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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夙夜(二十三)
    阮飘飘在大殿献舞。

    跳的自然是她最擅长的西域舞。

    中原的音乐沉稳而雅致。

    蛮族则用牛骨、牛角奏乐, 用天籁一般的嗓音歌唱日月星辰,男欢女爱,豪放而自由。

    西域的乐器是五弦、忽雷、火不思。舞者手腕、脚踝上系着铃铛,, 乐音欢跃。

    天靖城的乐师不会西域乐。乐师是阮飘飘从蓉县月仙楼带来的, 因会演奏西域乐曲曾被褚鸿影几次三番审问。

    花翥时而与林安默喝酒交谈, 眉头舒展, 时刻不忘浅笑,看似沉浸于乐音之中, 沉沉的思绪却拧成一团, 用尽全力也解不开。

    乐音快了不少。

    大殿中有轻微的喝彩声。

    坐在院中的许多官员翘首,为阮飘飘惊叹不已。

    王季也笑言阮飘飘每走几步都似乎能压坏几块砖, 不想跳起舞来竟是这般欢跃, 灵动得宛若一只蝴蝶。“果真人不可貌相。”

    花翥顺势将阮飘飘大举赞扬了一番。

    “原来这位阮姑娘就是率先捐家产给朝廷的那位丽人。”

    “飘飘是阳啟人,她曾在私下数次对下官道她愿为阳啟之兴贡献几分力量。”

    “国之兴盛,男女皆有责。”

    司马元璋轻咳。

    那六品官提高声音笑道“说来此女被褚大人查过数次。”

    花翥笑言“鹰羽卫查过数次还能来此,必定堂堂正正,身家清白。”

    “小丫头片子很会说话。”

    花翥轻轻搁下筷子,厉声道“本官是校尉,高你两级。记得言辞恭敬。”

    不少人窃窃发笑,戏弄那六品官。

    也有人嘀咕道为何女子也入朝做官不知朝中设言官有何作用果真女子只要生得美貌,可依靠的东西便比男人多。

    花翥不忍气吞声, 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前朝依靠美貌成为乘龙快婿的男人数不胜数。”

    “他们还有才学与能力。”暗处有人道。

    举杯, 花翥举杯冲着声音来源敬了敬, 唇角碰了碰酒。“没错,才学与能力,本官也有。谁让本官长得漂亮、身段窈窕兼有才学、本事, 旁人即便羡慕也是无用。”

    林安默哈哈大笑,道花校尉果真女中豪杰,丝毫不肯落人后。“普通男子可占不得花校尉一点儿口头上的便宜。也就林某能占上风。”

    朱曦飞啧啧称是。

    司马元璋撇脸望了望花翥,叹了一声。

    那六品官更来了气势,起身 、挽袖。

    事态一触即发。

    花翥欣喜,准备拔出藏在靴子中的小刀。

    酒盏重重落在桌案上,略有几分哗然的宴会赫然安静。

    说话的是陈中友的长子陈静。陈静留着一撮小胡子,搁下酒盏,目光四顾,泠声道“今日登基大典,众位皆是朝臣本应一心敬陛下。当此之际,为口头上的些许争端笑闹实在不堪”

    司马元璋大笑。“陛下望朝中众臣关系亲慕,关系亲慕,说说笑笑,吵吵闹闹,有何不可。”

    “剑拔弩张,也算亲慕”

    “陈大人常年深居天靖城,从不曾亲自上战场,如何知晓那剑是何模样那弩又是何种式样”

    陈静捻须“青玉贤弟果真在战场上多年,只识剑弩,不知剑拔弩张。”

    对话有趣,宴中却无人说笑。

    百官俯首吃饭,言语客套,气氛复又祥和。

    “文官真麻烦。”

    林安默对朱曦飞低声道。

    朱曦飞皱眉听林安默解释了许久才明白眼下是何种状况。皱眉嘟噜“为何不直接打一架”

    “朱兄尚且年幼不知世事。不懂在朝堂上言语比武器可怕,有时,一言便可灭一人满门。”

    花翥垂首用饭,不悦。

    难得她借司马元璋引出事端,欲将事闹大,趁乱杀人,却被陈静轻而易举压下。

    而今官官相争相护,祥和一片。

    若将缘由说出定会惊扰众人,贪星手中又有可怕又古怪的武器,贸然将真相说出危害极大。

    只能另寻他策。

    “花校尉,请。”林安默面上的笑意被金色的烛光映得影影绰绰。他敬酒。低声笑问“翥姑娘,你可想生事”

    花翥略微安心。

    与她最像的人始终是林安默。

    心生一计,花翥趁着喝酒在林安默耳边轻声道“进之,钟少爷身边的那个侍女,相貌着实极美。”

    林安默眯眼。

    花翥举杯。“请。”

    西域乐声终了。

    将家中大部分财产上交国库的阮飘飘备受杨佑慈称赞,也得了与众臣一道夜宴的资格。

    她今夜穿的便是靛蓝色西域纱巾服,面纱,裙摆上是西域风格鲜明的菱形绣花,缀满了流光溢彩的珍珠,赤足、赤臂,手腕、脚腕上都挂着镶嵌着玛瑙、琉璃、小铃铛的镯子。这西域纱巾服是蓉县一个曾在西域谋生的老艺人亲手所作。

    即便花翥平日总穿男装,见到这华丽的纱巾服也忍不住多看了眼。阮飘飘在花翥身边坐下,因身形略圆润,桌案朝前挪了挪。

    那六品官大笑“远看时还觉肥婆相貌或许美丽,靠近看,着实多想。”

    阮飘飘侧脸看着花翥。

    花翥颔首。

    起身,阮飘飘将头用力扬起,仰头提胸,偏偏腰肢扭得厉害,走得摇曳多姿。那六品官位置在前排,她从旁边路过,用力一挤,桌子側翻。

    “哎呀,着实抱歉。可你也说了,我肥、婆”

    六品官大怒。

    阮飘飘漫不经心打理裙摆,嗔怒那六品官是个不开眼的,不然怎会将桌子摆放在此种位置,她来此只为皇帝跳舞,若待会儿皇帝陛下还想看西域舞,弄脏了衣摆岂不无礼

    花翥见生了状况,寻到机会起身离位,抱着阮飘飘的手臂笑中带着歉意,叮嘱阮飘飘今日登基,皇帝夜宴群臣,切莫口舌相争丢人现眼,惹陛下不快。

    “却不知是谁口舌相争,望着丢人现眼。”司马元璋望了眼大殿中明亮的灯火,冷道今日本应恭贺天佑万物,却闹成这般,真不知是何人之过。

    陈静复又重重一声咳嗽。

    百官不言。

    唯有林安默仰天长笑,一把揽住朱曦飞的肩膀。问朱兄何不与自己多喝一杯。

    朱曦飞素来随意,一口饮下。

    “对,这般才对。若是不悦,打一架便是了。何苦搞这些弯弯绕绕。陛下大宴群臣,自希望群臣欢跃。”他摇摇晃晃起身,浑身酒味。武官没有官帽,而他束发的带子已松,长发半落在肩上。

    举杯,林安默摇摇晃晃,却走向正与随身侍女喝酒说笑的钟俊杰。被人阻拦,笑言不过是敬酒。

    钟俊杰一把推开怀中的侍女,用手正衣冠。

    林安默尚未走近,他便起身拱手,一手拿酒瓶,一手握盏。

    举杯,林安默却扭身走向跪坐在地上的钟俊杰侍女,坐下,揽住那侍女的肩膀,手指在那侍女手臂上轻轻摩挲。

    “姑娘姿容出众,林某观望许久,早有钦慕之意,不知今日可否”手指尖在侍女下颚轻轻一勾,“一亲姑娘芳泽”

    那侍女甚急“公子救奴家”

    林安默侧脸轻笑,“钟少爷要救人”

    钟俊杰连连摆手“不过买来的一个小玩意儿,林兄想要,拿走便是。”

    言官终忍无可忍。

    低声骂道在此处说这话,难道当此地是风月场所

    林安默笑言“风月无边,既无边,便可处处是风月。”

    “林兄此言即是,只是陛下尚在大殿大宴群臣,怎可胡闹”花翥向林安默走去,右眉梢一跳。

    林安默唇角微扬。愈发将那少女朝怀中揽,言辞、手脚更加放浪。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宫中的人大都集中在大殿,有不少地方罕有人至。“美人不若与林某一道去寻个地方做些快乐的事。”

    钟俊杰见那侍女似有抵抗之意,为讨林安默欢心,怒斥那侍女万事听着便好,只要林公子喜欢,做何事都行。

    又涎着脸道“林公子,你我二人一道”

    那侍女面上一冷,更用力挣扎,林安默花费大力气才将那侍女制住。眼中倏忽而过杀意,索性将那侍女拦腰抱起。

    朝中官员看不过,几人伸臂欲懒,怒道着实没有规矩。

    陈静更是一脸愠怒。“小林将军,林老将军若是看见此幕不知会作何感想。你此种行为可是敬爱陛下”

    陈静也就怒吼几声。

    毕竟林家,司马家,手中军权最大。陈中友与司马枭对立,林渊也与司马枭对立。敌人之敌便是友。

    故而花翥找林安默帮忙。

    朱曦飞连连道林安默不过喝醉了。坐在对面怒声让林安默快回来,切莫胡闹。

    “朱兄,此人不过一个侍女。既已被钟少爷买了,既已被钟少爷送给了林某,林某自然可对此人行任何事。”

    花翥在近处,看似无意靠近,掰开林安默的手用力捏住那被唬得瑟瑟发抖的侍女的手腕。对林安默怒道“林进之,你怎可对女子如此妄为”

    转脸又对那侍女柔声笑道“妹妹,别怕,姐姐带你走。姐姐也会帮你赎身。”

    话音落,花翥便在那侍女眼中看中杀意。

    又见林安默笑得凌厉,始终紧抓着侍女的另一只手,情知他也察觉出不对。

    那侍女的抵抗更强了。

    那侍女力气极大,花翥几乎抓不住。

    阮飘飘赶紧扭着腰跟上,道女子的事还是女子处理更好。推开林安默抱住侍女另一条手臂。呵呵乐着,道一个姐姐不够,两个姐姐一起保护那侍女。“妹妹,别害怕。”

    林安默靠近“花校尉可算是夺人所爱”

    花翥单手将他推开。笑意嫣然,满口推却之意。声音压得极低“告诉猪,人在他军中。”

    即便沉稳若林安默,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侍女挣扎得更厉害了。

    花翥与阮飘飘一道将侍女拖走,隐约听见那些官员说走了也好,省得闹出丑事。

    大殿中的乐曲声依旧,间杂钟于行的说笑声。他正在与朝中大员讲述佛经的故事。

    林安默整理衣冠回自己的桌案前与朱曦飞喝酒。

    陈静面上僵着一团黑云,捻须,唤来一个鹰羽卫。

    花翥与阮飘飘拽着那哭哭啼啼的侍女走向西花园。

    西花园是杨家人的葬身地。也是被卖了主自己也未能求荣的沈萧一干人等的葬身之地。章容称帝后总说此处有鬼,宫中无人在此居住。杨佑慈称帝后之让人封锁了园子。

    常年无人照管,西花园已荒芜得长满杂草。

    老鼠一窜而过。

    深夜不会点灯,阴风阵阵。

    即便处处设防的鹰羽卫也不会在此处备下防务。

    正因如此,花翥从一开始便排除了叛军会从此处混入宫中的想法。

    东方煜素喜欢玩诡计,绝不会做这般简单的事。

    故而,花翥没忘记让阮飘飘顺路取一盏灯笼。路遇的鹰羽卫皆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三人,却也不质问,他们要保护的只是杨佑慈,其他人无关紧要。

    西花园近在眼前。

    未曾在宴会中出现的丁戜立在门口,怀中抱着花翥的两把剑。

    花翥接过,微颔首算是道谢。

    阮飘飘力大,轻而易举掰开了门锁,两人拽着那侍女进院。花翥本以为院中阴暗一片。进屋却见院中点着七支蜡烛。蜡烛放在假山的拐角处避开风雨。

    她让阮飘飘早些离开这危险之地。

    阮飘飘关门。

    花翥独自一人治不住那侍女,很快被挣脱,那侍女娇滴滴一声叫跌坐在地上。

    花翥抽出黑白双剑,双剑并用,用最大的力气从侍女头上狠狠劈下

    那侍女一手接住一把劈下的剑锋,动作轻而易举。

    不过是被接住锋刃,花翥手心都被震得一阵麻。

    咧嘴露出笑。

    侍女开口,却是清澈的少年音。花翥很熟悉这个声音,每夜都从东方煜房中传出。

    “小师妹,你就这点儿本事,也敢让那肥婆走”

    “虽不算正式入门,好歹你也是师父看上的,可不是被我和飘飘吓唬一下就会招供、恐惧的人。何况我如何知晓你们究竟有几个。对吧贪星”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嘻嘻

    贪星她们说要保护我,谁又知道我当时害怕极了

    终于2500个收藏了呜呜呜当初说啥时候2500啥时候双更那,明后两天吧争取明后两天写完这部分

    最近忙着完善布局更新得比较少。这一话也不断推翻重建争取明后天多更一些哈感谢在20210123 23:45:0220210125 23:3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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