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的北地, 多数都是用来耕种的,距离很远才会有零星几个村落,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仿佛看不到边际,时不时传来的寒鸦叫声, 更是衬得此处荒凉无比。
护送粮草的军队是走的极慢的, 粮草颇重, 马儿因着赶路早都疲惫不堪, 就连将士们的脸上都因着风雪开始出现了皲裂,望着边关的方向都不禁有了几分迷茫。
这样冷的天儿, 那些边关的将士, 究竟是怎么撑如此之久的
大同府城虽然固若金汤,但鞑靼和北朝的边境还有云岭相隔, 自开国以来, 两国发生的交战就是在云岭附近进行的。虽说丛林茂密,不至于暴露在荒野, 但营地还是要在平原上搭建的,云岭错综复杂,只适合小规模的交战, 大规模之下的两军对垒,必须要各自搭建营地才行。
但在这连日来的风雪中,就算是再坚固的营地都显得有些无济于事,呼啸着的北风卷折着一切, 行军在此, 却显得颇为渺小。
走在队伍前头的则是那身着红袍的赵青云,身上的大氅显然是极为厚重的,可却还是让他在这两日里着了风寒,坐在马背上咳嗽不止。边关苦寒, 文官在此是极难适应的,身边的将领看了他一眼后,也难免叹了口气,随后将自己的酒囊递了过去。
“喏,喝口酒暖暖身子吧,大人毕竟是个文官,不适应这等气候也是极为正常的,别硬撑着,要不然还没等到了就倒下了,这算个什么事嘛”
将领说完这话后,也捋着大胡子嘿嘿笑了一下。后头的士兵们见此也都哄笑了起来,“就是就是啊大人喝一口”
赵青云虽然性子擅长与人打交道,但也只限于做生意上头,显然对这些官兵们的热情还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眼见着脸上都多了抹绯红,却还是接下了酒囊。
“多谢。”
“别客气后头的弟兄们加把劲,咱们争取今天到军营里头,这还跟这个娇滴滴的夫人,不能把人给拖坏了”
“好嘞”
在这茫无边际的雪地里,好像叫嚷这么一两声也无所谓了起来,也算能提振一些气势,将士们都铆足了劲顶着风走去。
江枕月就是将领口中“娇滴滴的夫人”了,她来军营这事是和父亲商议过的,因着不放心她自己过来,军营那头也不好来人接应,便安排她与护送粮草的军队一同前行,好在这些官兵们知晓她是温总兵的夫人,都对她敬重有加。
只不过放眼望去,娇滴滴实在又与她搭不上边,有不少官兵们的状态甚至都不如她。美人梳着高马尾,一身银白的骑装配了个狐毛披风,绝色又清冷,后头背着的弓,上头雕刻着蜿蜒盘旋的梅花枝,宛若雪中独立的傲梅。
就算北风刺骨,也未曾动摇她丝毫的神情,此刻她心心念念全都是军营那头的事情。
而她的身后跟着的,却是曾经在白虎营里奋战过的邢钊,还有无数曾经解甲归田的人们,他们有的身穿铠甲,有的身穿丝绸,有的身穿布衣,无论何种地位都有,但此刻的神情却都是极为坚毅的。这些人都是在洪正二年曾经隶属于朱雀、白虎、玄武营的将士们,十年过去了,他们心中依然还有未曾消灭的信念。
他们这些年来,隐居于乡野,或经商奔波于南北,或入朝为官效力于朝廷,但自从听到温家军回到边关的那一刻,都抛下了手中要做的事情,拿上了曾经奋战多年的武器,请缨于邢钊门下,巧知江枕月时,便一同跟了过来。
待众人继续往北行军了三十里,这才依稀发现了有村落的存在,可道路两旁的场景还是让人不禁觉得触目惊心,满地的骸骨尸首,甚至于有的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竟是完好无损的冻在原处,可死前的神情却让人不敢再看上第二眼,那是怎样的瘦骨伶仃,甚至连孩子的尸骨都是有的。
盘旋在此地的乌鸦也因着大军的到来一哄而散,尸骨虽然未曾有过任何的腐臭之味,可那些混合着冰碴的血肉还是让人作呕。
坐在马上的江枕月,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究竟会带来些什么。
直面的鲜血淋漓的画面就展现在了她的眼前,饿殍满地,寒鸦盘旋,昔日鲜活的生命在此刻宛如草芥。回想起京城那些人纸醉金迷的生活,也让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无论是当今天子,亦或者是文武百官,何曾想过大同府的境遇是这般的惨烈
看着官兵们的叹息声,她仿佛也知晓了,大同府的百姓为何那样热情,为何当提到战争时那样的团结,为何人间烟火气儿在此地这般浓厚了,若是几次三番的经历这些,又怎会不珍惜和平幸福的日子。
百姓们求的不过是安定平安,可京中那些能决定他们命运的政客,甚至在这之前还沉迷于权力的斗争中。
父亲鬓边越来越多的白发她也瞬间就能理解了,她还记着百姓们的友好与热情,在她头一次来到大同府时,就体会到了,还有后头的那些爱戴,这里的人们,只要用心去对待就会回报给你加倍的好,那身在此处的人又怎会不热爱脚下这片土地,自然是想要拼尽全力去守护的。
想到这儿,江枕月只觉得心头像堵了块石头般难受。
温家人世代的坚守,阿檀为何从不会放弃习武的理由,她好像也找到了。
“邢将军,那一年的大同府也是这样的吗”她的声音在此刻也有了些颤抖,不敢再看路旁的那些骸骨,这让她的心头酸涩无比,头一次感受到了有些无能为力,又庆幸自己往京中送了信,若是来得及的话,应当是能多救几个人的。
听到这话的邢钊倒是缓缓地叹了口气,随后颇为感慨的说道“其实是要比那之前好上许多的,江大人是个做实事的好官,这些日子里想方设法让百姓们吃饱饭,已经有许多人免于饿死病死,但靠近边关的百姓们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夫人勿要太过于伤怀,十年前的时候,别说吃不上饭了,老少爷们都得上战场拼命去,女人孩子们啊就躲在城里,有上顿没下顿的,那时候的知府又是个不顶事的,从边关到府城,甚至到京城,这一路上的尸骨数都数不清,吃人的都不在少数,江大人能做到这般模样,已经是顶顶的好了。”
待说完这些,他似也想起了什么,“这也是大同府到现在都没有民怨的原因,我们这块儿的人啊,心里透亮,你做什么不做什么在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江大人已经尽力了,哪里会有人怪他要我说啊,就赶紧把鞑靼这些蛮夷打他个屁滚尿流,大家伙也不用再遭这个罪了”
余下的官兵们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大同府在边关,起战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谁没想过真正的太平呢但自从温总兵去世后,这个想法就仿佛成了奢望,如今听见温檀重领总兵之位后,这才又生了希望。
江枕月又岂能不明白众人的心意,昔日的旧部能再提刀上战场,想来就是存了这么个念想。而她的阿檀,毅然而然的领军北上,必然是有着同一个念想的。
想到这儿,她也就有了些释然,“自然是要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宛如丧家之犬,无论是温家军还是北朝的将士们,都可做到。”
其实不少将士看见她的时候都觉得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哪成想一路上从未喊累,甚至比男人都要厉害,如今听她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禁都轰然而笑。
“没想到夫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啊,怪不得能嫁到温家去”
“是啊是啊,这话说的人心里痛快,这次必然把鞑靼打成丧家之犬”
“哈哈哈哈哈”
这次运粮还是进行的极为顺利的,原本定帝订下的三日之限,只用了两日的功夫就到了。许是靠近云岭这头荒无人烟,又连日下了大雪,路途中没遇到什么危险,缓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毕竟打仗时最为重要的就是粮草的供应了。
北朝的军营是驻扎在云岭一个山脚下的,往前是广阔无垠的平地,往后则是茂密的山林,无论前后都有退路,就连山上都有许多官兵,守卫十分森严。把前来接应的官兵们瞧见送粮的钦差带了个美人,还以为这是个不务正业的贪官,目次欲裂的模样显得十分吓人,待知道这是总兵夫人后,倒是让他的神情极为不自在了,不过最后还是放行进了来,军营里带了家眷的将领倒是有几个,江枕月并不算特殊。
众人在进入军营里也就分了开来,原来朱雀、玄武、白虎几个阵营的将士们被带到了温家军那头,对于他们的身份还需要核实确认,随后报告给上头的将领后才能重新编进大军。
而赵青云则要先去三军帐内汇报些关于护送粮草的情况,传递圣旨之类的事情,方便日后交差。
江枕月作为女眷自然是不方便与其同行的,她和绿檀两人便跟着一个小卒往后方的营帐走去,不过这一路来也吸引了不少士兵们的目光,军营里甚少有女眷的出现,突然出现个清冷的美人,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躁动,好在北朝治军森严,这群小卒们瞧见有将领经过后,也就消停了些。
那小卒见此倒也有了些不好意思,但他也不敢回头看这位总兵夫人,所以挠了挠头说道“夫人不用害怕,他们就是没见过夫人这样标志的人,但后头肯定不敢这样议论夫人了,就是一时好奇才这样,平日里大家伙都是极好的。不过总兵那头也没说您要来,军帐虽然有空着的,但里头没人收拾过,可能还得夫人先委屈一下,一会儿我就能收拾出来。”
其实也有不少女眷是和自己家男人住在一起的,但总兵却和旁人不一样了,三军帐中无论早晚都会有将士们来来往往,若是夫人也在里头就会有些不成体统了,便只能安排在后方的军帐中,与其他女眷们在同一个地方。
“不用麻烦,你且让人将绿檀带到军帐收拾一下即可,东西我们自己都带着了。你可知魏小将军的夫人在哪个帐中我先去看看她。”
江枕月说完这话,便把要带给姐姐的补品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军营条件刻苦,姐姐有了身孕,自然是需要多吃些好的才行。
小卒听见她这么好说话也松了口气,总兵夫人要年轻些,若是不懂军营里的规矩非要去总兵那头的话,他还真不好办,这样倒是刚好。但他不知道这两位夫人是亲姐妹的,听了这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将军们的夫人相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于是便应了下来,带着她往另一头的方向走去。
魏家父子俩带着的将士们,主要守着的就是军营后方云岭这头的安危,因此军帐都设在了山上,错落有致,且守卫森严,进去还要受到层层排查,江枕月带着的补品更是检查了一次又一次,这才得以上山。
江枕月也明显感受的到,山上的积雪相对来讲要更厚一些,踩在脚底下咯吱作响,好在大部分地方都被来往的官兵们早都踩硬了,若不然半腿深的地方,走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到了一个稍微大点的军帐时,她才瞧见有了些烟火气儿的感觉,旁的地方将士们只是到处巡逻,极少发出声响或者做些什么。玉兰的身上穿着个有些旧了的棉衣,脸上和手冻的通红,此时正在生着火,还不忘放了两个红薯进去烤。
而姐姐坐在木桩上缝补着孩童的衣裳,与她出嫁时记忆里的模样相差甚远,神情里全都是慈爱与温婉,身上的衣裳虽然厚重,可却显得身子极为单薄。
小卒见到了地方,也想着出声提醒一下总兵夫人,只不过却被江枕月阻止了。
只瞧见前头的玉兰翻动了下火堆里的红薯,随后便在一旁切起了酸菜,又揉起了面团,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夫人快歇歇吧,这还有九个月呢,衣裳晚些做也不怕晚,外头这样冷,手上起了冻疮就不好了。唉,不过据说今日粮草应当能送到了,夫人应该能吃些好的了。”
听了这话的江与乐却摇了摇头,笑容颇为温婉,“不妨事的,我也是刚有孕,有时候还会害喜,好一点儿的吃食倒也吃不下去,这北地的酸菜倒是更和我的胃口,那些粮草啊,还是要紧着将士们来才好。”
“夫人真是的,什么事都不想着自己,也不知道将军何时回来,好让他劝劝你”玉兰说完这话后,便开始调起了手上的馅料,不一会儿手上就出现了那圆滚滚的小饺子,显然是经常做这些活计的。
江枕月看到这里,心里头也有了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好像姐姐是很开心,甚至是极为喜欢这里的生活,但这样苛刻的条件姐姐哪里又经历过,更别提还怀着孩子了,让她十分心疼。
可当她刚要抬脚走过去的时候,就瞧见穿着铠甲的魏弦从前头往军帐这头走了过来,模样也显得沧桑了许多,手里头还提着两个兔子,神情也不像她头一回见到这个姐夫时的那样冷漠。
帐前的两人自然是看见他回来的,眼见着江与乐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喜色,连手里的活计都停了下来,“今日怎地这样早就回来了这又是哪里来的兔子”
魏弦到了帐前,也就把两只已经死了的兔子放了下来,随后在水缸前洗了洗手,又使劲搓了搓后才走到江与乐的身旁,将那已经缝制了差不多的小衣裳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下,这才拉起了身旁人的手。
“巡逻的时候恰巧遇到过兔子窝,你身子娇贵些,又有了身孕,总要进补些东西才好。今日身子可还好还会想吐吗”
说完这话后,他的神情里也多了几分担忧,明明是张冷漠又带有煞气的脸,可现在看着却是极为柔和的。随后赶紧从自己的衣裳里掏出来个布袋,层层的包裹着,里头装着的是些蓝色的小果子,个个圆润饱满,显然被保护的极好。
“眼下天儿越来越冷了,这些果子倒也不好找了,巡逻的时候偶尔还能碰上一两株,今日就凑了半袋,乐儿先吃着,待明日我再去旁的地方找找。”
江与乐见到他这般模样不由得就笑出了声,随后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今日好多了,往后不要再费心找这个了。不过这兔子将军要怎样处置,清蒸红烧还是直接烤了”
“自然是乐儿做决定,为夫做给你吃。”
话音落下,魏弦颇为宠溺的笑了笑,随后便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先拿起了那未完成的小衣裳一针一线的缝制起来,瞧着虽然手法有些生疏,但显然是在这上头用了心思,下针的时候总是颇为仔细的。
而身旁的江与乐好像是习惯了他这般模样,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江枕月却愣在了原地半天。
她还记得这位姐夫原来是个冷面杀神,觉得女子就应该是温婉的大家闺秀,男子在外顶天立地即可,与姐姐刚成婚的时候除了会打仗,其他的东西则是一窍不通,为了这事儿,玉兰和海棠还吐槽过的。哪能想到竟会有这样柔情的时候,想来这些都是他特意为姐姐学的。
江枕月想到这里,脸上就多了几分笑容,之前心里头的担忧也渐渐的消失了,便背着那些补品就往前走了去。
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才让帐前的三人反应过来是有人来了,但军营里经常有将士们过来,几人也就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来寻魏弦的,连手上的活计都没停下,可江与乐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时,却瞬间就呆愣在了原地。
那好像是本应该在京城的月儿。
“姐姐,姐夫,月儿来看你们了。听父亲说姐姐有了身孕,我便把补品都带过来了,还有曲夫人让带着的,我在这上头不太懂,还按照许大夫的方子带了些补益药过来,听说对孕妇的身子大有益处,就是不知能否用得上。”
待话音落下,江枕月也就将背上的箱子放了下来,言语里虽然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看见姐姐这般模样还是有些红了眼眶,赶紧就笑了笑,想把情绪掩盖下去。
对面的江与乐也才反应过来真是妹妹来了,一时间思绪纷飞,喜悦、担忧,种种情绪都开始在她的心头出现。
“月儿,怎会来边关阿檀他不是没让你随军而行”
“是我自己要来的,他还不知道呢。”
不过当初江与乐随军而行还是因着魏弦受了伤,怕将士们照顾不好,这才过来的,这些日子里受的苦遭的罪简直数都数不过来,眼见着妹妹也要留下,倒是让她十分担忧就想着赶紧把人劝回去。
“边关苦寒,你自幼身子娇弱,哪里能受得了这个苦,听姐姐的话,赶紧回去吧,若打起仗来可就不好走了,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江枕月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可姐姐身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居然瞒着我一直在军营中,若不是姐夫将你照顾的这样好,我定要与你闹的,姐姐能留下,我自然要留下陪姐姐。”
话音落下,姐妹俩的眼眶也都红了起来,其实江与乐的心里是欢喜的,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念着妹妹,那些信每天晚上会翻来覆去的看,军中传信艰难,这些日子都是靠着念想度过的,如今能在一块儿就是再好不过的了,可这里终究不算什么好地方。
江枕月何尝不知姐姐怎么想的,想着这些,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甚至这般斗嘴,还有她的撒娇任性都开始在记忆中模糊了起来,可见到的时候,却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两人独有的相处模式。
只不过当玉兰掏出帕子要给两人同时擦泪的时候,不禁让她们相视而笑,想到了曾经这么干过的赵雪无,这倒是立即就有了话头,姐妹俩便开始讨论了起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晚上子时,江枕月才回到了自己的帐中,因着是临时置办的地方,里头只放了她带过来的行囊,床榻则放了两张,在军营的这些日子里,她和绿檀都得住在一起才行。
小丫鬟收拾好了这些,显然是极为激动的,左瞧瞧右看看,怎么着都不肯歇下,好像怎么样都看不够,军营里头的一切对她来讲都是新鲜和向往的,如今真的置身其中,还是让她有了几分不可置信。
“姑娘,咱们竟然真的来了这里,幼时的我经常听大人们说军营里的生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见识见识,没想到真的有机会要是女子也能像男子那样提刀上阵该多好啊,我也想亲自为父亲报仇,多杀两个鞑靼的人才好呢”
江枕月听了这话不禁还是笑出了声,随后慢悠悠的说道“好呀,不知绿檀女侠功夫如何啊,战场上可是真刀厮杀,不知女侠会不会害怕呀。”
躺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的绿檀听到这话却立即坐了起来,连神情上都有了几分坚定,“姑娘应当记得我在江湖上混过的,虽然我这点功夫就是些三脚猫,可我也是杀过人的,真要是给我机会上战场,必然杀的那些鞑靼人屁滚尿流我也不是水竹那样的小孩子,怎么会说怕就怕。当年我与义兄们在戈壁”
帐中烛火昏黄,可因着地界本身就没多大,倒是能将整个帐内都点亮,瞧起来还有种温馨的感觉。江枕月听着绿檀讲述那些江湖上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就听的入迷了,她竟没想到瞧起来单纯的绿檀,原来也是劫富济贫的女侠,想来应当是受到生父的影响吧,生来就是侠肝义胆,极为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
只不过听到后头,还是让她不禁笑出了声。
原来绿檀口中的杀过人,是跟着结拜义兄们一起剿匪,但是她顶多只能算个帮忙的。
“绿檀这样怎么行,难不成真有机会上了战场,也要拿着刀愣住”
“姑娘怎地这样人家讲的正来劲呢,这下好了,从女侠变成怂包了”
两人说到这里,倒是不禁又笑了起来,然而这故事也就讲不下去了。
江枕月也不禁想起来了阿檀所说的女将,想来女子有机会立军功是极难的事情了,就像她来了军营里半天,连将领们的人影都没瞧见一个,更别提干些旁的了。
她本来还想着今日去见一下叔父,可因着叔父伤势过重需要静养,不方便探望,也就搁置了下来。而长归自从几日前消失在风雪里,军中不知派出了多少波人马,到现在依然未曾探查到一丝的消息,还要防着鞑靼那头的动静,三军将士不敢有任何懈怠,闲下来能说几句玩笑话的,便只有她们这些女眷了。
也因为这些事情,想来阿檀应该是极忙的。
江枕月想到这儿,杏眼里都有了丝伤怀。
听姐姐说,北朝与鞑靼在七天前曾有过一次大规模的交战,鞑靼声东击西,夜袭军营,叔父领军应敌,可存放粮草的地方又有敌人偷袭,长归便领军五千赶了去,后头想来是追的深了,那些人马就再也没回来过,而在那场大战里,叔父也受了伤。
叔父后头也尝试过派人去找,都是效果甚微,因着连日来的大雪,把所有足迹藏了个一干二净,实在别无他法,这才向朝廷寻求援助。
这样冷的天儿,在外头多待一会儿都可能生两个冻疮出来,更别提在这风雪天里失踪了,那么多人没有吃食,没有火源,她已不敢想长归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甚至军中已经有人确信,在这种情况下,那五千军马必死无疑。
可叔父和阿檀并不愿意放弃,在今日又派了许多队士兵沿途寻找,她只期盼能有些消息,毕竟这么多人还在等着长归归家,他甚至还不知自己已经做了父亲这件事,这些日子为了不让他在战场上分心,所有人都在瞒着他雪无有了身孕的事情。
对面的绿檀也瞧出来了她神情有些不对,刚要开口劝慰,就听见外头乱了起来,这也让主仆两人瞬间就回过神来了。
火把的光芒将整个帐篷照的透亮,依稀还能看得出来人影的闪过,将士们的脚步杂乱又多,催促和号角的声音连绵不断。
江枕月连手心都有了些汗意,和绿檀对视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神里瞧出来了些许的不安。
外头马匹的嘶鸣声和将士们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响,江枕月的心头也缓缓划过了些念头。
鞑靼夜袭。
她的阿檀也要头一次上战场了。
北朝的总兵之位一般来讲不会授予没有军功之人,但眼下温家二房父子都生死未卜,温家也就只有她的阿檀能够统领温家军了,其实今日她来到军营时,也听到了些话语,无非是对总兵之位的不忿,毕竟将士们手中的军功都是拿命换来的,对比出身在温家的阿檀倒是显得颇为不公平了。
但却没想到今日鞑靼就要来犯,也不知她的阿檀如何了。
只不过她这头正想着这些,就听见了帐外经过的将士们说话的声音。
“上次鞑靼夜袭,不是损失惨重,怎么没几天的功夫又来了一次”
“晦气啊,你都不知道总兵来的时候,鞑靼那头有多害怕,每日里叫嚣的官兵都不敢来了,毕竟是温家长房的人,还是厉害但今天总兵那头刚领着新编的白虎、玄武两个营的将士们搜温小将军,这头就来了人,也不知领军的魏家父子能不能挡得住,要是被鞑靼发现就坏事了。”
“你可别吓唬我,主将受伤,副将失踪,鞑靼那头估计等了好久的机会,总兵来了他们才消停会儿,要是这样”
话到了后头,帐中的两人也就听不清了,此时的江枕月就连手都是抖的,起身系上了披风后,拿着自己的弓就往帐外走去,后头的绿檀自然也紧随其后。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便是那些身穿银甲的将士们整齐划一的步伐,抬头望去,火光满天,依稀瞧得见远处箭矢如雨,将士们震耳欲聋的喊叫和那号角声响彻了整片白茫茫的天地。
两人见此只得骑上了马匹,途径三军帐时,江枕月才发现那些将领们早都领军而出,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些步兵,想来铁骑和先锋早就倾巢而出,而守在营中的,正是她今日带过来的邢钊和另一位老将军。
邢钊也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主仆两人,连忙走上前去行了个礼,“夫人怎地出来了前头鞑靼来犯,总兵已经领军迎敌,外头兵马杂乱,夫人小心刀剑无眼,还是请先回帐中吧。”
待说完这话后,他也发现了眼前人身后的弓箭,不禁回想起了水患之事经历的事情。
眼前这位总兵夫人的确不是个娇软的大家闺秀,那出神入化般的箭法,让他现在都有些难忘,只不过这行军打仗之事却是另一回事了,女眷们都要在此时藏起来才是,要是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得了了。
可江枕月的杏眼却一直盯着眼前的人,明知道眼前人在骗她,但她也不敢出言询问,只怕这件事是军中机密,可秀拳却越握越紧,“邢将军,我只是来看望叔父的。”
待说过这句话后,她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便往温世昭的营帐方向走了去。
边关营地这种战争是与守城截然不同的,两军必须在荒野对垒厮杀,什么计谋在此时都不算顶用,拼的大多数都是实力,她虽然担心阿檀的情况,但冷静下来也知晓这种情况下,自己出去只会给大军添乱,便静下心来想着先去看看叔父的情况,现在大部分将士都出了营地,她来这处看望叔父也情有可原。
后头的将士们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人继续问下去,毕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对付鞑靼,守在营地里的将士们也不能有丝毫懈怠,以防敌军带军偷袭。
但在此时,探兵也焦急的跑了过来,脸上明晃晃的血迹让人瞧了就头皮发麻,“报邢将军,鞑靼那头见领军之人不是总兵,便派了增援过来,鞑靼那头的沃尔泰领着后方所有鞑靼军队赶来,据说可汗王也在其中。”
话音落下,周遭的所有将士们都是满脸的惊讶,邢钊连忙问道“魏将军那头如何可还撑得住”
“禀将军,恐怕难以支撑,三军共十五万大军,魏将军此次带军十万应敌,但鞑靼那头足足二十万,差距悬殊,且魏将军善守不善攻,还得是打城战才行。如此之下,除非总兵能尽快带军归来。”
十万大军,就算实力差距悬殊,但其中也有温家军的存在,不至于输的难看。但若是鞑靼下了死手,这边有些不好说了,铁骑无情,就算一时半会儿分不出来胜负,却迟早也要大败。
而温檀虽说从未实战过,这些年来受到的教诲,统领温家军的诀窍这都是旁人没有的,想要以少胜多,就必须有个出色的将领才行。
“传令下去,再派两万大军过去,带上弓箭火把,此时正好无风,万要在北方起来前消耗敌军一波,若不然后面只会越发劣势。”
只不过这头探兵刚领了命令,就见到营外的方向火光冲天,马蹄铠甲声震耳欲聋。
眼见着另一个探兵手脚并用的跑了过来,“报,邢将军,营外三十里,沃尔泰带军而来”
此话一出,整个军营里的将士们就再也坐不住了,而邢钊也立即翻身上马,“传我将令,点兵三万,兵分三路随我出营,万要拦下他们,决不能再让鞑靼靠近大营一步”
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身穿银甲的将士们也都紧随其后,步兵在中央,骑兵分为两翼包夹而去。
后头的江枕月杏眼里映照出来的全是火光和刀剑的光。
这些变化来的太快,甚至让她都没能反应过来,两军就要在今日进行决战。但她的阿檀却北上而去,搜寻长归,不知能不能尽快赶回来。
此刻的她也有了丝迷茫,坐在傲霜上环视了一圈,所有将士都在忙碌着,好像守在营中的除了北朝原本编制的士兵外,还有将近两千人的兵马未动,仔细一瞧她才发现那是温家军,里头甚至还有她今日带过来的旧部。
而那些将士们自然也发现了她,为首的是个瞧着年过半百的老将,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她,虽然江枕月不知是何军衔,只记得是阿檀在温家军里极为敬重的人,看见他这样注视着自己,便颔首示意了一下。
可那老将眼中的光芒却更盛了几分,“不知夫人骑术和箭法如何”
“骑术略通一二,箭法可百步穿杨。”江枕月虽然不知眼前人为何这般发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出来。
“哦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极为狂妄了,不知能否让我等见识一番”老将说完这话后,倒是捋了捋已经泛白的胡子,另一只手还在背后,不禁仰天笑了几声,显然是不太相信的模样。
这也让江枕月颇为奇怪,连秀眉都皱了起来。
眼前人明显是激将法在引她射箭,可她却不知为何会盯上自己,但想到她的阿檀被军中被不少人质疑,眼下又犯到自己头上,倒也真来了些脾气。
“那将军可瞧好了,此处距离大营门口足有百步之远,就射上头的火把。”
“老夫拭目以待,夫人,请。”
江枕月听他说完这话后,不禁深吸了口气,随后将弓拿在手中,抽出一根银羽箭,推弓拉弦时的气势更是将身上的娇美完全压制,取而代之的便是杀意,秀眉紧皱之时,破空之声也响彻在了营中,那一箭稳稳的射在了火把上,吓得守门的士兵连剑都拿了起来。
转头之时,却挑了挑眉看向了老将军,眼里也多了丝挑衅。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将瞧见她这样有脾气反倒笑出了声,身旁的温家军也轰然而笑,但神情里却都是惊喜,随后江枕月只见眼前的温家军全都跪在了地上。
“请夫人领军朱雀营两千将士赶往北方接应总兵归来”
话音落下,坐在马背上的人显然没反应过来,“可我是女子。”
为首的老将颔首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自从温家军建立以来,朱雀营的所有将士便是给总兵夫人预备的,可这些年来我们却从未被国公府的夫人们领出去过,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便只有守在军中。我瞧见夫人气势与旁人不同,又背着弓箭,所以斗胆试探了夫人一番,还请恕罪。”
江枕月也是头一次知晓这事。
但温家军直属温家人这事从开国以来就定下的事实,若是有这种规定倒也不显得奇怪。
对老将军的提议她自然是心动的,但也知晓自己恐怕无法胜任,于是赶紧说道“不敢,将军有所不知,我会的东西除了箭法基本上都是花架子,实在难以担当重任,此事恐怕有些不妥,还需要从长计议才好。”
“夫人勿要妄自菲薄,此事是总兵留下的命令,接应的地方总兵已经予我商议好,此事容不得再缓,还请夫人即刻带军出营。”
老将说完这话后,余下的将士们也都纷纷重复着“请夫人即刻带军出营”,气势宏大,又极为整齐。
这却让江枕月脑子里轰的一下,心里头有些奇异的感觉,这是阿檀安排的
若是这样,想来是在自己入营之时就要着手安排的了。
想到这儿,她也想到了那几个士兵们说的话,恐怕阿檀今日带兵出去寻人,而鞑靼又要打生死决战都不是巧合了,莫不是一切都是他做的局就在等着鞑靼自己上钩
江枕月只觉得自己攥着缰绳的手都有了些汗意,看着地上那目光炯炯的老将也下定了决心。
“传我军令,朱雀营两千将士即可上马与我出营,前去接应总兵归来”
“是”
代表朱雀的旗帜也顺着北风飘了起来,身穿银甲的将士们如离弦之箭般的冲出了军营,绕开了两军交战的地方,顺着山崖下往北直奔而行,呼啸的风雪也在此刻下了起来,可这些将士们的眼中却都是期望,这是朱雀营的将士们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主动出营。
虽然任务在身,却让他们格外期待,就算是凛冽的寒风拍打在脸上,也让他们不觉得丝毫有何不妥。
为首的江枕月手中则还拿着把红缨枪,这是老将军在出发前特意给她挑选的兵器,瞧着倒是英姿飒爽,颇为适合。
只不过她心里也知晓,自己的那些功夫还是跟章妙学的,后头虽然练习了一阵子,也是最近在京城外的营地里才又重新摆弄起来,无论是力气还是用法上,都与擅长的人相差甚远。而此次领军她也是极没把握的,她与这些将士们虽然在京中见过,也一同训练过些时日,但那些无异于打打闹闹罢了,眼下却是要直接实战,简直就像在开玩笑一样。
因此,那娇美的脸上神情却颇为严肃,紧皱的眉头也昭示着她的紧张,奔驰在这风雪中甚至不敢让她有任何的分心,生怕哪里出了差池,除了出营时的军令,其他地方还全都是听从老将军的命令,并不敢自己妄下决断。
反观身旁的绿檀,瞧着喜形于色,无论怎样都掩饰不了自己神情中的激动。
主仆两人的反应自然也被老将军看在眼里,但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他极为满意的。虽说这位夫人年龄尚小,但心思缜密,出身书香世家却又学了这么多舞枪弄棒的东西,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了。
而朱雀营的将士们,也终于等到了能够证实自己的这一天,让他由衷的高兴。
越往北方深入,地形也就变得越复杂了起来,积雪的厚度不比山上的薄,将士们前进的也就越艰难,直到入了山谷后,他们才听到前方轰隆隆的马蹄声。
而映入江枕月眼帘的,便是那身穿银甲的少年郎,神情里充满了肃杀之气,雄姿英发不乏为将之威。更让她惊喜的是,后头就是这几日寻了好久的温长归,虽然身上略微潦草,铠甲上都是泥泞,却是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伤情的。
“嫂子,嫂子我们来了”
“长归阿檀”江枕月听见这声呼喊自然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连忙就回应了起来。
还好他们没事,天知道她在营中听到那些消息时有多么慌乱和无措,如今瞧见了人,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待到双方汇合,温檀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的笑意,瞧着小丫头那身银甲不由得挑了挑眉,随后温柔的问道“夫人可否能汇报一下两军情报”
江枕月听到这话后才反应过来,如今领军朱雀营的人是自己,作为将领必然要向总兵汇报军情才是,虽然这让她十分不适应,也知晓此时耽误不得,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军礼后,便把那两个探兵前头说的话还有邢钊下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还请总兵指示。”
待话音落下,温檀也低头轻轻笑了下,抬头时的目光却是极为锐利带有杀气的,“传我将令,三营将领与我即刻包夹鞑靼大军,斩下鞑靼可汗头颅,务必要将青龙营将士们的铭牌带回营地”
“是末将等誓死完成任务”
温家军的所有将士都在胸前有个铭牌,上头写了名字,为的就是在死后好分辨是谁,也还有种用法,就是在尸骨没办法带回来的时候,由他人将铭牌带回来立衣冠冢,可青龙营的将士们却足足等待了十年才被寻到。
将士们听到了温檀下的命令,便一同往营地的方向直奔而去,目光里都是坚定和期望。
在总兵到了边关的那一刻,这场拉锯了十年的恩怨,也终于要收尾了。
江枕月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猜想到了那铭牌的意义,恐怕长归的失踪是有原因的,若不然阿檀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就寻到人了,瞧着他那温柔的目光投来,她也立即拉紧了缰绳跟着他策马而行。
在这场风雪里,银白的盔甲仿佛要融入进去,出现在鞑靼大军后方之时,宛如破竹般势不可挡,不知是多少年才能磨合出来的默契,使得三营中的将士们行云流水的分割着敌军的阵营,这让原本处于劣势的北朝将士们瞬间也看见了希望。
“是总兵,是总兵带着小将军回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手持护龙的温檀此刻脸上也被积雪反射出了层柔光,明明是绝色的仙人之姿,可在此刻却宛如杀神般纵横在军中,一招一式充满了杀意与内力,并不是普通将士能够阻挡的存在,敌军滚烫的血顺着剑刃而下,眼里的肃杀之气让人瞧了就为之胆寒。
一旁的温长归更是剑气如虹,兄弟两人的配合出神入化般精彩绝伦,硬生生将鞑靼大军的后方撕裂了开来。
可汗王此时正被将士们的层层包裹下,如今鞑靼阵势已乱,根本无法再应战,再这样下去只会全军覆灭,便想着寻求机会撤退。
本来身形高大的鞑靼人,此时的眼里全是惊恐,他们不少人也都参与过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自然是认得温檀的长相的,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和领军能力让他们回想起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十年前将他们阵容冲乱的人是北朝的不败战神温世武,他们耗费心机才将其毒杀。
可十年后,眼前的少年郎简直和当年的战神如出一辙,甚至还要青出于蓝,怎能让他们不恐惧。
鞑靼这边是接到了消息,这位新上任的总兵去寻了自己的弟弟,这才派军来试探的,发现此人真没在三军之中,这才动了杀心,毕竟他们这般的粮草早就供给不上,此战不能再拖下去,只能速战速决,哪成想竟然是中计了
不过还未等鞑靼王找准机会,便瞧见一只银箭直奔自己眉心而来,那是位女子所射,慌乱间他只得拉过身旁的副将替自己挡下了这一箭。
这也让鞑靼的大军更为慌乱,北朝这边的将士们自然是认得那人是总兵夫人,见此不由得都欢呼了起来。
“好箭,好箭夫人威武”
江枕月见此却皱起了秀眉,她没想到可汗王竟然反应这般快,但自己这一箭没中,对方就不会再给机会射了,只得连忙收起了弓箭,拿起了绿檀递过来的红缨枪。
看着满地的尸首和血肉,她的心里是怕的,甚至于身子都是颤抖的,但自己既然射出了那只箭,必定就会吸引鞑靼军队的目光,而她这处也是唯一的突破口。
深吸了口气后,她也开始回忆起了在京中军营时看到的一切,那时的温家军每日的训练仿佛都能与眼前的情况重合起来,无论是突进还是包夹,都是曾经训练过上百次的,甚至她还在阿檀的鼓励下加入过进去。
想到这儿,她仿佛知道了自己该做些什么,提着红缨枪就直奔可汗王而去。
美人的身姿柔软娇小,骑着傲霜时却宛如闪电般飞快,让人只得瞧见一抹残影,枪法灵动,还未等敌军察觉出来不对,就飞快的与下一个将士纠缠起来,带着后头朱雀营的将士们将包围在可汉王附近的敌军分散了开来。
在那柄红缨枪挑下了鞑靼军旗时,周旋许久的敌军终于还是忍不了了,不少人的目标都瞄准了她,可那杀神又怎会给他们机会,几个招式下就分解了最后那一点防护,与北朝纠葛了十多年的可汉王,也被指在了那把护龙之下。
这场大战也终于到了尾声,当可汉王的头颅被斩下时,三军将士们也终于爆发出了喜悦的欢呼声。
“父亲,儿终于为你报仇了。”
洪正十二年,冬月十九,可汉王被斩于御赐之剑护龙之下,鞑靼将士降,北地十四部随后尽收北朝囊中。
昔年没能魂归故里的将士们,也在此战之后被带回了大同府。
定帝龙颜大悦,赏赐无数,又在同年让位于大皇子司马意。新帝特封温檀为镇国公,称之为国之肱骨,而温国公的爵位则请封与二房门下,只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这场大战里立下大功的则是江枕月,不仅仅冲破了敌军的阵型,又自掏腰包救助了许多流民,民心所向,被新帝特封了女将。
这一切都是在温檀步入朝堂时就开始步的局,无数次的训练和计谋才得以成功,就连时间都计算的分毫不差,只不过让小丫头参与进来,却是他在那场宫宴前的临时起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