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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你脚上戴了什么
    实际上酒店的电话是今天早上打来的。

    第一次被助理接到, 助理不敢确认,又转给裴宴。

    酒店说是在房间里捡到一根带子,问是不是他落下的东西。

    裴宴随口就说不是, 又转念想到那日郑岚被他摁在床间,多问了一句“在哪里捡到的”

    “被子里, 一根红色的带子,看起来有点旧了。”工作人员回答。

    裴宴是他们酒店的高级客人, 只要在这边出差都会在他们那里订房, 因此所有东西他们都会查清楚。

    对于这条带子, 裴宴实在没什么印象, 便让酒店的人拍张照片发过来。

    看完图, 他确认不是自己的, 但脑海里隐隐约约, 觉得它熟悉, 还是让酒店帮忙快递过来。

    几天忙工作, 他没想起来, 今日听郑岚问起,他又俯身看这个白成瓷儿的男生。

    问他有没有看见那样东西时,眼皮都在微微颤抖。

    该说是还是不是,裴宴忽然不确定了。

    照片上那根带子又红又旧, 裴宴却只想象着它绑在郑岚手腕上的模样。

    那么软的手, 总是没骨头一般搭在他的肩膀上, 拿绳子一套估计就能勒红了, 再轻轻晃动起来,没声没息地擦过皮肤。

    裴宴的目光变得直白,郑岚眼熟这样的神色,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膝盖太高, 脚趾抓着床单蜷缩起来,裴宴往那脚踝上一按,却忽然抬起身。

    “你脚上戴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玫瑰金的金属链子,很细,按在掌心里几乎没感觉。

    郑岚骤然脸红,一拍裴宴的手,人在床间盘腿坐好,又胡乱地理了理衣服,一边往更衣室里走一边嘀咕“我要走了”

    裴宴望着他窈窕的背影,那宽松的衣服在他身上套着,衣摆摇曳,扫在纤细小腿上,再往下是那截儿脚踝。

    略松的链子垂下来一些,仿佛能听到细碎的声音,像寺院里的铜钟,昭示裴宴当下心中的孽念。

    他却对此毫无知觉。

    这是郑岚欠他的。

    郑岚走时刻意将脊背挺得很直,脚下步伐却格外虚浮。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如芒在背。

    终于撑到关上了更衣室的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郑岚才终于缓下气来。

    身边堆了自己的衣服,郑岚不太认真地脱了袍子,一样一样换上。

    穿到袜子时,他才挑眼,走神地盯着脚链。

    他很冲动地就买下了它,放在展示的柜台里,那么多灯光聚集在它身上。

    链子上没有一粒钻石,却闪闪发光。

    脚踝大概是郑岚身上,除了刺青之外裴宴最喜欢的地方。

    郑岚把手覆盖在上面,连着单薄的骨块一起。他的手掌没有裴宴的大,也不似他那般滚烫,近千个日日夜夜,他早已明白裴宴的不可替代,却还是没有释怀。

    衣服换了许久,等郑岚出了房间,按摩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收拾好东西,给陈嘉言发了一条道别的信息便独自走了。

    喝了酒,叫代驾又花了些时间,等郑岚回到柏皓家里已过凌晨。柏皓还没睡,端着电脑坐在客厅沙发上,洗过澡也换了睡衣,应该是在等他。

    见人回来了,柏皓才放了心,问“怎么这么晚”

    郑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累得靠在沙发上。

    “吃完又去做了按摩。”

    “啧,真有意思。”柏皓关了电脑放在他的膝盖上,手指抵着下巴。

    “怎么样啊剧组里那些导演、演员,扛摄像机的,有意思吗”

    “想知道这个”郑岚挑眉,“可能有意思吧。”

    “什么叫可能有意思”柏皓笑道。

    “我最早去,最早走,都没怎么看过,”郑岚诚实地回答,“我连台词都没有,就一个五秒的镜头,已经够头疼了。”

    “怎么了我们无所不能的郑医生,做个表情都不行吗”

    郑岚用手肘抵他一下,“你就知道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什么样子”

    “行吧。”柏皓耸了耸肩膀,忽然坐直身体。他话没说完,却犹犹豫豫的。

    郑岚心里其实也在笑,什么剧组好不好玩,什么他会不会演戏,柏皓能关心这些

    郑岚一下站起来,佯装要走的样子,说“今天真累了,早点休息。”

    一步没迈出去,柏皓叫住他“欸”

    “行,就你知道拿捏我,”柏皓赌气道,“我关心错了呗”

    眼见要生气了,郑岚坐回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想问什么”

    “问什么问,”柏皓干脆不说了,“问了也没用,我还不知道你”

    郑岚嗯了声算作默认。

    “你太奇怪了郑岚,”柏皓第一次对他表现出不理解的眼神,“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你明明知道去那里会遇到谁,你为什么还要去去就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可是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了,我怎么看不明白你想干什么”

    郑岚垂着头,手指搭在沙发上,嘴抿成一条直线。

    “对不起,”柏皓一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能想清楚,想清楚了,做什么兄弟都支持你。”

    “我就是害怕没有那一天”郑岚自语着。

    在柏皓看来,这是多简单一个问题啊。

    喜欢,或者不喜欢。

    舍得,或者不舍得。

    当一个人对这些事情犹豫,不正好说明了本身的态度吗

    他没想到郑岚不是在意这个。

    他还想着他,忘不了,放不下,不需要思考。

    可是不能碰,不能想,不能说,这才是症结。

    郑岚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前两年是他不想过去,重遇裴宴,他在想的是怎么过去。

    怎么过去呢

    郑岚睡觉时蜷缩着身体,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

    红色绳子弄丢了,手上不缠着那点东西,郑岚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适应着脚链睡着。

    他会想着裴宴,他的温度,他的手指,想到浑身发颤,忍不住缩起来,手搭在脚踝那处。

    然后慢慢习惯新的寄托。

    第二天去上班,一早主任便晃悠着进了他的办公室。手上端着他泡的茶,还给郑岚也准备了一杯。

    “昨天怎么样顺利吗”主任满脸笑容地问。

    “还算顺利吧,”郑岚说完,又一想,话锋一转,“我那儿卡了挺久的,不太好意思。”

    “没事儿,”主任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很正常,你是第一次嘛,哎哟,我那儿子要是能有你一半优秀,我都不用年纪这么大还整天发愁了。”

    主任的儿子不是医学生,是文学生,当初选专业就将他气得不行,这事儿凡是与他熟的医生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

    郑岚安慰的客套话还没说出口,主任也尚且有抱怨没讲完,外面热热闹闹又来人。

    原来是那要结婚的小护士,过来提醒他们“我的婚宴就在这个周末,郑医生和主任记得来啊。”

    “当然。”郑岚说,他坐下来,手在右边柜子里摸了下。

    要送给小护士的礼物盒子就放在这儿,是早上他放好的。

    小护士一走,主任又不免念叨,“你看看人家小张,比你小多少,这婚都结了,你怎么连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看之前那个女医生就挺不错,人也漂亮,学历也和你差不多,要不你”

    郑岚笑着,起身将主任往外推,“主任,马上要上班了”

    “行行行,”主任喃喃道,“你们年轻人都主意大。”

    很不凑巧的是,万寒说的暖房宴,也恰好在那一天。

    听郑岚在电话那头卡了声音,万寒便心道不好,问“你那天有事吗”

    “嗯,之前我让你帮我选礼物,那个小姑娘就是那天结婚,我得去。”

    万寒也挺无奈的,只好笑道“看来算得比较准,那天是黄道吉日。”

    郑岚又一思忖,实在不想万寒觉得遗憾,说“婚宴应该只用吃中午那一顿吧,我晚上再过来,可以吗”

    “真的吗那这样也行,”万寒琢磨地更细了些,“你肯定要喝喜酒的吧那你那边结束就给我打电话,我让人来接你。”

    “好。”郑岚应下来。

    万寒却还没挂电话,郑岚反而想笑了。

    自从他和裴宴散了席,周围的朋友在他面前提到他总是这幅模样。

    “还想说什么吗”郑岚主动问。

    “我们还邀请了裴宴,是向从扬的主意,你知道当初我们俩认识也是因为”万寒越说越觉得为难,“那不然算了,向从扬说了也不作数,要是你不喜欢”

    他才是客人,怎么还为难上主人了呢

    郑岚连说不用,哭笑不得,“我们只是分手了,不是结仇了。”

    再说他私心重得不能让别人发现

    “我只是希望你在我这儿别为难自己。”万寒道。

    “没事的,没有为难。”

    婚宴那天,郑岚和几个同事一起到得很早。

    酒店里很热闹,宾客们穿着比平时华丽的服装,在草坪间穿梭。

    进门时便已见过新娘,郑岚把挑的礼物拿出来,还随了一个红包。

    这个小护士在工作上一直与他合作,这些年也多亏了她。

    小护士很惊喜,没想到郑岚竟然还特意为她选了礼物。

    她当面打开,一个盒子里头放了两根手链,情侣款,好漂亮。

    “谢谢你郑医生”新娘感动得快掉眼泪,郑岚赶紧制止住。

    “今天你要开开心心,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起来这是郑岚人生里第一回看婚礼仪式,流程和他印象里差不离,现场的气氛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从父亲将女儿的手交到男方手中,那小护士就开始哭了。

    她平常挺坚强的,被病人刁难了,被医生责怪了都没软弱过,如今穿着美丽的纱裙,成了很漂亮的样子,却落了满面泪。

    反观父亲那方,大概他一辈子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流过眼泪。

    午宴开始,新娘换了方便的服装,与新郎一起挨桌敬酒,郑岚喝了一杯,坐下来,又被一桌子同事灌了点儿,一顿饭吃得天昏地暗。

    结束之后郑岚又单独去和小护士打了招呼,才出了酒店,冷风一吹,他又清醒了一些。

    正要给万寒打电话,他先接了一个,没注意看号码,接起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在哪里我接你。”

    郑岚心脏一紧,好像时间在这一刻穿梭回那个校园。

    “说话。”

    裴宴轻轻咬了两个字。

    “我在酒店门口,维尔希。”

    郑岚话音落下,裴宴那头便挂了电话。

    他恍恍惚惚等着人,本来就不大清醒,这下更觉难以相信。

    万寒的新家离此处甚远,裴宴竟然还愿意开着车来接他的吗

    又一阵寒风刮过,他缩了缩身子,退到酒店内,在沙发上坐下来,却一直偏头望着窗外。

    他对裴宴的车并不熟悉,何况他车很多,总也是不同的。

    郑岚的身体在柔软的沙发上逐渐下陷,酒后温度慢慢上涨,烧到脑子上。

    有同事也结束了午餐走出来,笑着问他干嘛呢,郑岚就说等人。

    声音和笑容都和煦如春风,让人不得不去想等的这人是谁。

    郑医生也没听说有对象啊

    同事正想缠着问,酒店外忽然停了辆车。

    门口大马路,停车本来没什么好稀奇的,稀奇的是一群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就迎上去了,仿佛里面坐的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下来检查的领导。

    还想和郑岚讨论下这人的来头,同事一回身,人呢

    再一看,郑岚也跑出去了,围在车边的工作人员为他让开一条路,郑岚拉开副驾驶的门跳了进去。

    那车大庭广众之下竟停了有段时间,才开走了。

    为什么要停

    郑岚跳上来,安全带栓了便盯着裴宴看。

    他喝了酒,带了一身的味道,面上酡红,偏那两只眼睛像栗子一样大大的,闪着光,又不是要落泪。

    多半人不清醒了。

    裴宴问他是要做什么,他醉了,不答,还以为是在梦里,就做些想做的事。手探过去抓住裴宴的手,把五指挤进他的指缝里,拉起来,借着日光细细地看。

    裴宴知道他醉了,他的手掌又红又热,两人不像在车里,倒像倒在床上,事后温存,郑岚也爱这样的占有。

    可是一个是醉了,一个是趁着醉了。裴宴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很想今天无论如何将郑岚弄醒,问他你是不是还想着我,说咱俩做吧但不分手,要不要告诉我当年是为什么。

    很快郑岚手指松了,裴宴抬眼看他,见他歪着脑袋,枕在座椅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vb有实体抽奖,抽两只布鸭子,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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