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回去后温家兄弟又把那许大夫找来给两人把脉看病, 倒是折腾了不少时间,只见天色暗了下去,这才将那少年身上的伤全都处理好。
众人倒也不好在夜里赶路,只让那赶车的小厮回到县衙和赵宅告知一声, 随后便决定在寺里歇息一晚上。
江承志知道这事儿后, 便有些担忧治下治安, 他在此地为任知县已有四年, 倒也从未出过什么大事,但如今居然有人无缘无故就受到如此伤害, 自己身为知县自然难逃其咎。
便打算明日一早带着县衙的士兵排查灵启山, 还要加强县城治安,顺便也把那几个孩子接回来。
不过江枕月倒也是听海棠说了才知道这些的, 又知道自己是被温兄抱着回来后, 难免便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但也不敢多想, 只想着等回去后再感谢一下赵家兄妹和温家兄弟。
现在也已经是戌时,天完全暗了下去,因着天色不好, 今日竟连月亮也瞧不见,只是黑压压的一片。
海棠便端着一碗温热的米粥喂着她,随后说道“二姑娘以后去哪里,可千万要让奴婢跟着, 遇到这种事儿倒也能有个照应, 那荒郊野岭的,要是赵姑娘找不回去可就麻烦了。”
说罢,也只见她眼中隐约有些泪光。
她心里头也是担心极了,今日在前院等了半天也不见两位姑娘回来, 待看到人便只见那赵雪无一人,只一听原委顿时就吓的不得了。
随后再跟着去那荒郊野岭,见自家姑娘那小脸惨白倒在地上的模样,更是心疼坏了。也好在几位公子都是仁义之人,在回去的路上,并没有趁人之危让旁人瞧见自家姑娘的模样,若不然自家姑娘的清白也就完了。
江枕月见她这样,倒也有些愧疚,只觉得自己顾着玩乐想着和好友独自相处,倒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所以才迷了路,还因此让身边亲近的人担心,实在是不应当。
“海棠可不能哭了,要是脸花了可就不好看了,是我的错,日后定不会这样让大家担心了。”
只听她说完,便瞧着脸上也有了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连说了几句好话哄着人,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海棠见此倒也把自己的泪憋了回去,便将手中的碗放在了一旁,也哄了哄自家姑娘。
随后只见她说道“二姑娘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大姑娘还不知道这事,待明日看见你不晓得多心疼呢,咱们以后万不能再这般了。”
江枕月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后又抱着她安慰了一番,两人这才又说了些旁的。
她这才知道,那伤势很重的少年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是温家兄弟觉得甚为眼熟,但一时之间倒也没想起来是什么身世,因着需要照顾,那少年便和那温长归住在一起,只不过到现在也没听见醒来。
想到这儿,她难免有些觉得此事蹊跷。
只觉得这灵启山便是再普通不过的,若是京中贵人来此,自己父亲是必会知道的,而这少年郎凭空出现,反倒一身伤,让人不禁觉得十分奇怪。
也让她隐约觉得十分不安,若这少年是被人追杀至此,那寺中的众人恐怕也是十分危险,但现在也已然没办法下山,只能期盼让这少年受伤之人还未发现这事儿。
随后也不禁问道“我们这几人可是住在一处的房间离得可近”
海棠虽是不解自家姑娘为何问这个,但也只是如实回答,“赵家兄妹在咱们南边的两个屋里,北面的两个屋是温家兄弟,只姑娘住的是最中间的。”
江枕月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只觉得几人都在一排屋子,倒也放心了许多,若是晚一些真遇到什么情况,倒也好有个照应。
随后只又让海棠将门窗关紧,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这才同塌而眠。
待到子时,寺里的几人也只有温檀还没有睡着。
他因瞧着那少年的弧形朱雀玉佩十分眼熟,但与弟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家的,但也知晓此人身份必然尊贵,出现在昆山县倒是不能解释的。
只怕此事有什么隐情,但如今救了人,便有些担心后续的事情,万一有什么麻烦找上来,那救有些危险了,因此他也格外小心,只熄了灯观察那屋外的动静。
但今夜里的天儿实在是不好,也只能听见屋外狂风大作,其余的声响便再也听不清,因着没有月光,屋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显得气氛格外诡异。
待他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听见窗纸有些响动,只觉得顺着窗沿有一阵风吹进,便闻见了些许的香味。
温檀虽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但是因着自幼习武,反应倒是颇为迅速,只即刻屏住呼吸,随后便悄声躲在了房梁上看着门口的响动。
门外的歹人倒是因着风大没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只又过了一小会儿,这才进了屋内。
只顺着刀光悄步的走到床前,便刺进了被子里,此人才知道自己扑了个空,还未等回头便被带着内力的一掌拍的口吐鲜血,只听见一声闷哼便轰然倒地。
而一身雪衣的温檀此时倒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抬手将烛火点亮,便俯下身去看了看地上的男子。
那歹人身材高大,身形也十分壮实,倒是有些像北地的鞑靼。温檀见此也不禁皱了眉头,随后又摸索了此人身上,倒是并未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那口中还藏了毒,显然也只是个死士。
见此他也就知道那少年郎恐怕惹了杀身之祸,甚至还被追杀在此,便不禁有些担忧,只又赶紧去了隔壁。
待他走进观察,才发现此处门窗甚严,瞧着并没有人进来的模样。但为了以防万一,便还是推门进了去。
屋里的温长归也是显然刚被这动静吵醒,抬眼看见是自家兄长,倒也有些不解,只是问道“大哥怎现在过来了,可是你那头发生了什么事端”
随后便想着起身穿衣,跟着兄长去瞧瞧。
但那温檀看见自个儿弟弟这番样子,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若那群人的目标是今日的少年郎,那应该每个屋子都少不了会进人。
但如今这般,也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那对方的人手不够,没办法同时探查五个屋子。
想到这儿,他便突然想到了今日小丫头躺在地上小脸惨白的模样,顿时便心头一紧,随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得一头雾水的温长归坐在床上傻了眼。
待他到了小丫头房门前,才发现那窗纸也被捅破了一个小孔,从这里听去还隐约听见了刀剑的声音,只觉得情况不妙。
只见他拿起腰间的折扇随后便破门而入,待刚要出手,才发现那歹人已经惨死在地,而那出刀之人,显然是西厂的锦衣卫。
那锦衣卫见来人也不慌,只是收了自个儿的刀,随后又将桌案上头的蜡烛点燃,便借着烛火看见了眼前面若冠玉的少年郎。
随后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温家小子,你来的晚了些。”
温檀见此倒也收了手中的扇子,又见此人容貌虽也十分好看,但是那阴柔的感觉不免让人觉得胆寒,只那腰间又扎了玉带,手里拿的也是御赐之刀,便知此人是那掌印大太监殷怀。
但京城距离苏州甚远,殷怀出现此处,恐怕就是在那老中医回去后来的,显然是因为殷家的这层关系。但今日这事儿,居然见他自个儿出手,便知道这性情古怪的殷怀,想来是要保护小丫头的,想必小丫头的母亲必然就是他的亲人了。
温檀想到这儿,便也觉得十分放心,若是西厂锦衣卫护着众人,那想来必不会有性命之忧,于是便开口说道“多谢殷公出手相救。”
那殷怀听了,只又撇了他一眼,随后只见他一抬手,便进来了几个锦衣卫将地上的人抬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血迹便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办事颇为迅速。
待做完这些,殷怀才走进他身旁,而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只听那语气倒是难免有些阴测测的。
“不错,倒是比温将军当年好看许多,看起来倒也是个知道疼人的,还记得来看几眼,难得。”
温檀听了这话心里便也觉得一头雾水,倒也不敢乱揣测其中意思,只又想到那来历不明的少年,便觉得西厂定然知道其身份来历。
但他也知晓殷怀此人性格古怪,便也压下了询问的心思,只是行了个礼便要退下,因着那远处床上的小丫头还未醒,这般场景倒也不是他这个外男该见的,如今没了事儿,他便不能多呆。
待他走到门口,那后头的殷怀倒是笑了两声,随后也只是不经意的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模样颇为悠闲。
“那少年郎日后大有用处,特别是月丫头以后去了旁的地方,想来此人也能成为贵人,你们几个倒也能跟着沾光。”
待这话说完,前头的温檀难免脚步一顿,还未等回头,殷怀便也起身走到了门前,随后便将自个儿的手拍在了少年郎的肩膀后又说道“好好伺候他,明天这人自己就要走了,只别拦着就好,也不许告诉月丫头我的事。”
温檀只觉得自个儿的右肩犹如泰山压顶,便也只能强撑着。但也知晓此人话里有话,想来有许多他不知晓的隐情,能告诉他这些话,想来也是沾了小丫头的光。
他本来因叔父叮嘱,便有意没有接触西厂的人,但如今因着小丫头与那少年郎的事情,就接触了权势滔天的殷怀,只几句话的功夫也知晓此人行事全凭心情,倒也不能再问。
随后便转身行了个礼说道“多谢殷公指点。”
待他说完这话,殷怀只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就带着余下的锦衣卫消失了,也只瞬之间的事,便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只让温檀不禁在心中感叹,圣上手中的西厂果真名不虚传,均是大内高手,只那一掌他便知道此人内力深不可测,也是在试探自己。
想到这儿,他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床上的小丫头,只觉得那烛火摇曳间的睡颜,倒也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温檀见此也不禁温柔的笑了,随后又走进屋里将那烛火吹灭,这才又退了出去,只又轻声的将门合上,这才离去。
只觉得江家能得到殷怀的庇护,想来小丫头以后的日子定然也能十分顺利了,说不定日后待他回京,也能在京城见到江家人了。
待第二日辰时,其余众人这才纷纷醒来,也只觉得头痛,倒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但江枕月倒是看着桌上的蜡烛若有所思。
她明明记得,昨夜睡前这蜡烛是搁在那烛台上头的,而一旁的海棠到现在也还未醒,想来也没人动过。只又起身走进那蜡烛,这才闻见了一股子淡淡的檀香。
这味道她也只在温檀身上闻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