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他俩说话之前,陈空青先去了茶水间。
外出一天,他回到公司,立刻把衬衫解了扣。那凹陷的锁骨大片露着,耳后的痣也在享受终于能独处的放松。
今晚的扮演,是为了测试市场的稳定性,目测至少十一小时以上。
所以,用指节去压了下饮水机的出水,这位老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四周被锁定。重物都不会动。
只有速溶在杯底游来游去,像某种水怪。
陈空青一口下去半杯,手一顿。然后,他继续往里加水,好像舌头失灵。
从过往公司的维护经验来说,他和两个员工分别扮演过系统各种功能。
但进入内部的那个管理员,基本是陈空青。
毕竟,他的技术摆在那里。
他更熟知着目前市面上任何一种高级语言。
当进入深度研发状态,他这种工作狂,连续不吃短喝也无妨。并且他从不寻求精神消遣。一切外在打扰,对他只是绝缘。
因此,当初招阿姨来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时,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可每次林姐下班,员工的杯子和游戏机还是乱七八糟。
这位老板只能亲力亲为,提前排除前台阿姨眼中的雷区,还开启手动洗碗和滤水器。
正好,微波炉上放着牛肉干。
陈空青和咖啡一起拿走。
这时,他才从公司域名下的一条虚拟路径走进了管理员空间huan aication arketce。
一把公用钥匙正被留在数据库门口。
陈空青去开门,没拔走,在他脚下的空间跟着延伸出了一面虚拟的蓝天白云之墙。
这个墙只是桌面,后边才是一扇唯他能打开的自动变大版窗口。
里面有真正的后台,一个仅供陈空青以管理员ckq身份去登陆的房子。
以他对路程合理性的要求来看,这条路盖的不错,审美过关,造型对称干净,颇有才华。
邱工在去年设计出了这条路径,陈空青给他发过两万块年终。
但身为今晚的通知栏,邱工不在桌面。
他和宁工去了c盘打扫。
偶尔,还能听见二人在某二级文件夹中念叨。
喂,妈什么事,哦,我正打扫无效页呢。
别给我剩饭菜。我搁公司早吃过了。你看电视,早点睡。我不熬夜的。
陈空青没去管这是谁跟谁在打电话。
这是公司内的自由。
他是给员工交了五险一金,但员工只要把分内的事做完,其余时间在他面前睡大觉,也是上班。
至于,陈空青自己接下来要进去忙的事可就多了。
要见乙方,他得先换衣服。为了让管理员身份更有辨识度,陈空青每次身上都会带比较明显的颜色。
比如今天,他选择了单只的隐形眼镜,带了一副黑色皮手套。
这让他呈现ai的人造感,会让原住民不讨厌。
然后,他才换装进入了人类市场的临时后台。
第一个保护后台的门上有个压力泵,能防崩溃,空荡的入口尽头是两个电梯。
它们不是直升电梯,只能去左和向右,当陈空青进了右边,虚拟选项按键浮出管理,身后融化的黑白色也将他变作数据。
电梯看似在原地。
可门一合,外头的彩虹色走廊成了折叠。
这时,他脚下失重了起来。
这是由于古早代码是无法写出重量和温度的,对计算机的内部空间而言,文字和图像才是主要表现形式。
两边的电子墙体略显狼狈,碰一下会闪火花。
这些残垣断壁,都是宁工和邱工一起加班加点的成果,还待开发。
尽头有不少拐弯,陈空青忽略这些,出来后进了办公室。
他坐下,看日志。
变成ht5模式的的咖啡和小零食一动不动,除了不烫,也没味。
两个打扫的偶尔一起路过。
很快,又从管理员的门外走掉了。
接着,陈空青等到了访客,一个会走路的黑色正方体,中间是个空心,这就是他的乙方。
乙方的出现,比陈空青预想的跳板时长要短。
或许是桌面上有两个栏太吵闹了,不停在通知它清理系统,搭个跳板,像极了推销员。
所以,面对这次成功会面,它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你好,管理员,你的新房间很宽敞。
陈空青第一次和它坐下来谈工作,推过咖啡询问
“工作路径走的顺利么。”
友人:十分正常,窗口也并无崩溃。
陈空青“那方便聊一下甲方的问题么。”
友人当然,我收到了你的双方电子协议,可以开始阐述我的自我升级过程了么。
“请便。”
陈空青说完翻开菜单栏给的og,极公式化地质询它的异常
“你是亲眼目睹这个被标记的司机当时用了虚拟假币,才会阻止叶美娟每次向他收款的么”
“是。”
“你怎么认出这是那张假币的。”
“2065年,央行发售的所有数字货币,都会在右下角以每秒三次的频率出现动态水印,司机手中的这张没有,他在用一张静态图骗取自己每天的早餐。”
“为什么主动记录他的脸”
“留下证据,避免假币流通,造成用户损失。”
通过这段对话,陈空青基本明确它的出厂语言和市面上的ai并无区别。
它被叶美娟购买安装时,只是一台普通的ai。
可在这个人类市场里,ai和人类无异。
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因为,国内三大厂目前也不会信一个有思维的ai会真实存在。
但科技在任何一个阶段都非一蹴而就。
现实就是像这种特殊技术,也是过去的两年中,某人自己用实力和命堆出来的。
比如,这个把数据库实体化的技术。他用的就是波兰那边的虚拟系统,但这项技术以往更多用于建筑业。
再比如,外部框架他用的是五十年前普及的车辆和智能机自适应导航,但他为了空间拓展,也加到了内里。
这极费时的技术投入,必须从外打破现今ai构成的大数据,算法和计算力,才初步实现到这个水平。
可在陈空青的理念中,去让人类深入地和ai对话,才能够更了解当下算法停摆的问题所在。
要有一个中间人,两方才不会撒谎。
这就像一对感情破裂的夫妻面对同一个心理医生。只有ai也见到了管理员,它们才能找到发声口。
这才是反图灵机的第一步。
当然,除开他这个管理员。
那个最根本能模仿ai,和他一起欺骗计算机的人,理论上还是不存在,连他都不能相信人怎么做到这点。
他不是神,就算本事再大,术业也有专攻。
不找到一个和他百分百搭配的人。
只能说,这个未知技术还处于一个调试期的阶段,离触摸真正的图灵之手还很远。
像叶美娟和友人,就是一对给了这家公司一个测试机会的甲乙方。
只不过,秉持着管理员的职责所在,陈空青也需要对ai的安全性和伦理性保留观点。
于是,黑衣的他突然试探
“可你没被写入过拒绝和识别的功能。”
“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联网找到警方,不能告知用户我在干什么,只能留下司机的脸。”
提及司机,友人还停了下
不过,我还存在着一些诉求,想告知于你。
“诉求”
一些类似的烦恼,虽然我并未因此难过,所以只是诉求。
“方便现在带我去一下日志里面么”
请跟随我一起去每个房间查看。
仅用五分钟,他们达成了协议。
陈空青开始跟它走。
人和ai并排踩着一个个点,万维宇宙中浮现出每一页的透明日志。
这时,陈空青透过跳跃后的一条条波段,才注意到窗口里是熟悉的一个个场景。
每一页,地点大同小异。
但那是一家他偶尔会路过的早点店。
可不同于很多人类对单一代码是缺乏想象力的。
透过这个ai的视角,陈空青会发现被标注的物体和人类的眼睛还挺鲜活。
当陈空青和友人路过了风景们的身边,他会看到友人的世界,很丰富多彩。
所有东西一被定格。
他们再从因特网内穿梭,才能清楚看到电风扇里埋骨的蚊蝇,餐桌角洇开的油渍,以及,坐在里面吃饭,吃完走出去的人间悲喜。
这时,它才正式对着管理员去输出观点了。
只见友人指着一个存在于5号日志里的人物
“您注意到这位了吗。”
陈空青“嗯。”
友人“为什么他吃着早点,会对碗去掉眼泪呢。”
陈空青当然不知道。
而后,他的声音一点没温度地回
“哭是任何人类都会遇到的暂时困境,是我们那一边世界的常有。”
“是这样么。”
友人能接受这个观点。
它同时又指着一个女性问“关于想保护的心情,也是困境么”
话落,窗口的人物变化了。
友人这次所选择的日志出现在更早的一页。不巧,她还和叶美娟的女儿发生过口角。
起因是叶美娟出餐慢。
这名女性等的非常不耐烦。
她开口骂了叶美娟,还抢走东西,想不付钱。
叶美娟不想得罪人。
叶芳却怒不可遏,抓起付款装置,追在对方身后破口大骂,逼着女性给了钱。
陈空青还看到叶芳在扫到那几块钱后,在原地站了很久。
等到她抬手把有些东西使劲抹干,她回到了叶美娟的身边,直到正常去上学。
友人“她多爱她。”
黑衣如墨的管理员还是不说话。
他只是一名计算机的中间开发者。
说到底,撇开一个人的工作,现实和这里,对他而言都很远。
他是一支立着的铅笔。无论笔尖倒下哪边,划下的只是单一的线,笔直也无趣。
他她多爱他她的前提,首先要有那个他她。
他从不被人爱,也从不去爱,他当然也不了解世人因何而爱。
这时,没感情的他还非常不适时地提出一个问题
“所以,除了那个司机,你是将群体视若友人,不是把个体奉为友人,才完成自我算法升级的”
友人说话了
“不,管理员,友人没有除了。并非因为他向我使用过一次假币,我就拒绝去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要他曾经站在过我的面前,他也成为了我的友人。”
九小时后。
一个红色房子在尽头处,通宵后的黑衣管理员从系统的后台经过了这里。
友人已经离开。
但经过管理员介入后的两方初步协定,它和叶美娟为其三个月的工作协议在今晚到会此为止。
他们会替友人用本司一项暂未公开的专利技术来卸载系统。
但不是叶美娟单方面卸载,是友人也会清理掉密码,缓存,使用痕迹。
换句话说,这位ai也不续订用户了。
这个道理就和一段婚姻一样,不合适的两个人永远要速战速决。
两方无牵挂地告别,处理好财产分割,才能找到更合适自己的对象。
友人“在加热包、压缩食物盛行的科技年代,叶女士的美好如蚌壳中的珍珠。但如果要做朋友,却不能从对方身上得到改变和促进,这不是友情。”
友人“这种相互选择缺乏长期基础,她需要的是服务效率和人力改善。希望删除密码和系统痕迹后,各自回归。”
然后,它还对管理员发表了感言
“我已经提交了我的新算法,希望对您有所帮助。这段我对用户的删除是一种新的开始。希望,下一个在我的og入口输入密码的人,和我是相互的。”
管理员陈这次不说话,送它离开因特网。
到他准备去dns时,他看到两个栏在修墙面上的bug。于是过去敲敲员工们的窗口
“饿了没有,想吃早点么。”
“哦,不用,修完还有下一个呢。”
结果,社畜们竟然拒绝了。
管理员决定自己吃个早点。
但他也把友人的日志留下了一页。因为他刚刚在和那台算法自我升级的ai沟通时,撇见了偶然性。
这时,邱工问了句“找到司机任职的公司了,要设法联系上双方,让他们来判断经济损失么。”
陈空青“他叫什么。”
邱工“刘峥,山争峥。”
宁工还补充道“也是个科技时代里的苦命人。”
但黑衣管理员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还留下一句话
“没有什么苦不苦命,你们自己的身份就是科技制造业者,否定它,才是否定进步。”
“但再等等。”
“等到他想改变自己的人生,就会出现解决办法。问题总有答案,因为人是活的。”
一夜过去。
陈鹏来找熬夜的刘峥交接时,他俩照例吃了早饭。
刘峥今年二十七,精力好,才开夜车。陈鹏是有儿有妈,所以凌晨之前总会回去。
两个人差着岁数,但陈鹏认为刘峥人很不错。
自己只是说过一句老娘腿不好,他能去家里轮换看老太太。
他还老给陈鹏带早饭,自己不吃,就因为他知道大哥有时赶生意。
但刘峥今天等来了不速之客。二人还来了段对话。
王天“哟,刘儿,下班了,考虑的怎么样,昨天说的曝光证据呢,拿来吧。”
刘峥看也不看,直接绕道就走。
“你等等。”
王天一把反抓住他衣领。
等见此人没后台,也没本事的样儿,他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刚整过的一个。
那个白毛小孩一定还不知道,自己早不是第一次坑他了。
但说起来,他有时对别人根本没意见,为什么老这么干呢。
可能是单纯见不得好吧。
世上哪来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傻子才信他在伸张正义。他就是仇比自己富的,又鄙视比自己穷的。
王天还故技重施
“你朋友跳楼自杀这事,不闹大,再打两万年官司都没用。”
“赔点钱,大家的日子照样过,可你要什么要把国内目前最通用的算法改了哈哈,你知道自己触碰到多少人的潜在利益么断人财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再说,这事真怪不得谁,一个全社会早不在乎他死活的淘汰者,因为偶然看到一个开屏的广告推送,就傻乎乎地借那么多的贷,他就是傻”
王天被刘峥一把撂倒了。
四周没人。
王天趴地上,连挨了粗鄙又社会的十几拳,直打到鼻血直喷,又丑又挫,对方还吐了他一大口痰。
王天傻了。
更不懂这是报应,还是命。
却见刘峥道
“我就是要替死了的傻比打官司,打到我死,也要打赢你们,改了那个东西。”
他还说
“你这坏比以前没挨过打,是因为碰上的都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好人不长命。我要和坏人斗,让其他好人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客户就是友人啦,叶芳和妈妈的关系,前面有过伏笔,可以回看。
顺便之前心疼过海豹流鼻血的可以开心了,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让这人挨打这章才写这么长的哈哈哈哈。
不过,前面有姑娘说过师哥的身上有神性,这就是原因。
他这个人吧,做很多事都是一种神爱世人的下意识行为。他对小时候的白英,对前文中的很多落过泪的角色都有过下意识的保护和拯救。
可现在的他却意识不到,他的偏爱已经悄悄藏在自己某些不经意的表现中啦。
所以,相信我,他真的一点不高冷,他以后谈了恋爱大家就知道他有多可爱了,而且,我一直在铺垫一个不符合他人设的小弱点,有人看出是什么了嘛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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