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粲不知何时松开了对云端的禁锢, 犹豫着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但却久久没有开口。
只因她心知肚明,就算云端早早地来碧落黄泉寻她, 她也绝对会想尽办法避而不见, 结果只是让云端多增烦忧罢了。
毕竟在她戴着身为粲者的假面过活的那些日子里, 商粲就是照着这样的准则活着的。
但这话此时说出来难免太过不解风情, 商粲闭了闭眼,转移话题道“所以我们之前见到鬼族的时候, 你就第一时间想到了找裴琛帮忙”
“嗯。”云端应道,“只是, 我没想到他的师父会与你有仇,险些酿成大错。”
“什么大错不大错的,这都是我的因果而已。”
听出了云端仍心有余悸, 商粲放柔了声音,重新回到话题中,笑道“难怪我之前觉得你去找裴琛的时候特别熟, 我当时还疑惑了好一阵子呢。”
“”
原本温顺靠在她肩头的云端沉默半晌, 突然抬起头来, 低声问道“疑惑”
商粲一愣, 莫名磕磕绊绊道“就是想着、烟阳城里传的那些小道消息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她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 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身前的人淡淡回道“烟阳城中小道消息甚多,阿粲都听了哪些”
没想明白云端怎么突然对她这话追问甚详,商粲不知为何心虚起来, 讷讷道“也没听什么,我也不是很爱听那些。硬要说的话,倒是云中君和粲者的小道消息听的还更多点儿。”
她这句意图活跃气氛的话又是空荡荡落到地上也没人回应, 商粲心中犯难地打着鼓,暗道看不到云端的表情实在很影响她的判断,忙补充道“当、当然,我知道那都是在胡说八道罢了,我以后再也不听了。”
她口中兀自还说着什么“去找裴琛那时我只是不敢问你故而才胡思乱想,下次再不会这样了”的解释,身前的人却轻叹一声,从她怀中脱出身去,反手牵住她的手引她到桌旁坐下。
“我与琨瑶君并无特殊的情谊。”坐定后,云端认认真真地向她说道,“他准我入幽冥鬼界,我很感谢他。但他那时同样也需要有力的帮手来安定鬼界,是说定了的各取所需。”
商粲讷讷称是。她其实心里当然对这事很清楚,毕竟云端除了和裴琛神秘的合作关系外,对裴琛没流露出半点儿与旁人不同的态度来。退一万步说,要真有这种心思的话,早在当年来天外天游学的时候他们俩就该成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只是听起来云端解释的十分认真,商粲觉得她事到如今说这些的话总有种马后炮的嫌疑,于是干脆老实地认了错“是我不好,不该去听流言的。”
现在想想,她对裴琛的不喜也是自他与云端结成道侣未遂开始的,她这是不是有点太小心眼儿了
心中多少有些犯起嘀咕来,商粲正想着,就听到云端突然不冷不热地回道“说到流言,我以前也听到过粲者与碧落黄泉的妖主有私情的传闻。”
商粲手上一抖,惊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颤声道“这、这是哪来的流言简直已经是在造谣了我和挽韶”
她一时啼笑皆非,想要努力为自己的清白解释一番,却听得对面轻声开了口。
“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还是几年前,说是妖主为了粲者大肆收集各方药材,”云端的声音似有些落寞,低声道,“我那时同别人说我从没见过粲者,他们都说是粲者惧怕云中君的威名,故而出碧落黄泉时都躲着云中君。”
“现在想来,我当时如果不是听过便算了的话”她沉默半晌,喃喃道,“你那时是不是就已经在有意识地躲着我了”
“”气氛忽的变得严肃起来,商粲也不多辩解,点头道,“是。”
“为什么”
云端的话语中含着忐忑,商粲想起她不记得最重要的那日发生的事情,心中暗叹自己总不能说因为失手杀过云端一次而没脸见她,于是思索半晌,说道“因为我之前听说你都忘了,然后就觉得这样也挺好,所有人都觉得商粲死了,就当是我已经草草了却了一生。”
“毕竟我那时已经是碧落黄泉的粲者,”商粲低头笑了笑,“就算我跳出来说我还没死,想必青屿这样重礼纪的仙门也会想法子来清理门户的吧。”
云端沉默半晌,商粲看不到她面上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能听到她再开口时的声音似有些低哑“你离开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我有关吗”
心道那关系还挺大的,商粲耸了耸肩,懒懒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不知什么时候走火入魔了,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故而不受控地引发了天火。秦意和南霜也都是在那场火里和我结仇的。”
她思索半晌,还是继续说道“你那时也受了伤,好在青屿的救援来得很快。”
“我那时全身上下都狼狈的不行,自知没法子再回青屿,就跑了。”商粲语气平淡,甚至笑了笑,“然后就被挽韶救回去了我该多谢她的。”
话音落下,屋中一时陷入沉默。这份沉默让看不到云端神情的商粲有些难耐,刻意用明快的声音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子,真要说起来也挺简单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耐心等了片刻,终于等到了云端稍显颤抖的声音“阿粲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
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商粲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到云端紧接着问道。
“在碧落黄泉过得好吗身体又如何如今还有走火入魔的症状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接踵而来,商粲感到些难以招架,想要去安抚似乎陷入不明情绪的云端,却突然感受到面上一凉,是柔软微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在我们初遇秦意的森林里,你那时犯了旧疾,是不是也和走火入魔有关”云端纤细指尖似触非触地滑过她的侧脸,体贴地替她将一缕散发归至耳后,最终小心地落到商粲覆着双眼的白布上,“还有你的眼睛,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你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如今还没调查清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查、兴许能找到恢复的办法。”
云端轻柔地抚过她眼前白布,商粲几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隔着布条透过来,眷恋地贴上她紧闭的双眼。
“我方才说的不对,我还有事情瞒着你。”
她声音低低,很难辨出其中蕴着怎样的情感,轻声道“我还没有告诉你我这些年一直都很想你。”
“你不想去查走火入魔也可以,你想回碧落黄泉也可以,想四处游历也可以。”云端的声音缥缈如烟,似有些失神,“只是要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
商粲沉默半晌,忽的抬手捉住抚上她面颊的那只手,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毕竟我现在还完全看不见。”
被她捉住的手指轻轻一颤,商粲安抚地轻轻滑过,笑着调侃道“我现在离了云中君可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了,你这话倒该我来说云中君可不能抛下我。”
她的话显然扰乱了云端的情绪,对面的人身体前倾过来,犹疑却坚定地应道“当然不会,我会做阿粲的眼睛的。”
简单的语句却让商粲耳朵一热,像是萦绕着几分暧昧般,她下意识笑道“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句情话。”
这句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话立刻让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奇怪起来,商粲在心中懊恼地暗叹一声,面上却不显,只神态自若地自然松开云端的手。
“天色是不是也不早了”
她示意地朝大约是窗户的地方转过头,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
“睡吧。”商粲轻声道,话中似是意有所指,“在我眼睛好起来之前云中君都可以放心。”
深夜。
商粲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任谁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都会觉得她是在酣然入睡,而不会想到这人正在十分清醒地发着呆
奇怪。商粲想。这客栈的床是这么窄的吗
窄到她和云端两个人平躺上去就几乎已经是极限了,肩膀挨着肩膀。激的商粲只能一个劲儿的腹诽着这客栈该翻修了,面上却只能一派云淡风轻地招呼道“晚安。”
安个锤子,她可一点都不安。
身侧隐隐传来的温度和香气随时提醒着她云端就躺在她身边的事实。之前还想着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的商粲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画了个叉,觉得在这种朦朦胧胧知道自己心里有鬼的状况下还做这种事简直是在自虐。
她心里那些暗流涌动的情绪自己多少有些意识,在秦意做出的那个所谓心想事成的幻境里更是明晃晃地往她脸上砸,惹得她几乎有些恼羞成怒。
这算什么事。商粲默默想着,一般的师姐喜欢自己师妹应该不是那种会想要师妹向自己告白的那种喜欢吧让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她好像有点心思不纯,可真是要命,字面意思上的那种要命。
商粲很快开始觉得现状对她的精神很不好,她多少有些感谢面上这条白布,让她至少能免受一转头就看到云端的脸这种困难考验。
她屏气凝神地听了好一会儿,觉得云端听起来的确是睡熟了,于是开始考虑着要先下床去倒杯茶喝之类的事,结果她刚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身边的人就突然直起了身,然后一翻身跨坐到了她身上。
“”
事发突然,商粲完全没有预料,反应一下子慢了半拍,只堪堪抬手扶住对方像是没坐稳般摇摇晃晃向她俯身下来的肩膀。
“我什么都没干”
莫名心虚地抢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商粲感觉自己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感,懊恼地闭上了嘴。
但跨坐到她身上的云端却没了动静,也没再发出半点声息,更不论回应她了。只是安安静静的任她扶着。
商粲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她迟疑地松开手,结果云端又开始默不作声地往前倒,慌得她忙重新扶住。她心中有了些计较,想先把云端从自己身上挪下去,谁知这时对方却有了反应,默不作声地捉住了她的手,兀自带着圈到自己的腰后。
什么破姿势
商粲一下子惊得汗都要出来了,想抽回手还被云端按得死紧,只好试探性地轻唤一声“云端”
“”
云端默不作声,一门心思地跨坐在她身上。
商粲心情一时十分复杂,弄明白了现状。
不知道该不该为云端是无意识的这件事而松口气这大约是云端的旧疾,也就是夜游症,再次复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如果知道一定很生气x
虽迟但到,夜游,我最喜欢写云端夜游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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