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顾清的手机传来振动。

    以为是发给顾箜导演的剧本有了回应，她俯下身子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看了看。

    最新消息却是从群聊里发出来的，顾清以为又是胡啸风半夜发疯，点进去一看那张图片。

    图片里大概是十多个人一起在聚餐，左下角赫然就是秦抚，和拍照时故意靠近过来的大熊。

    “我看评论，有人说秦抚和这个男的关系很好，怎么办”

    胡啸风又发来一条消息，只不过过了大概半分钟，图片连同那条信息都撤回了。

    在出租公寓里，胡啸风一脸惊恐地反复看着两个群聊的头像。“张尔凡，都是你把头像换成白色了”

    因为张尔凡的纯白头像，导致胡啸风错把图片发到了四人群里。

    胡啸风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显示时间，现在都半夜十二点半了，师父肯定没有看见吧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四人群聊里撤回消息的通知，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17号这一天，顾清穿着一身黑色真丝衬衫配高腰阔腿裤，低调地出现在了试镜门口。

    “顾编你也来了呀，我这就带你去找顾导。”工作人员立马认出了顾清，看着有些兴奋。

    作为大导演顾箜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班底，顾清放眼望去，都是面熟的人。

    小黑屋里似乎才结束一批试戏的演员，顾清被工作人员领过去时，正好碰见顾箜走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

    “顾导。”工作人员全身僵直，却不敢靠近过去，“顾编也来了。”才说完，他就一溜烟地逃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箜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小顾来了呀。”顾箜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不耐烦地点火咬在嘴里，“现在年轻点的演员真的是说不得骂不得，跟玻璃一样脆弱。”

    顾清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只是笑了笑，“所以不是谁都能出名的。”

    顾箜吐出一口白眼，僵直肩膀肉眼可见地松了下来。“对了你之前推荐的那个女演员呢，来了没”

    “约好的十一点，应该快到了。”顾清不希望顾箜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特意关照秦抚，也没多说什么。

    顾箜这几天看到的演员不计其数，只怕根本没记住秦抚的名字。不主动提醒他恐怕还记不起来。

    “顾导，试戏苏芍的五名女演员来了。”副导演从小黑屋里走出来，看见顾清也朝她打了招呼。

    “小顾也跟着一起来吧。”顾箜抽完一支烟，感觉自己又有了点耐性。

    为了营造氛围，小黑屋里除了演员等会进来站的地方，其他都是漆黑得不见五指。

    顾清跟着顾箜走进小黑屋，几个人靠着墙壁坐在会议室边缘。

    顾箜朝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那人便出去带了五个人进来。

    就着灯光，顾清一一打量着前四名女演员的相貌，等最后一名走进来时，她心里微讶。

    最后走进小黑屋的，分明就是将近一个月没见面的秦抚。

    其他女演员更加贴近苏芍这个角色，甚至还有直接穿了旗袍来的。可秦抚只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

    不过，顾导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出其不意吧

    顾清偷偷朝一侧的顾箜看去，果然看见他对着秦抚点了点头。

    “一个单人戏一个双人戏，双人戏你们先俩俩配合演着。”工作人员一一嘱咐着女演员，然后喊了第一个先上去。

    双人戏是临时加的，是苏姜和苏芍在大上海偶遇的戏份。

    顾清注意到那几个人都有些紧张，再去看秦抚，却见她怡然自得，拉着最靠近她的一个女演员，似乎在讨论双人戏怎么演。

    小狐狸临危不乱，果然胆子大的人天塌下来都不会怕。

    第四位女演员试戏试到一半就被顾箜喊停了。

    女演员出道两年仍算是新人，她有些惶恐不安地朝顾箜看过来，只能依稀看到一张板起的脸。

    “上学的时候老师没告诉你，要怎样哭才最好看吗”顾箜看着女演员脸上眼泪鼻涕交加，这种放大银幕上不是膈应人吗

    顾箜失去了耐性，声音听上去也十分严肃。

    顾清靠坐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横在胸前，不由有些担心下一个上场的小狐狸要怎么办。

    昏黄灯光下，映照出秦抚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顾箜在看到秦抚那张脸时，看着似乎又消了一分气。至少从脸来看，秦抚是五个人里最适合苏芍的人。

    这一场戏是客人受到上司的责备，又听说苏芍最近和上司的儿子暧昧不清，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

    苏芍在客人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而客人离开后她又收起眼泪，冷艳笑骂了几句。

    “开始吧。”顾箜看着秦抚那双狐狸眼，突然有些期待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不哄着其他客人难道一心等你来娶我吗”秦抚的眼睛噙着泪水，欲落不落。

    “你且去看看，有哪个姑娘家是心甘情愿做舞女的。我孤零零来到大上海，被人拐来做了舞女。也罢，从此我也不求有一个知心知趣的人，能苟且活着就行了。”

    男人离开后，秦抚闭上眼睛，等她再睁眼时原本即将落下的眼泪消失。一双狐狸眼里满是冷漠，她依靠在桌子上，从裤兜里掏出细长的女士烟。

    她嘴里叼着烟，双眼凝视着顾箜顾清这边的方向。

    那双狐狸眼睛里不见昔日的风情，她似乎在发呆，眼睛里只留有一点点的光芒。

    随后，秦抚慢慢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

    顾清不自觉看丢了魂，这个笑容

    “就是这个笑，就是这个”顾箜十分激动，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力气太大椅子径直摔在了地上。

    秦抚也被顾箜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随即她又快速反应过来，朝着顾箜鞠躬，然后退回到了原本的等待位置。

    顾箜的反应，让秦抚一下子收到了三道炽热的视线。

    秦抚只是浅笑，拉着之前那位女演员，和她低声讨论双人戏份要怎么演。

    在黑暗中的顾箜饶有兴趣地盯看着秦抚，虽然有些细节可以看出秦抚不是科班出身，但她给人的感觉，活脱脱就是小说中那个又妩媚又独立于世的苏芍。

    双人戏里，秦抚和临时搭档配合，因为这场戏里苏姜才是主角台词也更多，秦抚依旧演的是苏芍。

    女演员虽然性子柔但也不是一事无成，她演出了苏姜的木讷和纠结，秦抚给她打配合表现亮眼却又不至于遮盖住主角。

    五个人最后又被领了出去，顾箜在纸上哗哗写了一大片。

    “小顾，你觉得刚才那几个人里，最后那个怎么样”顾箜扭头朝顾清看过来。

    顾清看得见顾箜眼底的光芒，她知道顾箜对秦抚十分满意。

    原来秦抚真的有三分真本事，难怪只是求一次试戏的机会。

    只不过演员的选用还要经过几个大投资方的同意，秦抚名气还不够，光凭借顾箜的肯定还缺一点火候。

    “顾导，这个我可不敢说。”顾清笑了笑，“这个就是我推荐过来的小丫头，你若是觉得她演得好，随便给个角色让她有机会在您身边学习就好了。”

    “哎呦原来就是她啊。”顾箜也有些惊讶，他之前还怪道顾清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原来真是一张王牌。

    顾清又陪着顾箜看了一轮，然后借故去厕所走了出去。

    “顾大编剧这么久才出来，我等了你好久。”

    只见秦抚背靠墙壁，一副慵懒如猫咪的模样。她把衬衫衣袖搂起，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

    “你在等我”顾清倒没有想到，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她带着秦抚去了酒店另一面的厕所。

    似乎注意到顾清在避着旁人，秦抚从包里拿出鸭舌帽戴上。

    “是不是导演看上我了，你怕别人看见到时候说我闲话”鸭舌帽和披散的长发掩住了秦抚大半张脸，她本来就穿着普通，旁人大概会以为是工作人员。

    闻言，顾清的脚步一滞。“别人说你闲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抚笑了笑，她靠近过去和顾清肩靠肩，低语道“顾大编剧你知道嘛，我妈在我小时候没少给我吃鱼肝油。”

    “所以呢”

    女厕所里正好有人走出去，两人同时往另一边让路。

    秦抚准确无误地抓住那只手，果然是热乎乎的。“所以刚才，我看的很清楚。”

    我演戏时，你望着我的眼神，我看的一清二楚。

    穿过洗手台，便能够看到一排五间小厕所。秦抚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五间里面都没有人。

    她坏心眼地把“正在清扫”的牌子放在门外，如龙卷风一般跑回来，拉着顾清走向最里面那间。

    “你干嘛”顾清因为刚才那句话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和秦抚挤在小小的厕所间里。

    “顾大编剧明知故问嘛。”秦抚朝着顾清压过来，顾清无路可退只能背靠冰凉的瓷砖墙壁上。

    眼前的人几乎和剧本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芍合为一体，顾清一时看晃了眼。

    “等一下。”就在秦抚已经舔舐顾清唇角时，顾清抬手将她推开了。

    秦抚半垂眼眸，但往下的嘴角还是能看出，她的心情因为顾清的拒绝，仿佛一下子跌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