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地分出沟壑时尚可以土石填补, 可如果是人心呢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消息了。”坐在窗边的女人难得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透过那明亮的光线看向远方隐没在云端的群山。
她喃喃低语着伸出手,合掌间仿佛能将她的所有物握在手中。
“你可以了。”胖狸猫无语极了。
“睁开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 你的使魔只是两天没给你回消息好么”
所以它家这个不靠谱的宿主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 凹什么苦情剧的人设
“你怎么这么能破坏气氛但凡换一个人都会忍不住打飞你, 信不信”音韶卿也忍无可忍。
怎么就没人告诉这只胖猫要看懂气氛呢
“好了好了, 你在这里怨天尤人还不如主动出击。”胖狸猫摇晃着脑袋,真的很懒的理恋爱中的女人。
“更何况她可都两天没理你了呢”
啧啧,听听这阴阳怪气的。
音韶卿真想捏扁它的叭叭小嘴, 让它再一天天不正经的逼逼赖赖。
不过系统说的对, 蜷在椅子上看了一天一夜山峰的女人终于站起了身。
僵硬的四肢活动起来伴随着“咔咔”的舒展声。
“快走吧你。”胖狸猫听的牙疼,巴不得这个女人赶紧离开。
“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英雄救美的机会。”
胖狸猫附赠的消息可真不是什么有趣的话, 音韶卿眉眼带了凝重和紧张。
这猫虽然满嘴胡话,但是在大事上它不曾说谎。
鎏金色的雾气在音韶卿挺直的脊背后翻涌,渐渐地凝聚成羽翼, 刀锋般的羽毛劈开空间,如光穿梭在黑色的雷电中。
细小的雷电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劈在身上也不痛不痒的,但实际上,即便音韶卿这样强大的黑暗法师,也要在雷电中不停运转禁术重塑躯体。
血肉被一块块撕碎的感觉不好受, 更何况是撕碎重塑又再次被撕碎的这种反复轮回的痛苦。
胖狸猫在音韶卿的灵魂深处合上眼,拒绝再去看这血腥的一幕。
它很早之前就知道它家宿主不正常, 对于疼痛和死亡,她并不畏惧,甚至愉悦。
“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站在小镇的一角,诺纳特如此形容着海姆家的暴君。
“是她让我将魔血掺进你的食物中, 也是她让你变成了半魔,毁掉了你的前程。”诺纳特上前一步,想要晃醒面前沉默的女人。
“拉冬,你该清醒过来了,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何必要留在一个恶魔的身边”
金发碧眼的精灵王子如此的焦急和担忧,那深邃的眸底隐藏着惑人的温柔。
好像只要拉冬开口,诺纳特就能将一切都送给她,会迎娶她,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一样。
事实上,拉冬才应该是诺纳特的妻子,这是很早前精灵族长老和拉冬的养父约定好的事情。
但是,高贵的精灵王子怎么能容忍一个体内流淌着平民血液的人成为他的爱人呢
拉冬后退一步,闪开诺纳特伸来的双手,即便她眼底的猩红色和野性已经褪去,但是那凛然的气势依旧让诺纳特不敢靠近。
试问一个一米九的女人,这在身高上就已经压了诺纳特一头的半魔,她在战场上见过真正的厮杀和死亡,那股血煞气可不是诺纳特这种娇生惯养的王子能抗得住的。
无意识的被吓退了两步的诺纳特反应过来后,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和狠毒。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身负着众多贱民们的信仰和期待,如果不是赛丽亚那个女人的笔记上写到她有可能是纯净的光明灵魂,诺纳特作为高贵的王子才不会做邀请她加入精灵族这种卑贱的事。
“回来吧,我会恳请长老们,让他们祝福我们的爱情。”诺纳特再次向着死不开口,甚至冷漠的看着他的女人伸出手。
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就在圣庭和瓦特尔势力已经悄然冲进特拉希尔前线的时候,诺纳特才从族中长老们的口中得知他是一块“盾牌”。
是需要阻挡住战争冲击的“盾牌”。
诺纳特闻言气的浑身发抖,四肢冰冷,眼前更是一片昏暗。
没有光明灵魂来引导他激发全部的力量,他拿什么庇护精灵族
拿命吗
诺纳特不知道他脸上温柔和担忧的表情已经有些扭曲,他面目狰狞的,近乎咆哮着想要拉冬握住他的手。
只要她同意回到精灵族,只要她同意做他的妻子,那么她就该主动奉献上自己的灵魂
“我已经答应你,许给你未来王后的位置,你还是不愿意回来么”诺纳特见拉冬一直冷冰冰的看着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那些贱民低劣的血脉就是如此的贪婪。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足
但是,换一句话来说,正是因为他们的贪婪,贵族们才有办法牢牢掌控住他们。
诺纳特突然笑了,他的话音低沉,带着威胁道“你必须和我回去,圣庭已经准备攻打这里了,你不想死的话,就只能求我帮你。”
已经恢复了记忆的拉冬按着腰间的利剑,有些困惑为什么以前她还觉得这个男人很不错
甚至默许了他的接近,允许他和自己同享晚餐
凛然沉默的女人突然拔剑,斜斩而下的寒芒在诺纳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撕裂他身后的空间,划破偷袭者的喉咙。
金色的长袍,纠缠的荆棘花枝纹在衣襟上,那是来自圣庭魔法师的标志。
当第一个暗杀者被发现后,被拉冬含霜隐冰的刺骨目光扫过的地方,越来越多的圣庭法师从藏匿中出来。
他们盯着那野兽般嗜血的视线,吞咽着口水,畏惧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圣司大人要这个女人死在这里,然后将她的头颅挂在镇口等待海姆家暴君来欣赏。
这一命令,没人质疑,甚至作为圣庭的法师,他们还觉得十分畅快。
毕竟那只是一只黑暗法师的使魔,即便曾经是人,也终究是黑暗中滋生出的蛆虫罢了。
拉冬几乎没给这些人反击的时间,月白色的铁刃穿过他们的心脏,割下他们的头颅,斩断他们的身体,撕裂他们的双眼。
血,漫天的飞血将已经僵住的诺纳特染的浑身发红。
从未见过战争残酷的王子在血泊中究竟会露出怎样惊恐的表情呢
将一颗头颅踹到诺纳特的身上,拉冬流露出了近几天唯一的一个笑容。
那般恶劣和疯狂
等在后方的圣庭魔法师们没有等来暗杀部队的消息,小队长的脸色发沉。
这人曾见过拉冬一面,那个时候拉冬就像一只疯狗,只会在铁笼里低吼着撞击铁笼。
那失去理性的丑陋模样太难看了。
“绝不能让精灵族的那个废物王子将疯狗带走。”小队长甚至不愿意将拉冬称为人。
他怕侮辱了自己高贵的身份。
“是”他身后的众多魔法师们跃跃欲试。
他们已经等不及看到海姆家的那个混蛋暴君,抱着自家使魔的头颅哭泣的样子了,哈哈哈
越来越多的圣庭魔法师围剿而来,拉冬再一次认定,诺纳特就是个灾星。
如果不是他,那么音就不会为了争风吃醋而对她下狠手,害她被魔血反噬。
“你真的不愿意和我走么”有足够圣器供他逃脱的诺纳特还是舍不得拉冬这块肥肉。
他咬咬牙,吐出最不想说的一句话,“你就不怕在这里死掉,你的主人会伤心么”
无论何时,音总是这只半魔最大的弱点,以及最在意的事。
挥舞着长剑的女人身形一顿,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被旁边的法师抓住,一道黑色的水刃从他的权杖中射出,狠狠的劈向拉冬的脖颈。
拉冬脚下猛蹬地面,偏身一侧,水刃斩偏后她余光看见那魔法师露出了诡异一笑。
突然而来的危险感让拉冬顾不得左边魔法师挥来的火焰,长剑骤然竖挑。
“铮──”陪伴了拉冬几个月的长剑碎裂,碎片划破了她的脸颊,肩膀,以及项圈。
那枚本该折断长剑后刺入她喉咙的水刃被项圈挡下。
黑色的项圈被斩断,残破的掉落,在拉冬的眼底留下一段堕落的影子。
长发披散的高大半魔还记得,这枚项圈上有主人留给她的保护法咒,以及主人占有她的证明。
“嗬呃”明明已经恢复了人类的理性,但在项圈跌落在灰土里被人踩在脚下的那一刻,拉冬的喉咙里爆发了野兽般的怒吼。
来自魔兽的咆哮响彻了整个小镇,撕裂的血肉被丢在墙上,地上,宛如屠宰场,充满了动物的血腥和惨叫。
只不过区别在于,在这里惨叫的不是动物,而是人类。
“那只半魔暴走了”被撕碎半边身子的魔法师挣扎着传消息给后方,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只血淋淋的手捏爆了他的头颅。
曾充满了生气的小镇变成了地狱,那位每天会买一些华丽宝石的沉默女英雄终于撕开了人类的伪装,化作了深渊中的恶魔,吞噬着虚伪的圣者。
那些魔法师的悲鸣笼罩在小镇的墙内,被鲜血烙印在泥土里,化作黑色的怨气,在特拉希尔前线这样特殊的环境下被无形的大手渐渐捏成一个个长满獠牙和尖刺的怪物。
这是拉冬第一次见到怪物的诞生。
那铺天盖地,无处可去的怨气,最终成为了连深渊魔界都拒绝收容的怪物。
那些怪物没有理性,他们寻着血肉味无差别的攻击拉冬和圣庭的人,而诺纳特早在拉冬发疯之前就跑了。
他虽然眼馋拉冬的灵魂,但是见到她杀人之后,诺纳特可不会愚蠢的认为一个杀人狂魔会拥有最纯粹的光明灵魂。
那明明就是来自深渊的恶魔,她的灵魂比在深渊里苟且偷生的魔影还要黑暗,恶心
诺纳特再一次咒骂已经死去的赛丽亚,这个女人半点比不上她的姐姐。
除了写一些虚假空想的日记,她什么也不会
诺纳特愤怒的踹了一脚身前的树,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和萨拉赫米成婚。
为了早点接触到光明灵魂,萨拉赫米他势在必得。
愚蠢,哦不,应该是“伟大而又英明”的精灵王子在这种全面战争的年头还能花心思想这种问题,真是哈
怪物们前仆后继的冲向圣庭的法师们,在惨叫和一片猩红中,越来越多的人类死亡,也有越来越多的怪物站起来。
那条黑色的项圈已经不知被哪个怪物踩在了脚下,嘶吼着屠戮怪物的女人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性。
当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她就被沉重的阴霾所勒紧,那仇恨和怪罪扼住了她的喉咙,驱使着她去复仇。
但是,那条黑色的项圈却时刻散发着温暖,压制着她的黑暗面,将丑陋撕去,予她光明。
可那光太微弱了,仅仅能让她双手合拢的扣在脖颈上,扼住自己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
却不能让她冷静下来给她的主人写一封完整的信。
她不是好人,她是一个背叛者。
她终究会背叛她的主人。
就像现在
在空间裂缝足以通过一个人的时候,在那挺拔却并不强壮的身影出现的时候,被野蛮和暴虐控制住的半魔伸出利爪,扑向了她的主人。
“你不该相信一个半魔,即便她曾经是最好的准骑士,但她的身体里依旧有来自魔兽的残忍血脉。”副院长曾如此劝阻过音韶卿。
在滚烫的血液沾染上黑色的衣袍,在那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面庞,在那温暖的躯体跌落在她的怀里,在灼热的金色火焰焚燃一切时,音韶卿想,她又是如何回答的
矮小的萝莉侧身看着守在门口,寸步不离的半魔,如此自傲而又笃定的回绝副院长的好意。
她说,“拉冬绝不会背叛我。”
那是她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它诉说着她们之前比金石还要坚固的信任。
“你赢了。”很多年后,副院长再次见到音韶卿的时候,笑着回应。
是的,她赢了。
一根长长的骨刺洞穿了半魔的身体,折断了她的脊骨,刺的前端穿过拉冬的手掌,险而又险的停在了音韶卿的身前。
刺尖离音韶卿的身体太近了,在呼吸间,她甚至能感受到肌肤触碰到刺尖的痛痒感。
来自自身的血液模糊住了半魔的眉眼,她费力的眨眨眼,努力看清了那根刺的位置。
没有碰到她的主人。
很好
被野蛮吞没的半魔咧嘴笑着,傻呵呵的跪倒在主人的怀抱里,脊骨的断裂让她挪不动身,四肢不听使唤。
但那尖锐的指甲在划过主人的脸庞前还是叫她硬生生的收回去了。
看拉冬就是最棒的
所以,失去了项圈的半魔口中含混着血液,挣扎着贴近她的主人,模糊的吐出一些破碎的字眼。
傻乎乎的半魔小心翼翼的祈求着另一个项圈。
她想,她还想做音的使魔
但很可惜,那些破碎的字眼太难听清了,她的意思并没有传递出去。
甚至她以为自己是躺在主人的怀里,乖巧的躺着,一如既往狡诈的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她的主人,索要奖励。
可事实上,在别人的眼里,那个高大的女人折断了脊骨,扭曲丑陋的歪倒在地。
腥臭的血液和泥土黏在她的身上非常恶心,她就像一只丑陋的爬虫,在污垢中打滚。
还有那充满暴虐的眼眸,哈,真是一个养不熟的魔兽。
她就该被处死被绑在十字架上用圣火烧死
闯入小镇的萨拉赫米作呕的看着那个黑衣暴君弯下腰,抱起她的半魔,然后亲吻了她的眉眼。
她居然亲了一条扭曲的蛆虫
萨拉赫米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金色的火焰灼烧着一切,连在圣火中诞生的她都接近不了。
这份力量本该属于圣庭,而不是一个黑暗法师
嫉妒,暴怒,贪婪
在烈火中拥抱着挚爱的恶魔睁开漠然的眼,她发出了审判的告言。
一切的虚伪和卑劣都该掩埋在这个纪元里,掩埋在灼目的光明里,被英雄的利剑斩杀。
“没有人能逃脱”
在这一天,所有参与围杀海姆家族的贵族们都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犹如恶魔趴在他们的耳边低语,宣告他们的死期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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