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到了荣国府门口,宝璁停住, 没有下马, 而是望望那荣国府的大匾额,忽然有点冷静下来了。
荣国府角门匆匆跑出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子, 一脸苍白的惊慌失措。
宝璁下意识地叫住他, 问“你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做什么”
那小子见是宝璁, 赶紧上前行了个礼,抹了把额头的汗, 着急道“琏二奶奶小产了,我去给琏二奶奶抓药”
王熙凤小产
宝璁震惊,赶紧下马来仔细问“怎么会小产了可请太医来看了”
那小子道“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琏二奶奶和二奶奶打起来, 琏二爷护着二奶奶撞到了琏二奶奶, 琏儿奶奶就小产了。已经请了王太医来看诊,太医开了方子, 我正要去抓药呢”
宝璁皱眉, 挥挥手, 催促“那你别耽误了,赶紧抓了药回来。”
那小子应了一声, 急匆匆去了。
宝璁一撩前袍, 拿着马鞭, 也赶紧从侧门进了荣国府, 径直往王熙凤院子里去。
到了地方, 那院子里一片乱糟糟的。
贾琏在正屋门口焦急地踱来踱去,时不时看一眼远远躲在角落里的尤二姐与尤三姐,然后重重地叹气。
一众丫头端热水、打扫、差人传话等,个个低着头,脚步轻盈地恨不得不发出一点声音。
宝璁走向贾琏,还未开口,就见贾琏抬头,看见他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宝璁随意嗯了一声,反问道“我刚进门就听说凤姐姐小产了,怎么回事呢”
贾琏又瞧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尤二姐,懊恼道“她这脾气真是好端端的又找你小嫂子的茬来,我不过护着说了两句,她就要把人打死这推搡之间,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说着说着,他却又忽然气愤起来,生气道“你说说,她都生过一个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整日里忙这忙那的,连自己怀上了都不知道,还有力气找别人的茬这下好了,一个男胎没的”贾琏又叹了口气,直摇头,一副极为心塞的样子。
也不知是怨怪王熙凤,还是实在可惜那个没有缘分的男孩子。
宝璁靠近了正屋两步,隐约听见了贾母、王太医在说话,也是语气低沉,有些哽咽,显然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贾琏与王熙凤期盼多年的长子,却因为这样一闹,没了。
王熙凤大概还昏睡着,不然知道自己没了一个男胎,不可能这么平静。
宝璁心里乱乱的,他回府是要和众人商量拿银子还朝廷的亏空。可如今撞上了王熙凤小产,此时此刻说这个,却无论如何也不合适了。
宝璁便只好安慰了贾琏两句,转而去了贾母院子里等着。
玳瑁见宝璁来,以为他是特地来寻贾母,便告诉他道“琏二奶奶那里出事了,老太太去那院子里,不在呢”
宝璁点点头,心不在焉“我知道,刚从凤姐姐那里过来。”又道“有点事要找老祖宗,我在这里等等她。”
玳瑁便和小丫头们伺候宝璁脱了披风,又上茶上点心,问道“老太太估摸着一时半会回不来,可要使人去催催老太太”
宝璁摇摇头,“不用,我等她。”
也不喝茶,也不吃点心,只用手拄着额头,疲惫地靠在小桌边上,想事情。
玳瑁见宝璁心情不好,也就不打扰了,只叫小丫头去院门口留意,看贾母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坐,就坐到了夜幕降临。
贾母疲惫地回来,一到院门口就见有玳瑁领着一众小丫头迎了上来。
“下午三爷来了,在厅里坐了半天,说找您有点事情。”玳瑁道。
“宝璁来了”贾母惊讶道“可吃晚饭了没”
玳瑁摇摇头,“没吃,说等老太太一起。”
“那赶紧的,叫人摆饭吧”
一个小丫头应声而去,又有小丫头去请宝璁去侧厅吃饭。
宝璁和贾母总算在侧厅的小饭桌上见着了。
因只有两个人吃饭,桌上便只摆了六个菜,有荤有素,有汤有面。
平日里,贾母一个人吃,只要两三个菜就够了。多了一个宝璁,便吩咐厨房又多加了几个菜。
贾母笑盈盈地招呼宝璁吃饭,又道“你也不早说来吃饭,我早知道,就叫厨房做几个你爱吃的。”
宝璁如今日日要去当差,又与林黛玉住在别院,已经许久没和贾母一起吃饭了。
宝璁先给贾母盛了小碗清汤,又给自己盛汤,笑道“老祖宗这里的饭菜好,我都爱吃。”
见宝璁乖巧又孝顺,贾母郁闷的心情散了不少,在鸳鸯的伺候下开始用饭,又时不时问宝璁当差如何,与林黛玉在别院住得怎么样
免不了又劝两句,“到底还是家里舒服,不如找个时间搬回家里住,或者放假的时候多回来住住。”
宝璁一一回答了贾母的问题,只对搬回家住这事含糊着坚持“那边离宫里近,我上差放便。”
贾母听了,也不多说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宝璁在一些事情上的固执。
宝璁倒问起了王熙凤的情况,贾母叹了口气,道“好好的三个月的孩子,竟然就这么没了。”
她摇摇头,吃着几粒米饭,沉默了一会,又叹了口气,道“那个尤二姐倒是命好,竟然怀上了。”
王熙凤没了孩子,尤二姐却怀孕了贾母没有因此心情好上几分,反而更沉重了。
宝璁默默听着,并不说些什么,只替贾母多夹了几筷子菜。
昏黄的灯光下,贾母瞧着宝璁这张既小孩子气,又有些成熟模样的脸,终于唇角有了几分笑意,将宝璁夹的菜全吃了。
吃完一顿饭,贾母已经疲惫地想睡了,但她知道,宝璁不会无缘无故来等她半日,定是有要紧事要说。
谁知,宝璁坐着喝完了一盏茶,却摇了摇头,浅笑着道“我的事不着急,老祖宗今日先睡吧,明日我陪你用了饭,咱们再慢慢说。”
没想到宝璁等了她半日,竟然不说是什么事,贾母顿时惊讶,再三确定“真不着急到底是什么事”
宝璁却依旧摇头,人也站了起来,与贾母告辞“不着急,明日再说吧。老祖宗早些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说着,他便穿回了自己的披风,对贾母行了一礼,接过玳瑁准备的灯笼就要走。
贾母忙叫住他道“这么晚了,你还回别院去在家里住下吧”
宝璁点点头,“是,不回别院,我就在前面院子里歇。”
贾母一听,心里就安定了些,又嘱咐“别忘了叫人去别院说一声。”又扯着鸳鸯的胳膊,道“叫几个人跟着送送宝璁。”
宝璁急匆匆自己来了贾母这里,一个下人都没带。
宝璁却摇摇头,拒绝了,“就几步路,我也没喝酒,不用人跟。”
说着,他朝贾母挥了挥手,快步往院门口走去,走到院门口,却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已经岣嵝着背,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被鸳鸯扶着,还站在屋门口,见他回头,又探着脑袋,一脸褶子笑着朝他挥挥手。
这个一直望着他背影目送他的老人家,是他的亲人吗不是他的亲人吗
他是穿越而来的灵魂,可他这具身体,却是吃着贾府的米、穿着贾府给的衣服,在贾府众人的围绕中长大。
在这暗黑的夜色中,听着远处嘈杂的蝉鸣声,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过是望了一眼,宝璁却觉得自己恍然了许久。
他也朝贾母挥了挥手,终究转身,离开了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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