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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一五八章靠过来,想吻你。……
    吉普车停在了路边。

    这依然是条近山林的小路,  路面坑洼,荒无人烟,没有监控。

    开车的人打开车门,  靴子踏出,  足下一蹬,  落到了地上。

    他摘下帽子,  梳理头发,阳光聚焦在他那副怎么看怎么不高兴的脸上正是孟负山。

    他擦亮火机,  点了烟,  不一会,袅袅的白烟便化在阳光中。

    他没有抽,  只是看着手里头的烟有点出神。

    嗡嗡的震动自他停车以后就一直在响,  是他丢在驾驶座上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上闪烁着来源号码,  号码没有被编辑名字或代称记录在手机中,因此只是一串数字。

    代表陈家树的数字。

    刚刚把人带走,陈家树的电话就来了。

    会是巧合吗陈家树发现端倪了吗开始怀疑了吗

    香烟在手里折叠,  捏碎。

    孟负山反身,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大哥。”

    无论发现不发现,怀疑不怀疑,  他都没有那么多选择。

    孟负山静静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面上没有表情。太阳的光照入镜面,镜子投出的折射光,  又落到他眼下,  落出一道耀眼白斑。

    “对,我在琴市。”

    等到纪询的意识再次从黑暗凝聚的深水中浮沉上来的,归拢集中,  能够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呆在医院里了。

    洁白的天花板和洁白的被单映了他满眼,他看见自己正插着输液针的手背,试着动了动,身体像是缀了一百个秤砣那样沉重

    不过也并非没有好消息。

    他能睁眼看见医院本身就是一样好消息。

    还有他的眼睛,谢天谢地,总算拿掉了800°模糊的镜片,又能够看清世界了。

    不过霍染因呢

    有没有和他在同一个病房吗

    纪询试图转动脑袋。

    “别动了。”一道年轻冷淡的女音在耳旁响起,“右臂中枪,贯穿伤,侥幸没有伤到神经和骨头;左手背二度烧伤;全身多处骨裂,相当于从高处摔下运气差点,一个摔不好,摔到你脊椎断裂,终生瘫痪;摔到你颈骨断裂,一了百了。好好养着吧。”

    纪询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会说这种怎么听怎么恐怖的专业术语的,除了警局里的法医不做他想。

    说话的人正是胡芫。

    但问题是胡芫不应该在宁市吗

    “我已经回到宁市了”纪询有点迷糊,说了声。声音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就他躺着的这张床的背面上,就映着“琴市第一人民医院”几个鲜红大字。

    “没有。你还在琴市。”胡芫只是说话语气一贯如此,并非刻意噎伤患,她解释,“是我因为一些私事,专门来了琴市。你昨天上午9点到了医院,现在都昏睡有一天了。你和霍队受伤的消息,昨天就传回了宁市。漾漾拜托我代表二支过来看望你们,我来的时候还见着了琴市刑警队的人,他们也守了不少时间,刚刚才离开”

    她将手机翻了个面,给纪询看。

    纪询这才发现,小小的一面屏幕里头,挤满了二支的人,文漾漾,谭鸣九,小眼镜包括袁越,都出现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

    “还好吧”

    “看着精神还行。”

    “你和队长的事情传回来,大家都吓死了。”

    “可恨歹徒在琴市动手,要是他们敢来宁市,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虽然现在也算有来无回,但你们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纪询有点头疼。

    他打断他们,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你们去看了霍染因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屏幕那头霎时一静。

    纪询一急,立刻撑起身“霍染因伤得很重”

    “没有没有,你别激动,当心伤口”谭鸣九赶紧说,他吭哧半天,代表众人,“主要是霍队现在应该很需要静养,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霍队,就拜托胡法医送了花篮和果篮进去我们寻思着,等你稍稍好了,替我们看看霍队,把心意捎到”

    明白了。

    纪询肩膀一松,重新靠回床铺。

    他险些发出痛呼,但被这么多人围观,要面子的硬忍住了。

    “早说是怕霍染因啊行了,我会去看他的,我有点累,先休息下。”

    屏幕里的二支众人很能理解,均让纪询赶紧休息。

    多休息,伤才能好得快。

    “纪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最后,袁越安慰他,“好好养伤,回头我请到假就去看你,带我妈给你炖的滋补鸡汤。”

    纪询冲袁越笑一笑。

    相较于你妈炖的鸡汤,我还是更想喝你老婆炖的鸡汤。

    不过个人事个人操心。

    袁越和他老婆孩子的事情,还是留给袁越自己操心吧。

    通讯终止,胡芫收回手机“没事的话,我也先走了。”

    纪询和这位女法医不怎么熟,但对于专程过来探望自己的人,也尽量客气“没事的,你放心,谢谢你能来看我。”

    “太客气了,顺路而已。”胡芫往病房外走出,走到门口的时候,女人停住。

    “霍队的病房是391。”女法医回头对他说。

    “谢谢。”纪询意外,真情实意道了声谢。

    胡芫最后冲纪询一点头,转身离开。

    在对方离开的没两分钟,纪询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体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他龇牙咧嘴,按着床铺,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挪。

    这是间双人病房。

    和纪询呆在一个病房里的,是个小年轻,一只腿打了石膏,架在病床的架子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床头旁边放着他的拐杖,纪询盯着那双拐杖一会,问小年轻“不介意我借用一会吧,一小时后还你。”

    “不介意倒是不介意”一直打游戏的小年轻茫然抬头,“不过你借拐杖干嘛都伤成这样了,有事不能让别人来吗”

    纪询冲小年轻笑笑,拄着拐杖走了。

    好不容易挪出了病房,他朝自己的门牌号看一眼。

    432。

    不远不远,只差一层楼。

    纪询吁了一口气,振作精神,朝不远处的电梯走去可还是没有走习惯,或者说,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状态了,走了两步差点摔倒,还是路过的一位穿紫色毛衣裙的年轻女士,连忙扶了他一把。

    “谢谢。”纪询赶紧说。

    “不用。”年轻女士对他笑了笑,紧走两步,重新扶住前头的轮椅。

    轮椅背对纪询,坐在上边的老头还戴着个帽子,纪询一眼过去,完全无法分辨老头的模样,只能看见他颈后一道长长的,从脖子蔓延入头发的红色疤痕。

    对了,那老头佝偻着肩背,打着摆子,似乎很不健康的样子。

    接着纪询就看不见了,刚才扶过纪询的年轻女士已经推着轮椅离开,行动间,她手腕上,一枚绿意盎然的翡翠镯子和轮椅相撞,丁零当啷,简直能点亮灰扑扑的冬天

    闭合的病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躺在床上的霍染因初时以为是护士进来换药,直到推门的人往前走了一步,那种伴随着木头“哒哒”敲着地板的迟滞脚步声立时引起霍染因的警觉

    “纪询”

    “是我是我。你赶紧的别动,别扯破伤口了。”纪询赶紧说,“都这时候了,你的警觉心怎么还这么重没睡”

    “睡不着。”霍染因回答,立刻又恼火说,“怕我扯破伤口,就不怕你自己扯破伤口居然一路从楼上下来,你疯了”

    “怕啊。更怕看不见你。”纪询算是磨蹭到了霍染因身边,一松手,人立刻倒在霍染因床上,他着吐槽道,“这家医院实在太恶毒了,居然把我们分散得这么开。我头一次感觉要和你见面,宛若牛郎见织女。”

    “你不闲着没事跑下来,就什么事也没有。用膝盖想也知道,我肯定正好好养伤。”霍染因嘴上不留情面,动作却一贯的小心仔细,先向旁挪挪,给纪询挪出一个空位,还及时掀起了被子,现在,能将被子盖在纪询身上。

    “真这么没有意义,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上”

    “问护士的。”

    “真的”

    “当然真的”

    霍染因才不会告诉纪询,他们到了医院后,他一直坚持不先接受治疗,非要看见失去意识的纪询进了手术室又安安全全地出了手术室,再被推入病房中,才彻底安心。

    “霍染因,我觉得”纪询沉吟,“你在撒谎。”

    “”

    “你的床头旁边有化验单和用药单,上面的第一次治疗用药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胡芫刚才告诉了我昨天被医院收治的时间,上午九点,九点到十二点,整整三个小时后,你才开始治疗,除了等我的结果,没有别的理由了吧。”

    “纪询,看来你是清醒了。”霍染因恼羞成怒,冷笑出声,“那我们正好来说说昨天上午的事情,前一秒说好要听话,下一秒就反悔,开车冲出去和追杀的人同归于尽显得你很能是吧我”

    纪询飞速地亲了霍染因一下。

    他们还要说话,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嗯咳”

    窝在一床被子里的两人顿时僵住。

    霍染因把脸埋入枕头,纪询的脸皮比较厚一些,主动抬起眼睛,对上隔壁床位上老大爷炯炯的目光。

    自进来之后光顾着霍染因去了,完全没有发现双人病房中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冲老大爷露出和善的笑容,尽力伸长胳膊,将放在霍染因床头的果篮推向老大爷的方向

    “大爷,不要意思打扰您了,请您吃水果。”

    “你们两个小伙子,这么客气干什么”老大爷立时被收买了,当场收起炯炯目光,转回头津津有味地重新看起报纸来。

    纪询再抓住床与床之间的帘子,“刷啦”一声,将帘子扯上。

    然后他再倒回床上,吁上一口气,对霍染因撒娇“痛”

    “”

    霍染因抿嘴,眨了下眼。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那蝶翼似的阴影,于静默间一振翅,飞过两人间小小的距离,轻柔贴入纪询的心。

    “我没反悔,我会听话的。”纪询情不自禁,“来见你,就是想听你说话,说一辈子的话。”

    霍染因本想反驳纪询的歪理邪说,怎么能把“听话”两个字曲解成这样

    可言语入了耳,在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纪询的声音。

    他忽然也觉得纪询说得不怎么歪理了,因为他也觉得这样的话,纪询的话,甜言蜜语也行,闲言碎语也好,说什么都可以,听多久都不够。

    他看着纪询,一路艰难的行动,纪询身上出了层薄汗,热意将纪询的脸蒸腾得莹润发亮,上边滚着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汗珠,汗珠是透明的,但被光线一照,便照出了珊瑚的颜色。心事的颜色。

    “头再低一些。”霍染因。

    “嗯”虽然不解,但纪询还遵照自己先前的承诺,乖乖凑到霍染因面前,“干什么”

    疼。动不了。

    但是

    “想吻你。”

    霍染因吻住他。

    吻上这张光彩照人的脸。

    印上嘴角,咬住唇肉,探入口舌。

    轻轻的,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前,霍染因放开了纪询,他扭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声说话,明明在抱怨,却像含着棉花糖那样软

    “我哪有那么多话”

    “哦一下子说一辈子可能确实步子迈得太大了,那我们就先脚踏实地,从一被子开始说起,好好锻炼锻炼”纪询抿了抿发烫的嘴唇,低头看着床铺,调笑道。

    “赶紧休息。”霍染因后悔了,又将脸埋入枕头,拒绝面对现实。

    纪询忍着笑,也躺下去。他用好的那只手轻轻拍拍霍染因的后颈“靠过来一点,靠着我的肩膀,放心,我左肩膀是完好的,一点伤也没有。”

    霍染因没有回答。

    但被子里挨着他的身体挪了挪,贴到他身上。

    时间往前溜了小小一段路。

    天上的流云悄然散去,蔚蓝无遮的天空下,乍暖的风伴着金阳的光,吹入素白的病房之内,吹拂床上互相依靠、陷入熟睡的两个人。

    疼痛已然消隐。

    只剩下互相靠近的,温暖平和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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