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侧妃在戏楼上使唤了柳香凝一通, 玩腻了后,正准备听戏,发现柳香凝和谢梁氏的注意力都没有在戏台上, 反而盯着戏楼东侧的包厢有些出神。
她顺着视线一眼望去, 正看见一名肤白貌美的蓝衣女子正在与一男子在雅座上谈笑风声, 因为离得太远, 所以对那女子的五官看的不太清楚, 但就这么游目一撇,也知道这女子绝非寻常姿色, 虽说打扮素雅, 也能让人眼目一新,若这是被王爷看到了
这个念头她刚油然而生, 看到那女子身旁还坐着一位丰神俊朗男子后,又很快把心底的顾虑压了下去, 对着身旁的侍女道“哎, 怎么看着那位女子有些面熟”
她见柳香凝还安耐不住的往东侧撇, 顺带着冷冷扫了她一眼“你认识”
柳香凝此时正跪在地上头顶一盘荷花酥,生怕一回头就撑不稳了, 只得继续保持这个姿势, 艰难的举手扶了扶。
她余光中正好瞥向了谢梁氏,也在朝她的方向回头, 不由咬了咬牙, 要是换做平时她肯定说不认识, 她巴不得王爷府的人不知道有陶妧这么一号人物。
但是现在, 这宁侧妃性格如此刁钻,心胸狭隘又目中无人,要是她看到陶妧美貌, 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去
柳香凝眼波微转,谢梁氏不是看不上自己主动勾引王爷的妾室做派吗那看到她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儿媳妇如今在她儿子官场举步维艰的时候,跟别的男子在戏楼卿卿我我,心里又作何感想
柳香凝出神时,突然耳朵被拧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痛从耳根传来,她这么下意识头一躲,再一歪,点心顺着盘子伴着戏台上的叮叮当当声全滚到了地上,只听见宁侧妃咬着牙根低声询问道“问你话呢眼睛珠子又再瞎转什么,说,你是不是在打本妃的坏主意”
“奴婢不敢”
是了,再谢府她还能自称一声香凝,往后她就自能自称奴婢了,并且要趴在地上说。
谢梁氏虽然向来不喜欢陶妧,但也说不上恨,就算看陶妧和夏子元坐在一块让她看不顺眼了,却也不至于拉人下水,以陶妧今时今日没了谢家庇护,就是被侧妃当街打死也是轻而易举的,她刚要开口,只听见柳香凝道“回侧妃的话,那是陶家的少夫人”
“少夫人”宁侧妃重复着这个字眼,挑眉问,“不是已经和离了吗”
“是,已经和离了。”说到这里,柳香凝特意看了谢梁氏一眼。
宁侧妃冷眼瞧着“我看他和另外一个男子卿卿我我那个男人是谁”
纵然这一男一女聊得热闹,但是在她眼里男女之情比起侧妃一位简直不值一提,所以这些东西即使她没有,也并未在心里引起太大波澜,只是对谢梁氏这个儿媳妇颇为感兴趣,早就听闻谢桓宠妾灭妻,对自己的妻子冷冷淡淡,甚至为了柳香凝这样的货色都与正室和离了。
起初她听到这个消息后,还以为这么不争气的正室是怎样的一位黄脸婆,却不想是这般美貌的女子。
柳香凝听到问起夏子元,心里一激动,脱口而出道“回宁侧妃的话,是夏府夏子元公子。”
是的,她不好过,最好大家都别好过
如今谢家遭遇不测,她不幸落在宁侧妃手里饱受欺凌,陶妧凭什么就这么逍遥快活的与别的男人在她面前谈笑风生
这宁侧妃别的不行,挑别人过错,找别人话柄那可是一把好手,现在陶妧以为离开了谢家有夏子元庇护她就高枕无忧了,如果夏家也没了呢看她还会不会笑的这么畅快
她就是要这样,连名带姓的一并说出来最好这宁侧妃天天找夏家的事,让陶妧和夏子元也永无宁日才好。
“嗯。”侧妃闻言冷笑了一声,“是比谢桓有眼光。”
否则也不能为了眼前这个货色放弃自己的正妻。
柳香凝还以为宁侧妃是要找陶妧的麻烦,没想到这样都能被平白无故又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表面上却又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默默地跪着。
说到这里,宁侧妃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谢梁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在旁边杵着,看着在认真听戏,心里指不定觉得她自己有多丢脸,她就不喜欢她正室的做派,再正室在她跟前不也是低人一等
突然,宁侧妃心里滋生了戏弄谢梁氏的心思,故意道“呦,说起来,都是谢府的儿媳妇呢,不是本妃说,谢夫人实在是家规不严那”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谢梁氏的脸色更黑了,硬是端着身子,仪态不失的俯首回了句“娘娘说的是。”
宁侧妃却没想这么轻易的把这事糊弄过去,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看看谢家的热闹,谁能想到家规森严的谢家,森严到把一妻一妾都管跑了呢
“既然是儿媳,那就一块叫过来见见吧。”她朝身边的侍女道,“早就听闻谢府的少夫人是个美人胚子,采霞,你去把人带过来,我们也一起瞧瞧。”
整个宁王府,谁不知道宁侧妃听到美人两个字牙齿都能咬碎了要真是把美女带过来瞧瞧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谁也知道宁侧妃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谢家笑话才是真的
采霞俯首应了一声“是。”
采霞出门后,柳香凝不想在陶妧跟前丢脸,刚要试着起来,宁侧妃道“放肆谁让你起来的,跪着以后我不让你起来,不准自己起来知道吗”
柳香凝不敢抬头,生怕再被捏耳朵,只得退避三舍连连应道“是”
陶妧在包厢被夏子元打趣的快待不下去了,刚要出去,被几位身穿着王府下人衣着的丫鬟挡住了去路,“请问是陶小姐吗”
闻言,在一旁的夏子元也不由站了起来,只听见陶妧谨慎的问“正是在下,不知姐姐有何贵干”
“我家宁侧妃想邀请小姐去雅间喝杯茶。”
宁侧妃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目中无人,这个陶妧在坊间也有所传闻,她的邀请要是不去,就是第一个麻烦,而且关键是她不想给夏子元添麻烦。
说起来,这位宁侧妃向来自持出身高贵,又嫁给了当朝最有势力的王爷做侧妃,如今王爷没有正妃,就是她打理家事,身份自然与妾室不同,就算找个人喝茶也得是个公爷家的小姐,郡主县主之流,好端端的邀请她这个下堂妻做什么
何况她与这位宁侧妃无冤无仇,总不至于就要为难她,陶妧下意识的就瞥了眼主楼雅间跪着的柳香凝,一般没有柳香凝说话的地方,她都不至于太难看,而且这位女侍也不像要给她拒绝的机会,不等她开口,便道“陶小姐,这边请,可不好让主子久等了。”
侍女人还没走,夏子元的眼睛珠子已经快贴走了,陶妧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色,徒步跟了过去。
小红自然是不放心的,所以夏子元只需要给她一个眼神,便很默契的追了过去,因为走得太快,差点踩到陶妧鞋子,夏子元留神着陶妧的脚,身子都不觉前倾了一些。
侍从见桌子上还有滚烫的茶壶,连忙提醒道“公子,小心”
夏子元闻言,视线从陶妧身上移开,这才回过神,自己险些要撞到桌子上去了。
陶妧到了主楼厢房时,宁侧妃正靠在椅子上嗑瓜子,果皮吐了柳香凝一身。
由于柳香凝是跪在地上的,如果仔细看的话,隐隐能看见她头发丝里还藏着几片瓜子皮。
陶妧不动声色朝着宁侧妃行了一礼。
“你就是陶妧”
“是。”
宁侧妃的眼神从陶妧的面孔到穿着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许久,牙缝里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哼,陶小姐长得果然如传闻中我见犹怜。”
“王妃谬赞了,比起娘娘,陶妧不过是小家碧玉,怎抵得过王妃绝代佳人。”
陶妧的姿色,宁侧妃只瞥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别说是她自己,只怕放眼望去整个大燕也找不出几个人比陶妧更担得起绝代佳人四个字,她也知道刚才不过是陶妧的奉承之词,并没有放在心里,“听说,你之前是谢府的儿媳妇。”
“是。”陶妧不否认,毕竟要不是这个原因,她还不会被请到这儿。
“本妃听说,你在谢家经常被当家主母罚跪家法,可有此事”
陶妧顿了顿,想不到这宁侧妃还挺八卦的,今日找她来,不会就是为了唠家常吧
她瞥了谢梁氏一眼,也并未否认道“是。”
不瞎说,也不多说。
与其说宁侧妃在套她话,还不如说她再套宁侧妃的话。
宁侧妃闻言,喝了口茶,盯着谢梁氏阴沉的脸色,娇滴滴的嗓音意味深长道“你婆婆管你管的这么严呢。”
“说不上严格,毕竟大夫人是为了陶妧好。”
宁侧妃说一声你婆婆,陶妧就强调一句大夫人三个字,和离这么长时间,谢梁氏现在实在算不上是她的婆婆了。
宁侧妃也察觉出了陶妧不想跟谢家再有瓜葛,左右她也看谢梁氏和柳香凝不顺眼,于是就看陶妧顺眼了一些“你倒是看得开。”
宁侧妃接下来话锋一转“本妃还听说你婆婆经常在家里教你规矩,私下却极力撮合你夫君的妾室是吗”
虽然事实却是有这样的成分,但被宁侧妃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把谢梁氏嫡庶不分,拎不清事说的入骨三分,虽然谢梁氏并不这样认为,结果被宁侧妃说出来,只觉得传言不堪入耳
一件事经历的时候是一种感觉,传到外面,被人传来传去的口述又是另一种感觉。
一件事,自己做的时候是一种感觉,自己做完了,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并且,作为旁观者,好像宁侧妃很关心陶妧的样子。
当然,陶妧也不这么认为,毕竟宁侧妃着实没有必要关心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下堂妻,除非吃饱了撑的。
宁侧妃见陶妧不说话, “不知谢夫人都教了你什么规矩”
“谢夫人平时只教了我们一些女则和女训。”
“那她可有教妾室怎么去勾引男人”说到这里,宁侧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跪着的柳香凝身上。
陶妧这下明白宁侧妃的意图了,原来是想利用她,讥讽谢梁氏和柳香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