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沐休, 陶妧被谢承渊带去见了几位同僚,一开始陶妧还在紧张,生怕哪句话说不明白露馅了, 所以很少接话, 都是点头回应, 加上谢桓向来高冷, 静静的坐在那里, 也不会有察觉异样,只会让人觉得他更加捉摸不透。
这一点, 陶妧是有过体会的, 因为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曾试探着捕捉谢桓的情绪, 根本就是自带天然屏障,一般人很难靠近他, 柳香凝除外。
后来陶妧发现一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当官的要么一句话不说, 要么很能说这些大人的表现欲太强了,几乎一下午都在争先恐后滔滔不绝, 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一位倾听者, 时不时点头回应一二,是比积极互喷口水要加好感的。
一顿饭下来, 谢承渊盯着谢桓那张仿佛眼睛总是长在头顶的冰块脸, 几乎每个人都眼瞎了一样, 直夸谢桓谦虚有礼, 温润如玉谢承渊嘴上谦虚,当着众位大人的面骂骂咧咧的说了谢桓几句,脸上憋笑的缘故, 肌肉都开始抽筋了,眼皮子下面一跳一跳的,看起来要多违心就有多违心。
陶妧盯着谢承渊忍得直抽搐的脸“”
终于知道谢桓为啥总是不喜欢跟他一块下朝,太丢人了
回到家的时候,谢承渊一激动,还特意去书房问了几句新官上任的事宜,直吓得陶妧一个劲的说,“嗯,是,还好,还行,知道了。”
谢桓被谢梁氏安排去铺子,难得柳香凝本来就客客气气的态度上,更是热情亲切,哄得谢桓差点以为自己和她又变成了表兄妹。
他本来有心问问柳香凝近况,谁知道柳香凝以为他在假客气,竟然跟他打起了官腔。
谢桓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的笑意,一时间心里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下午,柳香凝殷勤的给他搬了一摞账本,直忙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抬头,又是美人不达眼底的笑。
但是柳香凝当着谢梁氏的面又能马上换一副面孔,变得谦虚谨慎。
谢桓意识到,陶妧能忍,柳香凝能装,俩人私下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僵,而且多少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只是在打太极的氛围下,才一直没撕起来。
谢桓越翻越觉得账本没问题,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奇怪,饶是谢梁氏查账一向严苛,也不可能这么工整。
“这都是你对的账本”谢桓问。
“是啊,姨母说了,以后这些都交给姐姐了。”
谢桓点了点头,收回了账本“嗯,没问题就好。”
他也确实没翻到问题。
谢桓对账本的时候,府里的刘管家突然来了,而且找的不是谢梁氏,是陶妧。
一般小事,刘管家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来的来了,竟然还是事关陶妧,这令众人还挺诧异的,尤其是柳香凝。
谢桓问了之后,才知道是陶家来人,说是让陶妧回去扫墓。
陶正明在世时,有一女一子,嫡长女就是陶妧,目前已为人妇。
次子是冯媚儿与陶正明生的庶子,后来冯媚儿被扶正,陶沏就成了陶家嫡子,但是因为陶沏还小,陶妧还是要回去的,而且谢承渊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早早知会了陶妧一声。
谢梁氏也难得道“我让人先备好马车,明天你早点出门,早去早回。”
谢桓“多谢母亲。”
这种事,按照当地风俗来说,谢桓是可以不去的。
如果女子是高嫁,男子更不用去。
陶妧也想给母亲烧点纸钱,所以就跟着一起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大公子多注重这位正妻,已经疼到这种地步了,这要是到了娘家,邻居都要多看几眼,谁家的女儿嫁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回娘家也亲自过来接送,知道疼人
陶妧下马车后,光是听到下面人的窃窃私语,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冯媚儿虽然是妇人,但也听说了谢桓年纪轻轻就做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父亲还是礼部侍郎,谢家她开罪不起。
今天又是谢桓亲自把陶妧送来的,看在谢桓的面子上,从陶妧进门一直到正厅,冯媚儿面子上都是客客气气的。
要不是每次冯媚儿想去搀扶都被谢桓不适应的躲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冯媚儿和陶妧是亲母女。
当然,这并不影响冯媚儿的热情,热情之余,也会盯着一旁的陶妧有些许探究之意。
这位传闻中的谢大公子,真的就这么喜欢陶妧
陶妧当初被她苛待,连私塾都不让读,嫁出去的时候,陶妧就是个胆小懦弱,一无是处的受气包,就这样,谢桓也能疼到骨头里
还是这样柔弱的陶妧,更招他心疼
不管是哪种原因,看样子他们夫妻感情还不错,否则,谢桓也不能连扫墓都亲自送她过来。
冯媚儿打量谢桓的时候,谢桓也在打量着冯媚儿,因为冯媚儿比陶妧大不了几岁,配得上风韵犹存四个字,就是一脸的尖酸刻薄相,眼里的那点自作聪明的算计,一点都不逊色于二叔房里的陈小娘。
这样的妇人,目光短浅,捧高踩低,他也从未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他身体会本能的发憷。
气氛一度尴尬,冯媚儿铺垫了半天,本来还想提一句,让陶妧照顾下弟弟之类的话,但是当着谢桓的面怎么也开不了口。
冯媚儿还是忌惮谢家的,尤其是眼前这个人,这男人静静的坐在那里,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生怕说了不该说的,反而弄巧成拙。
于是,冯媚儿给陶妧备了茶水,想邀请谢桓一起去屋里谈话。
这个时候,谢桓发现身子已经开始发抖了。
他肯定不是怕冯媚儿,所以觉得是陶妧身体的本能反应,习惯性怕冯媚儿。
如果冯媚儿虐待惯了陶妧,私下见她不是求情就是威逼,准没有什么好事
或许看在他的面子上,冯媚儿当着明面也不敢拿陶妧怎么样,于是谢桓没答应,“小娘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话音刚落,本来就安静的已经尴尬的正厅,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陶妧“”
冯媚儿之前是妾室,扶正后,早已当自己是正室夫人了,伺候她做过妾室的那帮丫鬟都被她卖出去了
小娘这俩字,在府里都没人敢提
现在骤然听到这句话,还是从她怕她怕的浑身发抖的陶妧嘴里说出来的,冯媚儿气的脑袋翁的一下,脸上别提多难看了。
陶妧冷眼瞧着,估计冯媚儿要不是当着自己的面,她现在应该想抽谢桓一巴掌的心都有。
“你叫我什么”冯媚儿皮笑肉不笑对着谢桓,好脾气的提醒着。
谢桓闻言,扭头诧异的看着她“嗯”
他盯着冯媚儿已经难看到发绿的脸,眸光转而扫向了陶妧,不动声色的问道“之前不是一直这么称呼的吗。”
他对陶家还真不太了解,冯媚儿不是陶正明的妾室吗
陶妧不叫小娘叫什么
冯媚儿作为陶家当家主母,脸上实在太难看,冯媚儿身边的贴身嬷嬷有些看不下去了,暗示道“小姐,你应该称呼一声夫人。”
何况以前都是这么称呼的,现在突然作什么妖以为有人护着她,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谢桓见陶妧专心喝着手里的茶不作回应,一本正经的反问道“大夫人不是我母亲吗”
冯媚儿这下气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现在大夫人不在了,夫人是老爷亲自抬的平妻,小姐自然要称呼一声夫人。”
谢桓对他们陶府的关系并不上心,放下茶盏,随意的连门外的京巴都能感觉到敷衍的语气道“哦,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冯媚儿差点抬手要打人,让他清醒清醒,看看眼前的她是谁
只是她瞥了眼一旁淡定喝茶水的陶妧,自以为当着谢桓的面,不能闹得太难看,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想着好久没见你了,原是想私下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谢桓“”
都得罪到这地步了,有什么掏心窝的话
至于她那掏心窝子的话,想来陶妧也不愿意听,何况谢桓又不怕冯媚儿,更没得商量,“我夫君不是外人,你有什么掏心窝的话,就在这里讲吧。”
冯媚儿“”
被人扶着勉强撑着身子坐到了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自你嫁出去,也没见你回个信,不知道你在谢家过得怎么样”
谢桓“还好。”
他的前科,轮不到她来过问,就算以前不好,以后也好了
这句话,谢桓回的十分强硬。
冯媚儿盯着陶妧一副冷冰冰又强势的脸“”
一年不见,她怎么嚣张成这个样子
然后,她瞥了一旁看好戏的陶妧,握着拳头,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听说,你现在都开始管家了”
谢桓很不愿意听到这句话,打量着冯媚儿狐疑道“这是我们谢家的事,关你什么事”
按理来说,陶妧没有回信,她是怎么知道陶妧管家的事
然后接下来,冯媚儿说一句,被谢桓怼一句,看得陶妧直呼过瘾,隔着一层空气都能感觉到谢桓对冯媚儿的不耐烦,也不知道为哪般
难道为了报复冯媚儿当初多此一举送了谢府一封信,把她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