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和尚知道她能听懂人话
不,他不知道,他现在又开始对屋外的花说话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乖不乖啊蚂蚁有没有来欺负你们我昨天和他们谈判了,应该没事啰。以后见了他们,不要再向他们吐口水了。”
真是个有趣的怪和尚啊,小白龙想,看他的样子有十八九了吧,怎么还和三四岁小孩子一样。
“玄奘洪州佑民寺的天杨禅师和法明师父在大殿论法,快去看看”
“收到”那个叫玄奘的想走,又转身回来对她说,“你在这儿慢慢玩,我回来再放你回家,小心别让玄淇和他的猫看见你哟。”
知道啦,小白龙心想,你前脚走我后脚也就走啦。
和尚跑出去了。
水缸里一道金光飞出,水溅了一地,小白龙已站在了屋中,水太少她不能变龙,只好变成了一个人。
水中映出一个白衣的绝美女子。
其实小白龙在宫中也一直是这个人形,龙生下来就有人形,这也是她本相。
她悄悄把头探出屋,这是一座宽广的山中寺院,远处大殿传来隐隐诵经声,人好像都在那儿,四下一片安静。
她的脸上露出了俏皮的笑。
她要开始暗中观察人类玄奘的生活啦
她化成一只纯白百灵来到大殿窗边,这里最多的是山雀,但她怎么能变成那种俗鸟呢
殿内坐了一地和尚,中间有两个老的。一个持禅杖,身边还有包袱,像是外地云游到此的。另一个自然就是本寺的住持了。
“法明长老,久闻金山寺佛法昌盛,特来请教。”那持禅杖的老和尚道。
“天杨师父,不敢。”
“什么不敢”天杨忽然厉声道,“敢做不敢应么”
法明长老一愣,才悟到这就开始论法了,于是一笑答道“敢应不敢放。”
“放下”
“我两手皆空,放什么”
“那为什么还抓着”
“心有灵犀。”
两人一问一答,问得凶答得快,只听得两旁僧人议论纷纷。
“你听懂了么”“没有啊”“哎,太高深了。”“真是玄机啊”
小白龙只找那玄奘,却见他在人群之中,正向这边看着她。
小白龙心一跳,只觉脸要红了,忽发现自己是一只鸟,他看不见脸红的。
只见玄奘对她笑了一笑。
这人莫不是认得我小白龙想,不可能的,他不过一凡人而已啊。
这边论答已到了关键时刻,两个老和尚头上都起了白烟。
天杨“如何是禅”
法明“是。”
天杨“如何是正法眼”
法明“不是。”
天杨“如何悟证虚空”
法明“心无杂念。”
天杨“是么”
法明“不是么”
天杨“是么”
法明“这”
“哈哈哈哈”天杨大笑起来,“原来你就这两下子。”
“这我”法明脸都涨红了。四周僧众一片哗然。
天杨道“金山寺空有虚名,我云游四海,不见真人,可叹可叹”
“哈哈哈哈”忽然人群中有人笑。
所有人都回头,笑的人正是玄奘。
天杨死盯着玄奘“这位小师父,老朽有可笑之处么”
“啊”玄奘说,“不是,我刚刚看门外树上两兔子厮打,所以可笑。”
“妄说,兔子怎会在树上”
“那在树上的是什么呢”玄奘问。
“这”天杨语塞,他再次打量玄奘,“真看不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
“啊”一边的一个和尚说,“他是我们这儿最懒的一个,从不好好听讲诵经。”
“不得多言”法明喝住那个和尚,对玄奘说,“玄奘,你有什么话,不妨说来听听。”
“真的没什么。”玄奘笑了,“我刚才真的看见兔子了,我还看见一只会脸红的白色百灵。”
啊小白龙吓得差点从窗上栽下去。
“哼小和尚玩虚的,你不说,我倒要问你了”天杨道。
“请问。”
“什么是佛”
玄奘看看头上,又看看脚下,再看看门外
“你丢东西了么”法明急了。
天杨叹了一声“他已经答出来了无处不是佛。小师父,真有你的”
玄奘一笑。
“我再问一个,还是刚才法明答不出的那个,如何悟证虚空”
“打破顽冥”玄奘想也不想就说。
“是么”
“不是”
“不是还答”天杨瞪眼道,“找打”
“不是还问”玄奘也叫起来,“欠揍”
两人大眼瞪小眼。众僧都惊得呆了。
良久,天杨长叹一声“你说得极是。我败了。”
玄奘一战成名。
天杨走后,玄奘立刻被全寺众僧围住,要他讲解。
“那天杨最后一招,来势极凶,你如何能接住的你那句欠揍究竟有何深意”
玄奘摸摸光头一笑“没什么他说我答错了要打我,我说我答错了又怎样,你敢打我,我便打你,他一看我年轻想想打不过我,所以就认输了。”
寺院里倒了一片。
“玄奘,你聪慧过人,今后就在我身边修行,我将毕生所学传授予你。”法明说。
玄奘摸摸光头说“其实我觉得还是像以前在执事堂好,有时间可以养养花,看看天,我背不来那些佛经。”
“你不苦学,怎能得我衣钵”
一旁众僧听得眼都红了,这等于就是把住持之位相传了。
可玄奘说了一句话“其实我要学的,你又教不了我。”
众僧一片惊呼,法明也禁不住摇晃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你想学的是什么呢”法明定住气问。
玄奘抬起头来,望望天上白云变幻,说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这句话一出,便犹如晴天一霹雳
那西方无极世界如来忽睁眼惊呼“不好”
观音忙凑上前“师祖何故如此”
如来道“是他。他又回来了。”
玄奘回到了小屋。
那条鱼还在缸里。
“地上怎这湿,定是你又淘气”玄奘笑着对小白龙说。
小白龙摆摆尾巴笑了,她发现她竟甘愿做一条鱼,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
自从玄奘与天杨一战,又拒绝了法明的授业之后,他在寺院内好像越来越孤独了,所有僧人见了他都怪怪地笑笑,法明也不再理他,讲经也再无人叫他。当众人在大殿内吟诵时,玄奘便一个人在空旷的广场上扫落叶,把每一片枯叶又放回树根旁。要不就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别人以为他在睡觉,其实小白龙知道他在看天,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晚上,他回到一个人住的破杂物屋,点上微弱的油灯写着些什么。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少和小白龙、花草说话,他那天空般明朗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种东西渐渐爬上了他的眉间。他不再扫落叶,也不再看天,他只是整天坐在那儿想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