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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记别(七)【倒V开始】
    绳子断落的那一刻,花翥握着绳梯的手重重滑了一下,整个身子沉沉倒向一侧,背水桶中的水也洒了不少出来。

    李把总站在墙头哈哈大笑。

    愤怒从花翥心中一划而过。

    她不过是个女子。

    战场上不需要女子。

    不听话,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李把总举刀走向另一边的绳子。

    他就是要她死。

    花翥越发沉下心,二十余尺的城墙她已经攀下了一半。这便加快速度,手微微一松,身子垂直下落,抓紧绳子,手心被重重磨了一下。她再放,继续下落。

    还剩十尺,八尺,五尺

    李把总高举起刀,花翥心一横,松手从五尺一米多左右高的位置往下跳。幸而学过武,此种高度倒也拦不住他。

    只是花翥松手从空中落下时背负的水给膝盖了不少压力,却还不至于将她彻底压垮,她皱眉站起,仰头对李把总泠然冷笑,抽出系在胸前的刀奔向起火处。

    脚下的土壤已在数次的进攻中被踩得坚硬紧实,城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沾血的衣角和破烂的兵器瘫倒在墙角。残留在地上的每一块零碎都镌刻着一场攻城战的记忆。

    蛮族战死的士兵尚且有人收敛尸体,明荣城那些在守城战中跌落的战士的尸身依旧躺在他们死亡的地方彻底僵硬,有些士兵已被野狗啃得七零八落,上面覆盖着薄薄一层雪。

    花翥背负沉重的背水桶奔向城门方向。

    再过段时日,水也会被冻上。

    她来不及看一眼身后的战友,只听哀嚎声,似乎又有人背着水跌落。

    城门的火已燃得熊熊,花翥取下背水桶欲直接扑火,却见支撑顶上铁皮的是一根圆木,木深深扎入地下。

    一念闪过,她靠近火源将水从燃烧的牛羊粪便顶上一浇而下。

    火一度减弱,又快速冒出火苗来。

    蛮族排成一队怔怔然看了很久,似乎是被花翥的举动震住。经过短暂的呆滞后才呼和着便举刀而来,花翥丢掉木桶拔出刀用力一一挥,支撑铁板的圆木被砍断。铁板哗啦一声落下。

    蛮族也提刀而来。

    十余个。

    花翥举刀砍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刀起头落。

    东方煜之前对她说道小花猪,若你真想建功立业,为师便给你三个提醒。毕竟你是为师的学生,为师最不喜欢旁人欺负我的学生。

    其一,不可仁慈,战争应以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为重。屠城、杀俘都是极好的战胜对方的手段。谁挡路,杀谁。

    依靠腿部力量腾跃而起,花翥狠狠挥舞手中的砍刀。

    东方煜指导她对战丁戜的时候曾道女子在力量、速度上不如男人,这是男女在身体上天生的差异,由不得小花猪你不服气、不接受。

    以慢制快,以静制动。

    快慢、动静相辅相成,小花猪你要知晓不变可应万变,也要学会及时应变,更不可将一件事化为固执的变或是不变。直取要害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

    下一个蛮族脖子上大都带着厚厚的羊皮围脖。花翥的刀稳稳砍向他脖子一侧。

    剩下那两人依旧如此。

    她用刀很快,每一刀砍在敌人最脆弱的地方。

    她以刀迎敌,接住的每一刀都震得她的手臂一阵发麻。若是跌坐在地上,便挥刀砍向那些人的腿部,寻找一切机会,抓准所有时机。

    锋利的刀刃划过她单薄瘦弱的肩上,手臂上。

    疼。

    血腥味越来越重。

    很长时间不能吃饱,她身子比任何时间都要虚弱。视线短暂混乱,剧烈的疼让伤口撕裂得更加厉害,嫉妒的痛楚让她无法沉睡,只能振奋起精神。

    很苦。

    却还是比不过她当年在永安城时吃的苦、受的罪。

    其他的背水的少年也越靠越近。绳梯被收回,有几个蛮族欲攀爬上绳梯进攻明荣城却被楼上的军士乱刀砍落,然后他们收回了绳梯。

    知晓回城无望,又见火焰尚未熄灭,那些原本躲躲闪闪少年只能快步冲向城门。见这群少年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武,花翥依旧冲在最前面。

    那些少年灭了火便在城楼下大声吼叫让放绳梯,他们依旧背负水桶想要以此抵抗蛮族放来的长箭。

    蛮族自不会放过那些只在贺峰的要求下简单操练过两月的少年。

    花翥自顾不暇。

    血,到处是血。

    她的脸上,睫毛上,衣服上满是厚重的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手中的刀再度卷刃,已不能再用。

    花翥又拾起一把刀。

    她一直思索这么好的机会,为何蛮族只在一个城门点火那铁皮被打磨得很薄,游牧蛮族不会有这般精细的工艺。

    花翥相信他们应该只有这样一块铁皮。

    只要毁了这块铁皮,就算蛮族再度用火烧城门,他们只用站在城门上方往下浇水便可轻易解决此事。

    蛮族的攻势依旧,花翥寻不到机会。

    身后哗啦一声响。

    花翥瞄了一眼,褚鸿影已将那铁板扯下,铁板落下覆盖在还未彻底浇灭火焰的牲畜粪便上,他站在铁板上狠狠跳了几下踩灭了火焰,提刀将铁板砍坏。

    血雨腥风中,他的目光与花翥相触。

    那些想要逃走的少年有的死在了路上,有的奔回。少年们围成一个圈,抵挡来自四周的攻击。他们嘶吼得几乎嗓子出了血,请求支援。

    李把总探出身子,目睹他们被围攻。

    花翥挥舞着手中购得钢刀。

    酸痛浸透她全身上下。她不记得自己杀了几个敌人,也不知晓自己挨了多少刀。

    与他一道背水下城楼的少年、包括褚鸿影都已倒在地上,与蛮族的尸体混在一处。

    花翥凝神应对,暗中寻找机会。乘着天色昏暗倒入两具尸体中。

    初冬的阳光冷冷淡淡,风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掺和凉丝丝的雪,夕阳西落时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冷淡。

    日光退去后,四周便越拉越黑。

    蛮族点起火把。

    花翥躺在少年和蛮族的尸体下,一动也不动,脸上、眼中、口中满是血,身下是被血、被水渗透的厚厚牲畜粪便,血味,牲畜味混在一起。

    她屏息,一动也不动。

    蛮族抬走他们那方的人的尸体,复又拿起手中的匕首扎了其中一人一刀。

    惨叫声。

    蛮族一拥而上,沾血的锋刃映出火光。

    他们继续寻找存活着,又寻到了一个,用乱刀将那人砍成了肉泥。

    花翥肩上挨了一刀。

    她一动不动,连颤抖不颤一下。

    那人拔出刀又一脚踩在她的伤口上,咬紧牙关,花翥依旧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之前在永安城的时候这样的伤痛她忍受过无数次,早就已经习惯。

    蛮族互相说着话,花翥一句都听不懂。

    她记起青悠在明荣城中的杀戮,那三十八个人的共同特征便是都精通蛮族的语言、他们死后,开战至今整个明荣城都寻不到一个可与蛮族交谈的人。

    难道这才是东方煜的目的

    可东方煜这般做有何作用

    花翥想不透,只像一具死尸般任由那些蛮族将她翻来翻去。

    确定再无人生存,蛮族才慢慢离开。

    之前花翥便看见城外时常起白色的火烟,明荣城的人说那是蛮族在烧他们战士的尸体。

    蛮族崇拜火。同族人的尸体或者水葬、或者天葬。只有战士才会火葬。

    花翥浑身疲惫,闭眼后困意更如山倒,她却不敢睡去。

    城外的尸体被野狗咬得残破不堪,若是睡下她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花翥嗅到牛羊肉煮熟的香味。

    听见蛮族唱歌的声音。

    眼睛被血糊住,只能睁开一道缝,她看见蛮族燃起篝火,围坐在火边唱歌,将战士的尸体抛入火中。

    蛮族的狗围在主人身边,呜呜低吠。

    十一月中旬,月色正是明亮,天上飘过一片又一片的云,偶尔将月色掩盖。

    她沉住气,忍着痛楚,一点一点挪动。当云遮挡住月色的时候便爬得快一些,月亮铺开的时候便屏息不懂。

    各种味道掺杂在一处,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花翥终于爬出死人堆。

    蛮族的歌声依旧。

    歌声中藏着悲怆。

    女人与小孩围在火堆边周围痛哭。

    对花翥来说他们是敌人。对蛮族自己来说他们是丈夫、是儿子、是兄弟,是父亲。

    众生皆苦。

    所以,东方煜说,在战争中不可仁慈。

    继续小心翼翼朝前爬。花翥忽然觉得身后有响动,她微微展开袖口落出袖刀握在手心,敛声屏气。

    声音越来越近,却不像动物。

    她依旧小心等待。

    一个人正在缓慢向前爬。

    既然这般小心翼翼,只可能是明荣的人。

    花翥简单等待,算是与那人打了一声招呼。不声不响继续向前爬。

    围聚在一起的蛮族也渐渐散开。

    花翥听见一声犬吠。

    野狗来了。

    它们趴在那些少年的尸体上大吃大嚼,花翥继续缓缓向前爬,狗喜欢成群,喜欢围追堵截想要逃走的人,不可惊动。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忽然感觉身后传来啪嗒啪嗒快速跑动的声音,再度趴着一动不动。

    身边那人也趴定。

    一只野狗围着她嗅着。

    它的嘴臭烘烘的,腐尸味道几乎让花翥晕过去。

    趁着狗还在嗅自己,花翥将手探向狗的身旁,趁其不备一把摁住狗的脑袋制止它出声,将袖刀刺入狗的咽喉,用力一划。

    狗在她手下挣扎了片刻便不再动。

    花翥继续向前爬。

    城墙上自然已经没有了悬梯。

    明荣的城墙用砖石搭建而成,石头与砖块间用泥衔接,之前那个从城墙上跌落又被尖利的木块刺穿胸口的少年也早已断了气。

    花翥拔出他胸口的尖刺,一手袖刀、一手木刺,交替着深深扎入泥缝,脚踩在缝隙处一点一点向上攀登。手、腿、腰、肩膀,浑身上下撕裂般疼。

    她忍着。

    继续向上。

    小花猪,你要证明,你能行。

    花翥仰头,仰头便可见月。月色似乎带了一点儿浅浅的红。

    迷蒙又有些苦涩。

    遥远而不可触摸。

    她仰望着月光,朝着有光的位置继续攀爬。今日的疼痛,今日那吞入腹中的苦涩,都会在将来成为她的荣耀。

    花翥奋力向上,终于抓住了城墙,腿用力向上跨,咕噜滚下。

    城墙上的守卫抱着兵器睡得很熟。

    贺峰过世后,李把总为了保留自己的人力便将所有的事都丢给了别的军士。

    这也是造成今日城门被烧的缘由之一。

    此刻不管是民,还是兵,都对李把总充满不满。

    花翥探头借着月光寻找另外那人。他也借助两根木棍攀了上来,动作很慢,他身上的伤或许花翥还重。

    环视周围,一架被砍断一側绳索的悬梯甩在地上。

    正是花翥之前使用的那架。

    李把总欲害花翥从城墙上摔下来故意砍断了一侧绳索。只有一根破烂绳索的悬梯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作用,便没有收捡。

    花翥将绳子丢下。

    那人借着身子攀爬得比之前略微快了一些。

    花翥伸手将他扯上。

    原来是褚鸿影。

    褚鸿影上楼后收了绳梯,对花翥微微点头算是道谢。

    花翥微点头算作回应,拼尽浑身所有力量起身。仰头看着天空,十一月十四,月亮已又圆又亮,带着一丝血色。

    她想要笑,却没有力气。

    褚鸿影靠着墙,喘着气看着她。

    伸手将落在额前的长发拢向脑后。花翥似乎觉得睡意没有之前那样重了。

    上天选择让她活下去。

    既然活了,她便要活出个人样来。

    东方煜曾说其二,比蛛丝还细的机会也是机会。一旦出现便要抓住,用尽全力建立功勋。没有功勋不能服众。扩大自己的功劳,放大对方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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