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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乾清宫正殿内,袅袅香烟从鎏金香炉中倾泻而出,淡淡的檀香气在殿里大大小小的角落萦绕开来。

    蜀皇神色不若太子说得那般难看,见了龙四海朝她招了招手。

    “快过来,让父王看看瘦了没”

    略显削瘦的脸上浓眉平和,与太子如出一辙的笔直唇线微微上翘,让原本威严的面庞带上了些为人父的和蔼慈爱。

    身边的通宝公公正欲上前布膳,却被他抬手挥退。

    “不必了,寡人与公主用膳,都下去吧。”

    语罢,一屋子的侍者静悄悄地退出了殿外,只留龙四海和蜀王两人在这偌大的乾清宫中相对而坐。

    蜀王的目光一直在龙四海脸上流转“不错,还不是太憔悴。”

    他表情似是满意,也不管龙四海作何反应,又道“来尝尝御膳房的金玉脆饼,与你公主府的相比如何”

    语罢,蜀皇抬筷,一块色泽金黄的圆饼落进了龙凤镶金碗里。

    这是龙四海自小喜爱的小食,炸得酥脆的饼皮泛着微微的油光,一口咬下,洋葱和土豆的香气在唇齿间散开。

    “不相上下。”

    她满足似的眯了眯眼,白皙的脸上五官微微皱起,像只餍足的猫儿。

    见状,蜀皇唇角微微勾起,又问“这几日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龙四海一笑“自然,儿臣回宫哪儿有住得不舒服的道理”

    “既如此,和离了便搬回宫里来吧,省得你母后思念。”

    蜀皇冷不丁地提起和离这一茬,龙四海闻言一愣。

    “您答应了”她话里有些不可思议。

    蜀皇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当初闹着要成亲的是你,如今要和离的也是你,寡人就算是想劝和,怕也是劝不住终身大事,你儿戏似的开了场,如今儿戏落幕倒也相称。”

    蜀皇云淡风轻的话让龙四海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个梦也好,宁儿也好,这一切都还未发生她和八荒和离的真正原因不足以为外人道。

    这次她贸然进宫,任性地以一句“感情不和”便要请蜀皇收回当初赐婚的旨意。

    原本想来一顿责骂在所难免,谁料陛下竟如此轻易地便点了头。

    “父皇”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放下筷子,转身跪在地上。

    “谢父皇恩典。”

    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眼角泪痕。

    半响,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头上,在她光滑的发丝间轻轻拂过。

    她听见蜀皇似是无奈的叹息声“回宫来住吧。”

    闻言,龙四海身子顿了顿,又开口,“儿臣还有一件不情之请”

    早春的太阳到了下午忽然变得暴烈起来,灼热的阳光打在红墙绿瓦上折射出琉璃似的光芒,原本玄色的砖地也像是被晒起了一层霜,微微地泛着白。

    龙四海得了蜀皇赐下和离的旨意,又回坤宁宫拜别了皇后,旋即便要出宫。

    阿昭已经将宁儿接回了公主府,她还有最后这点儿事需要了结。

    手里攥着那只明黄的旨意,心里不像想象的那般沉重,却是莫名的踏实起来,仿佛那些虚浮在半空中的东西一下子落了地,让她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的离别是心伤落泪,是嚎啕哭泣,可是一切的终结,不过是卷轻飘飘的圣旨

    就如他们这糊涂姻缘的开始。

    明黄的旨意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她一路朝着宫门外走去,刚刚行至前殿,却瞧见不远处一黑一蓝两个人影。

    早朝早已结束,前殿空空荡荡,唯有阳光下这两个人影颇为瞩目。

    她正欲走开,余光却瞧见那黑衣人猛然出手,将蓝衣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骨头与砖地相撞的闷声穿过前殿传进了龙四海的耳朵里。她脚步一顿,转而拧了眉上前,厉声喝道“大殿之外,何人如此放肆”

    清冽有力的女声响彻空地,蓝衣和黑衣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来,纷纷止了动作。

    直到龙四海又走近了些,双方才看清彼此面容。

    龙四海稍稍一愣,那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的附身一礼“诏狱卿常修拜见大公主。”

    语罢,他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龙四海,墨色的眼里坦坦荡荡,不带一丝怯意,仿佛刚才在大殿之外打人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久未见面的故人冷不丁地在这种情况下碰上,龙四海心情复杂。

    她顿了顿,抿唇问道“常修,你为何在这儿还”

    常修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不疾不徐的看向身旁的蓝衣人,眼中没有一丝温度“臣奉陛下之命,找童大人聊聊天。”

    闻言,龙四海看向一旁的童大人,眼里带着了然。

    难怪他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宫内动手,原是有父皇的旨意。

    目光再次转向常修,龙四海想着,两人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面。

    八个月一年她记不清了。

    因此,在对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她莫名便有了一些歉意,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原是如此,不过大殿外,常大人还是注意些。”

    常修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似是有些心虚的情绪,脸上表情略微带了些嘲讽,却还是躬身道“臣,谨遵大公主教诲。”

    说着,却是转头看向了那位童大人,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刚才那一击伤到了胯骨,童大人只觉半个身子都有些麻木,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常修,生怕这疯子在大公主面前也敢动手。

    诏狱卿常修,天子门生,明面上是执管昭狱看押放送的五品官,比童大人这四品还小了一阶;可京中谁不知道,这人就是天子在朝中的一只疯狗,冷不丁地扑上谁,那便是要夺人命的。

    人人都说常修性情阴阳不定,下手不分轻重;童大人实在摸不准这位煞神的性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怎料常修却并未动手,只是佯装拍了拍他肩上灰尘,笑道“童大人回去吧,改日挑个好天,下官再来找您叙旧。”

    日光暴晒,可童大人的心却止不住地泛着凉。

    千悔万悔,他当初就不该收沈大人那对儿梅瓶,从中搅和事;如今被这阎王爷盯上了,这乌纱帽丢了不算,只怕是小命也危险。

    他哆哆嗦嗦地朝着常修抱拳“告,告退”

    语罢便逃也似的往外跑,谁料刚一提步却被常修又拽住了衣服。

    “欸,童大人,要走也别急呀,这大殿下还在这儿呢。您只向下官告辞,可是不将公主放在眼里”

    阴恻恻的声音在童大人耳边响起,他回头诚惶诚恐的又朝龙四海附身一辑,却再也不敢去看那煞神的脸,糊里糊涂的行了礼,逃命似的往宫门外跑去。

    一瘸一拐的背影滑稽又狼狈,龙四海唇角忍不住泛起了些笑意,反映过来眉头却不自觉的蹙紧了些;一转头,恰好对上了常修似笑非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