿寻是专门来给傅温衍送衣物吃食的,她起初是对这只在传闻和姜荀口中出现的人物有些好奇,见了几次面后倒也渐渐熟悉起来。

    这天,阿寻捧着一个棋盘和两盒棋罐来了院子。

    傅温衍见此有些意外“阿寻姑娘,你这是”

    阿寻把棋盘摆好,语气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柔美“听闻傅公子棋艺精湛,阿寻特来请教。”

    傅温衍摇头“精湛不敢当,傅某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阿寻道“傅公子不必谦虚,请。”

    傅温衍看出了对方的坚决,无奈之下,只得与阿寻一来一往下了起来。

    越下,傅温衍越有些讶异。

    阿寻的棋风不像她的容貌温柔秀丽,反而处处充满了杀机。

    她的棋艺比起傅温衍来说,丝毫不弱。

    傅温衍下完了一盘后,看着棋盘上黑子的败势,真心赞叹道“阿寻姑娘棋艺非凡,傅某自叹不如。”

    阿寻轻轻笑了笑“我自幼苦练棋艺,虽不及大能,但也自觉高平常人一等,傅公子给阿寻留了面子,却也是不尊重阿寻。”

    原来傅温衍在局中并未尽全力,有一刻他是可以让阿寻落败的,但最终还是故意自己输了。

    阿寻慢慢把棋子收了起来“傅公子,您是一个好的下棋人,却不是一个优秀的棋手。”

    傅温衍见自己放水被发现了,索性苦笑着大方道歉,随后他才道“比起下棋,傅某其实更喜欢作画,棋局瞬息万变,人心就已经足够难测了,何必再来费心揣摩这些呢。”

    阿寻顿了下,抬头看向他“您说什么”

    傅温衍不知为何阿寻听到自己这番话蓦地变了脸色,迟疑着问道“可是傅某哪里说得有问题”

    阿寻脸上向来温柔的笑容在这一刻莫名消失了,她冷冷道“傅公子说得当然没有问题,此番倒是阿寻打扰了。”

    她站起来,重新把收拾好的棋盘抱入怀里“道不同,不相为谋,傅公子,告辞。”

    傅温衍不明白为何这位阿寻姑娘前后态度在短短一瞬转变这么大。

    只有阿寻自己知道,她原本是想把姜荀说不出口的话和隐瞒的事实,全部告知那位傅公子。

    谁知却听到了对方那一句言论。

    更喜作画

    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