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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一百三十八盏茶
    临近五月, 京中已经是一片姹紫嫣红,春意盎然的景象了,甚至有时候的天儿都是极暖的,百姓们也渐渐忘却了云江宴发生的事情, 毕竟那次的刺客主要还是假扮成了官兵, 经过刑部的审讯, 自然和百姓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家家安居乐业,一派祥和的景象。

    与此同时, 江枕月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除了右手还不能提重物,基本上其他地方已经没有大碍了。平日里和海棠绣绣嫁衣, 就是忙些铺子里的事情, 日子过得也算惬意,和赵家在京城的小饭馆也如期的开了起来, 只不过她这头除了出了银子和让马师傅过去后,别的地方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是被勒令要在宅中养身子的人, 众人都生怕她出了什么差池。

    江宅中也被殷怀安排了许多暗卫,这些暗卫是不需要得令,若有危险直接出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

    但因着上次的事情让江家父女极为担心, 也提前从大同府过来, 虽说按理来讲女儿出嫁,外地的父母是用不着到场的,但在这上头定帝却意外的允了,只说让魏将军顶替江承志的职务一些时日, 待江枕月出嫁后再归大同即可。

    这让京中的官员们不禁又在心里头掂量了下这江知府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若是之前只觉得这人是找了乘龙快婿才能升至高官,如今却更觉得是因着入了圣眼才会如此了。

    还有那回了京的大皇子也认出了江枕月一行人,还特地大张旗鼓的送上了许多谢礼,只说是为了感谢救命之恩,这让江家的身价在京中也更为水涨船高,不少有名有份的官员都想着与这江家交好。

    更还有个在朝中的温檀,本来二甲及以上的进士们,入朝为官的第一个就应该是翰林院。但温檀因着救驾有功,破格直接就被提拔为刑部侍郎,主理的案件正是云江宴行刺一事。虽说文武百官们对定帝这举措颇有微词,但最后还是被那道圣旨拍板钉丁。

    江家与温家这场姻缘,也成为了京中人们茶余饭后最喜爱谈到的事情了。郎才女貌极为合适不说,单单对皇家有恩这事儿,就已经非比寻常了。

    只不过当江枕月接到施家的书信时,却不免有了些惊愕。

    说起来她和施月娥不过就一面之缘而已,自从上次的帖子拒了后,两人并没有什么联系,多半都是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一些音讯。这些日子以来,她还与赵雪无认识了许多武将世家的姑娘们,相处也算颇为融洽,也没少听到施家与林家的明争暗斗,但此时接到施家的书信,显然是有其他目的的。

    毕竟无论是温檀还是她,如今都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是对皇家有恩之人。

    一旁的海棠见自家姑娘皱着眉头的样子也有了几分不太高兴,随后喃喃的说道“姑娘勿要因为这些事情耗费心神,若是不想瞧这施家送来的书信,一会儿送给大姑娘处理就好了,万要注意身子才是。”

    自从那次云江宴后,宅院里不管是主子们还是下人们,都极为注意江枕月的身子,生怕她因为这些琐事缠身不快,瞧见她这般模样自然担心不已。

    小姑娘闻言也才反应过来,随后摇了摇头拆开了那封信,和她算起来有交情的人不过只是归来的大皇子,而施月娥的目标应当是太子才对,两者之间说起来还是对立的,这人在这档口给她来信,倒让她有了几分好奇。

    信纸上板正的小楷也能见得写信之人多年来的书法功底,只不过里头的内容却让江枕月难免有些惊讶。

    谁能想到,施月娥这封信里,谈的都是些小女儿家的事情呢仔细看下来都是些女儿家的心思和爱好,全然没提任何旁的,若是不知晓的恐怕还以为两人关系颇好,虽然不方便见面,但也要用书信联络呢。

    江枕月瞧着这封信不禁还是挑了挑眉,随后放在了话本子底下。

    她有些摸不清施月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但这封信显然又不好回复。若是在此时和她表现的关系太过密切,被人发现还当她私下里与太子那头的人交好呢。毕竟明面上江家和温家都已经是大皇子的人了,前些日子她也和父亲讨论过此事,虽然江家不愿在这档子事上邀那个从龙之功,但从她救下大皇子的那一刻,这段关系也无法再斩断了。

    仇人都是同样的了,与其别扭的拒绝,还不如顺应其势。

    一旁的海棠见她这般,只当是信中写了什么话惹了她不快,连忙说道“姑娘若是不想回信的话不如去前院瞧瞧听说一会儿赵家的姑娘和公子正要来呢,二姑娘也好几日没见过他们了,正好过去说说话解个闷。”

    江枕月听了这话倒是也没想着解释那信的事情,如今伤养的差不多了,自然是想着多动动的。前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屋内,别提多让她别扭了,身上的筋骨仿佛没有哪块儿对劲的,整日里除了话本子,就是姐姐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后来好一些才能和赵雪无去近处玩玩,早都憋闷不已。

    如今听见众人都要来宅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如此也好,帮我随便梳个头吧。”待说完这话后,她似想起来了什么,随后笑道“不知齐妈妈和马师傅的事情如何了我瞧着好像有了些眉目,但因着我受伤好像都没提出来,说起来倒是耽误了他们。”

    海棠听到这话倒是眨了眨眼睛,拿起梳子后说道“估摸着齐妈妈是不想叨扰到姑娘,但奴婢瞧着已经感情极好了,想来是挑明了那层窗纸了。等姑娘完全好了,他们应该也能成了,毕竟那么多年的缘分了,倒也应该不差这点儿功夫。”

    江枕月听后倒是笑了,自从那次受伤醒来,她便无比珍惜身边这些人的情意。在那昏迷混沌时,她甚至还听见了些后世专有的声音,让她差点以为醒过来就要回去了。

    还好依稀间她还是听到了家人与少年郎的呼唤,也不知是不是这些话的作用,在昏迷十多天后,她还是醒了。

    与其在后世过那种孤寂的日子,她还是愿意在北朝生活的呀,毕竟这里的人都是她所珍爱的,就连一草一木她都是有感情的。

    收拾好装扮后,她也被柱子和其他下人抬到了前院,底下的软轿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但若是太过任性,恐怕又要让父亲和姐姐担心了,她也就由着下人们伺候了。

    待到了厅堂这才缓缓地在海棠的搀扶下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屋子里正襟危坐的父亲,那东瓶西镜放的装饰还是如往常一般。

    “父亲万安,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姐姐还没来吗”

    江承志瞧见已经气色颇好的女儿时,还是不禁神情有了些松动,随后笑着说道“乐儿去前头接应了,待一会儿你们小辈相聚,我倒是也不好多待咯,不过是你舅舅那头来了信,刑部整理的证据都指向了太子,恐怕今日他们来此也是为了这事儿。”

    待话音落下,江枕也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却还是细微的皱了眉,那娇美的脸上显然也透露出她有心事,攥着帕子的手也越发的纠结起来。

    刑部的证据除了主审官员们,旁人应当是不知晓的才对,舅舅能知道倒是不稀奇了,毕竟在那宫阙里极少有秘密能躲了他的眼睛。如今是这般的话,那施月娥那封信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会与此事有关

    “月儿心中倒是一致有个疑问,太子明明还是中宫之位,圣上也从未有过废除太子的心思,那位置怎会在这时候就争起来毕竟圣上如今身子骨也算是好的呀。”

    自古以来争夺储君之位,大抵都是在皇帝年老之时,只不过如今三位皇子都不过弱冠之年,圣上自然没到老态龙钟之年,竟会任由这些人争斗,倒是让她十分不解了,难不成圣上是不愿再当这个皇帝了

    况且这般的争斗已经进行到水深火热的地步了,在大皇子归来之前,不过也就是朝中的小打小闹,断然不至于弄到行刺逼宫这一步的,这属实太过了些。

    虽说若是太子所为,听起来也真像那么回事,毕竟嫡长子之上的庶子深得定帝欢心,这已然是极大的威胁了,更何况定帝在这三子之间摇摆不定,这太子之位仿若形同虚设般,自然会引起不满。但这般行事多半还是有些鲁莽了,那些刺客是鞑靼的死士不假,但云江宴必定是会随行御林军的,论行刺的难易度,和宫中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最主要的是,目标竟是大皇子。

    按照太子的身份,直接逼宫继承大统岂不是更好若就是这般行事,岂不是有些太潦草了

    江承志听了这番话倒是并未搭话,只是摇了摇头,对此事显然也有了几分不确定,他虽然这些年来十分关注政事,但对圣上心思的猜测却从未有过任何把握,毕竟他只是个地方官员,自从下放后未曾再面圣过。

    两人说到这儿,只听见门外传来了赵青云的声音,那身深蓝色的官袍也昭示着此时他不过刚从翰林院回来。

    “此事我与阿檀在朝中这些日子倒也琢磨出了门道,恐怕圣上这般放任朝中争斗是有意为之,这几位皇子说起来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太子的生母先皇后早已仙逝,自幼记在了现皇后的名下,两人亲疏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四皇子却更为例外了些,生母身世低微,就记在了小贵妃名下,两人年龄差距不过四岁,余下的大皇子却更是没有什么靠山了,多年未归京中,如今自然是无势。”

    话音落下,江枕月也觉得仿佛捉到了什么关键。

    定帝算上大皇子,共生有七子,但只有三个身后毫无势力的皇子相争龙椅,甚至最为受宠的自幼就失踪了,其他背后有依靠的却排不上名号,世上又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仔细想来,却让人有些脊骨发寒。

    若是他有意为之,儿子间手足相残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吗帝王心思难测,却让她难以理解。

    这些看似无依无靠的皇子,如今背后站着的却是每日上朝的文武百官,每个官员都有自己的选择,自打云江宴一事后,保持中立的官员也是愈来愈少,朝中局势越发变得不可开交,再这样下去,迟早还要发生更为离谱的事情。

    比如那潜伏在北朝的鞑靼死士,身后又真是太子吗

    她原并不想了解这些事的,可如今的江家、温家,甚至于赵家,都被强行与大皇子绑在了一块儿,如果按照这般推测,恐怕这样的突然站队,还正如了龙椅上那人的愿。

    毕竟,这让孤立无援的大皇子一下子在朝中就有了靠山。但除了他们,明显背后又有别人,也不知这对他们究竟是好是坏了。

    赵青云瞧见她这般神情便也知晓猜到了其中的意思,倒也不再讨论这上头的事情,和妹妹行了礼后便坐到了江父下首的位置。

    瞧着如今气色渐好的小姑娘也放下心来,虽然口中答着的都是江父的话,可余光里总会注意到她。

    如今距离婚期越来越近,他与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可究竟放没放下,他的心里却也没个着落。

    几个姑娘家却未曾注意到这些,如今好不容易相聚,自然是要说些女儿家的事情,便打算去后院,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显得颇为自在。

    已是四月末,江宅后院的栀子花早已娇艳欲滴,扑面而来的花香更是让人不禁沉醉其中,紫藤花占满了整面墙,那缠缠绕的藤枝也仿佛在诉说谁的心思般,细腻且复杂。

    海棠特地拿了茶点放在了院子中的石桌上,扑鼻而来的就是花茶特有的清香,随着几个姑娘的落座,更是为这春日美景添了些美意。

    江与乐也是前几日才和父亲入京的,倒是许久未见赵雪无了,如今虽说瞧着也和姐妹俩能玩闹一番,但眼底里好像总有丝愁绪,品茶的时候也让她不经意间就会仔细的揣摩。

    末了,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试探着问道“雪儿这是怎了瞧着好像有心事,能与我说说吗总觉得你们好像有事儿瞒着我一样,就连月儿这几日里也时常自己一个人坐着。若是关于那云江宴的事情,想来父亲他们自然会有所定夺。”

    旁边的两人听完这番话,倒是颇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后只瞧见赵雪无轻叹了口气,眼见着那杏眼都有了红意。

    “倒不是有意瞒着乐儿的,是我们在云江宴时,遇到了寒塘的兄长。”

    待话音落下,江与乐显然也有了几分惊讶,这事儿她从未听妹妹提起过,甚至这些天里,温家和赵家都开始商议订亲的事宜了,但在这节骨眼上遇到了那人的兄长,无异于就是逼着好友想起往事。

    “那雪儿是如何想的可曾忘了他对于长归又是怎样看待的”

    毕竟寒塘已是前人,身为至交好友,她是希望眼前的姑娘能够放下那段往事,说不定良人就在眼前呢。

    一旁的江枕月见话说到这儿,也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神情瞧着却是极为认真的,“雪儿,有许多话我早就想与你说了。你是个长情的人,喜欢与爱都来的纯粹,最不过天真无邪不掺有半分杂质,高门大户与荣华富贵对你来讲不过是表象,所以你才能喜欢上寒塘。但有些事情终究是事与愿违了,他做出了他的选择,你也应该放下才是。长归这几年来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有时虽然莽撞,却总是可靠的,骨子里还是那个有赤子之心的少年,待人真诚,在那种家境里这般清透已经极为可贵了,你说,眼前人是不是更值得你抬头看看”

    “有些事情我不信你真瞧不见,但你故意这般,伤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你自己,哪有人真是块儿木头,能始终不为所动呢”

    小姑娘的嗓音软糯却感性,这般娓娓道来后,不禁轻轻摇了摇头,眼底也有了几分惋惜之意。

    赵雪无听到这番话却低下了头,好一会儿身子都有了些颤抖,声音里的哽咽让人听了就心头难受,“其实,我都知道的”

    “他会在我入京的那日翘了军营里的演习,生怕我不习惯这块儿的生活,想方设法的让人给我送来江南的物件,从衣食住行到话本子,都以朋友的名义送给兄长,可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女儿家才会喜欢的,可我故意把他说成登徒子,在京中不知多少次碰巧遇到他后,我故意把他惹恼了这些其实都是我故意的,因为我不想接受他的好,是我不配他”

    江与乐听完后也有些焦急,连忙道了句“怎会”,可眼前的姑娘却连忙摇了摇头,连帕子都顾不上拿出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泪。

    “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了,毕竟我把那么多的心思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他明明出身名门前途无量,京中有大把的姑娘想嫁给他,我这般的终究还是因为雪地的事情捡了便宜。这些时间里也从未好好瞧过他,但他却依然对我这般好,终究会让我受之有愧。还有些言语在他那里已经习惯了,后头就怎么也改不掉了,我们最开始认识时是在吵架,相处久了,总是互相在言语上排挤对方,想要对他好一些,总会让我觉得不自在,但我也不想惹他这般的。”

    “我们之间总是别扭的,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就连到了眼前的订亲,也让我想要逃避。”

    “对于寒塘的事情,姐姐们全当我是为了圆个念想罢了,前人已逝,有些话总是没能说出口,遇到寒韵后,这才失态了。”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里也只剩下了赵雪无的哭声,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来了外人,连忙就用帕子捂住了脸,可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那身穿银甲的少年。

    温长归显然也刚从军营里回来,怀里还抱着头盔,鬓边的碎发也被风儿吹了起来,顺着晚霞的柔光,好似整个人都被镶嵌了层柔光,但眉眼里却藏了许多情绪,不知是难过亦或者是情深。

    “长归,你怎地来了这块儿,这时候不应该在军营的吗我你可是听到了”赵雪无显然也有了些慌乱,言语里都有了些无措,连忙就从凳子上起了身,随后试图平缓自己的思绪。

    她并不想让眼前人瞧见自己这幅模样。

    温长归自然是听到了那些话,此刻的思绪翻涌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深吸了口气后,声线里都多了几分沙哑,“你的习惯是我宠出来的,为什么要改就算跟我一直吵下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话却让赵雪无猛然的就抬了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她原以为,他会讨厌她的。

    还未等她想明白,随之而来的就是眼前人那强而有力的怀抱,带有一些特有的松木香,手中摸到的也全是那还有几分凉意的盔甲。

    犹豫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将手环在了他的腰间,将头深深地埋进了眼前人的怀里,哽咽的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院子里的众人在此刻也极有默契的没有人说话,除了那细碎的哭声再也听不到旁的声响。

    平日里莽撞的少年如今眼里也全是柔情,安抚下来怀中人后,便将那小脸捧了起来,用着自己长满了茧的手轻轻给她擦拭着泪水。

    “就算你现在才正眼看我,我也是愿意的,只要是你,哪怕等上一年、两年、亦或者是十年,能让你有一丝心动,就足矣。”

    “就算我曾经喜欢过另一个人,这也没有大碍吗世人不都是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

    “傻姑娘,话本子里的东西你也信,可你现在敢说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欢我吗”

    “我”

    “别哭,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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