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组人回来了,就要开始抓人了。抓谁呢
抓盘让。
为什么抓盘让
用老道的话说,就是“有多大本事,犯多大罪”。
阿花人天真,做事不过脑子,但善心未泯。盘让人聪明,有脑子,做事不择手段。没有阿花,盘让可能会做许多坏事,只为自己要达到的目的。没有盘让,阿花会慢慢成长,有机会成为一个好人。
所以陈处长按照老道的处理方式,此次失踪案嫌疑人只上报了盘让一人。
行动组忙活三天,终于在城北一个汽车站抓到了盘让,据说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盘让说这个女人是自己从夜总会带出来的,与此事无关。带头抓人的陈处长放走了那女人,没有戳穿他。
盘让抓回来后被收押在民宗局监禁室,判决下来以后估计要么死刑,要么关到位于牢兰海的坳泽狱。坳泽狱专门用来关押那些犯罪的修道之人,整个监狱处于地下,狱门也坚固无比,恐怕进去了就没法再出来了。
老道带我去探望在监禁室里的盘让。
当然不是探望这么简单,而是有问题要问。盘让是青教湘堂堂主大弟子,青教的所有活动,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陈处长为我们打开监禁室大门,目送我们进去,亲自守在门口。老道见到盘让,第一句话就是,“阿花是我安排放走的。”
盘让听到,回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看到这个皮肤黝黑的壮汉,眼睛里闪烁着感激的光,心里感觉很复杂。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人做出各种疯狂的事
老道问,“六年前,在川省边境,东北方向,燚州城附近,有没有青教人员活动”
盘让想了想,说,“有的。”
老道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喝道,“这其中有没有人,杀了萁镇旁一座宅子里的一男一女,并曝尸庭院”
听到这个问题,我头皮一紧,呼吸都忘了,凝神看着盘让,想听他怎么说。
盘让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没有。青教善蛊、痋、降,杀人都是为了炼这些,绝对没有人会杀了别人,还浪费身体的。哪怕杀人报仇,也会用仇人身体炼蛊。”
那么我的杀亲仇人,并非青教之人又会是谁呢
老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们的人,六年前为何在那儿活动”
盘让嗤笑一声,“这件事,那段时间可是震惊了半个江湖上的教派啊,你作为茅山弟子,居然不知道
曹操有个疑冢坐落于川、秦两省交界处,就是元洲边缘,在七十二疑冢中,叫临冢。相传是正一道祖师爷张道陵之孙,张鲁,归降于曹操之后,为他所建。
因为张鲁懂些道法,曹操秘密令他造了一副炼魂棺椁,放在临冢里,传说是为重塑自己灵体做准备。
悬桑教于多年前偷偷修建祭殿于疑冢之上,不知道用啥法子改了临冢的炼魂棺椁聚阴阵眼,还美名其曰,祭祀祖师爷张仲景。其实张仲景哪里需要他们祭祀,何况还是用这种阴邪法子。
以上那些事本来没几个人知道,因为悬桑教人少堂小,行事一贯偷偷摸摸。临冢吸灵体,也挺不道德的,正一道自己总不会讲出去。
不过你们名门正派中的闾山教,哈哈哈,做了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把临冢、祭殿闹得人尽皆知,还成为了整个江湖中的笑柄。正一道尽全力压住消息,还是没能阻止消息灵通的人得知此事。
闾山教,他们最先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看上了那座祭殿。于是鸠占鹊巢,赶走悬桑教众人,自己在那祭殿开了堂子,让祭殿改姓了闾。这件事被他们门下弟子吹嘘讲了出去,立即传开了。不少人都好奇,他们占那个祭殿干嘛呢
尤其是正一道众人啊,简直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临冢是张鲁所建,自然要由正一道守护。悬桑教小教派胡来就算了,闾山教作为道教门派,居然也去搅浑水。
于是那段时间,整个元洲,所有关卡要道都有江湖人士的身影,有些是为了看看闾山教到底想搞什么名堂,有些是想浑水摸鱼。
闾山教事情败露,也暂时没人敢再去那个祭殿。”
盘让侃侃而谈,听得我和老道一愣一愣的。
老道那段时间才从秦省回川,走的是荒山野岭,没接触过教派里的朋友。而我还小,没机会接触那些人。所以他说的这些,我们两人毫不知情。
如果那段时间周围全是江湖人,凶手排查起来就更困难了。之前一点线索没有,现在线索太多,又要如何追查
辞别盘让,我和老道回了丧事铺。
之后一年时间,老道每逢自己江湖上的朋友,都会问一问有没有人知道六年前,萁镇周围有谁杀过普通人。
但这一年里,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新的消息。尤其是鸠占鹊巢的闾山教,还有修建祭殿的悬桑教,老道把能接触到的上上下下问遍,他们统统发了毒誓,说没有杀过普通人。
时间到了九一年,我19岁高三毕业了。
我从来都不喜欢读书,勉强高中毕业,以自己的成绩肯定考不上大学。我以为老道会逼我重新考,重新学。但是他没有。
记得五年前老道曾经问我,想不想以后去民宗局工作,我没给出具体答复。五年后的今天,老道替我做了决定。去。
八四年那起闾山教的丑闻,随着时间流逝,不但没被众人所遗忘,反而发酵得越来越出名,甚至惊动了上面的宗教部。那个时候没有网络,谁做了什么事,全靠大家口口相传。青教和悬桑教,一个被抢了祭殿,一个盼着大规模出现尸体,都蠢蠢欲动。
正道中人一面羞愧自己人干的事,一面镇压青教悬桑教,底气越来越弱,最后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那镇压两教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宗教部的头上。
宗教部下达指令,所有地方民宗局全面扩编,尤其是省会、自治区。
陈处长经过一年前那次漂亮的立功,升级为陈局长。老道拉着他,说要把我塞进去吃公家饭。陈局长一手拿着上面的批文,另一只手挥了挥,说,没得问题,七月份蜀城民宗局有足足三十人的行动组实习名额,以邹之的实力,到时候直接进去就行。
但我没想到他们局入职培训竟是如此的正式、冗长。
同年七月初,老道和我接到陈局长通知,入职培训临时基地批下来了,西南一块的实习人员在西域昆仑山附近接受培训,为期一年。
临走那天,老道替我收拾好随身衣物还有各种零碎物件,大包小包装了满满两编织袋,往里面塞了一把票子,又眼巴巴把我送到机场。
我说那边应该用不着钱,老道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硬拉上编织袋拉链,絮絮道,“钱这种东西,哪里都用得着。”。
这是我近年来第一次离开老道,也是毕生首次看到老道露出这种不舍的神情。老道比初见时更老了,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已很久没仔细如此端详这位悉心照料了我七年的老人。从前,我一直当他是我的靠山,我的大树,却没把他当成一位老人看待。
老道站在航站楼外面朝我挥挥手,说,“进去吧。”。我鼻子一酸,不敢多看,也挥手,扭头和民宗局一干人等登了机。
蜀城民宗局这批实习人员共有二十七人,大家年龄参差不齐。此去基地,路费自理,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坐汽车。由于众人分为两批赶往基地,所以先到的人有大约一周时间休整状态。
老道舍不得我颠簸受苦,嘴上说着浪费时间,手上就掏钱给我买了机票。
去临时基地需要转机两次,先到邦达机场再坐车,还要跋涉一段路途才能到达。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极其紧张,手抓扶手一直不敢松开,完全没注意同行的有哪些人。直到有车接到我们开往基地方向,才第一次和同行的人说上话。
那时那边路烂,行车速度很慢,非常颠簸,有些时候几乎是没有路,硬开出一条路。同行五人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吐得昏天黑地,唯独我一点反应都没有。
同行有个名为米兰的女孩,见我脸色镇定,以为我有什么妙招可以止吐,绿着脸就凑过来问。
我打量她,发现这个女生和我差不多大,长得眉清目秀,杏眼瑶鼻,嘴唇水润下巴小巧,好漂亮
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英雄也难过美人关,这么多年我总共见到过的女性都屈指可数,其中有一大半还是客户,哪里有机会这样近距离接触美丽的异性
所以,米兰凑过来后,我不由得怔在当时,忘记了她的问题。
那边米兰也是个上道的,心知有本事的人性格都怪,早先就准备好遇到怪人。此时见我呆呆盯着她看,以为我在思索如何开口,贝齿轻咬下唇,抿嘴耐心等待。
最多不过三秒,我还在愣神,只见米兰表情一滞,哇地一声吐在了我新换的白色衬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