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禁不住他这样软中带韧的磋磨。
柔嫩的掌心被迫抚过少年滚烫的脸颊,她只能尽量把脸转开,别让他听见自己已经乱做一团的呼吸。
她的声音有点磕巴而含糊“不是已经亲过了吗。”
耳珠上还有那细微的痕迹呢,今日还差点给人看出来。
“那个不算,不是那样的。”李绝耐心地,虽然那种亲也很好,但他现在想要的更多。
“你”星河昏头昏脑,窘迫地“你别总想些莫名其妙、没正经的。”
他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靠近过来,仿佛喘了口气,而热乎乎地说“我想的都是姐姐,想好好亲亲姐姐。”
姐姐当然是最好最正经的。
星河的眼角有些湿润的泪渍,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心情涌动而沁出的残泪,还是被小道士这一番古怪举止逼出来的。
她的身上发热,而想赶紧离开这里。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下意识地不安,却也无奈地低语“还能、怎么亲呢。”
李绝给她天真的问话弄的心猿意马,愈发无法自持。
怎么亲其实他也不知道。
只是凭着本能而已。
而对李绝来说这根本不是个问题,只要是星河,那,怎么亲都行。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不管是手指,耳垂,还是别的,横竖她的一切都叫他有一种迫不及待难以按捺的心喜。
只要叫他亲到就行。
平儿挑着灯笼来寻人,陪着星河回了房。
丫头板着脸,一个字不说,只在帮她更衣洗漱的时候,格外的留心。
还好,这次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痕迹,连耳垂上那点红痕也在渐渐淡去。
不过星河的神态,却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平儿悬着的那口气总是不敢就松开,望她脸上仔细瞧了半晌,却觉着星河的唇异样的红。
目光在那微有些肿似的唇上瞅了会儿,平儿觉着自己不该去想那些下流念头。
毕竟星河自己也习惯咬唇,唇色时常地是会有些不对的。
主仆两个在一种心照不宣、却又彼此不敢点破的微妙氛围之中,相安无事。
当夜,靖边侯出了府。
随行的仆从本不知他去何处,直到容元英在朱雀街上拐弯,往善化坊方向而去。
在一处并不很大的门首前翻身下马,容元英吩咐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门内有人探头出来“是谁。”是个面孔白净的小幺,双眼乌溜溜地。
容元英道“宣平侯可在这里。”
那小幺盯着他问“你是谁”
容元英言简意赅地“靖边侯,有事。去禀报。”
小幺的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容侯爷,您稍等。”
容元英进了门后,那小幺叫人安置了他们的马匹随从,便又关了门。
是一处阔朗的院子,跟外头简窄的门首窘然相反。
早有一名侍女等在门边上,带了容元英向内而去。
还未过中厅,耳畔便听见一阵急促的琵琶声。
琵琶原本是军中传信的乐器,自带一股杀气,尤其对于容元英而言,这更不仅仅是一样取乐之物。
此刻,容元英更觉着那琵琶声里透着可裂金石的调儿,刹那间,仿佛铁马冰河席卷而来。
靖边侯心头一紧,脚下不由放轻了几分。
这宅子的后厅,比前厅还要明阔,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中间一条甬道,两侧白沙铺地。
十二扇的厅门都尽情地敞开着之中,厅内明烛高照,灯火通明。
容元英一眼就看到厅中的情形。
大概是十几名的乐工团团围坐,或持箫管,竹笛,或拿埙,笙,或垂首抚琴的旁边甚至还放着三面鼓。
而中间坐的那人,尤为醒目,那人身着一袭府绸常服,里头是雪色素缎,头上不戴冠巾,只单单一个发髻,乌木簪子。
他坐在花梨木的雕花鼓凳上,怀中抱着一把龙首琵琶。
他并没有看任何人,而只是微微地垂着眼皮。
原本就清俊偏冷的脸,在这时刻,更是冷肃沉郁的叫人心惊。
玉一样的手指在琵琶弦上勾弹挑抹,一阵急促的抚奏过后,箫管之音随之而起,幽幽然,在夜色之中飘荡。
容元英站在门口,没有进内,也没有打扰。
他突然间想起了年少时候,自己在边塞那无数场战事之中的一次。
那次他拼的精疲力竭,九死一生,浑身浴血。
却终于惨胜。
敌寇残军撤退,黄昏降临,遍身疲惫苍凉的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徘徊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试图找到曾并肩作战的同僚们,但满目所见,皆是残肢断骸,每个人都满脸血污,好像每个人都是他的亲友,又好像每个人都不是。
他摇摇晃晃跪倒在地,像是孤狼般发出呜咽。
庾约缓缓把手中的龙首琵琶递给旁边的小侍。
他站起身来,看着容元英笑了。
这一笑,却明朗,端正,粲然,就仿佛方才那个清冷的几乎不近人情的庾凤尘,只是不小心时候的幻觉。
容元英回过神来,拱手抱了抱拳“庾二爷。”
庾约笑的像是看见了久违重逢的故人,喜不自禁般的随和,但又点到为止地收敛“靖边侯,夤夜来访,是有事吗”
容元英看着对方那虽然带笑却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来的冒昧了。
但人已经在跟前,临阵退缩不是靖边侯的本色。
“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宣平侯。”
“哦”庾约似是而非地应了声,回头做了个手势。
乐工们抱着乐器,悄然无声地退下了。
容元英想到方才无意中听过的那惊艳的乐奏,说出了一句有违他武将本色的话“是我唐突,打扰了宣平侯的雅兴了。”
“呵,侯爷别客气,”庾约毫不在乎地笑笑“不过是闲暇时候的玩意儿,没什么雅兴不雅兴的。咱们去前头说罢。”
迈步出了门,两人往前厅慢慢而行,容元英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宁国公府的子甫公子,有意问我府里三丫头的八字,这件事二爷知道吗”
“知道,”庾约直接回答,却惜字如金。
容元英瞥了眼对方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这么说,国公府真的有意跟侯府结亲吗”
“这个”庾约笑了笑“侯爷,他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是有些琢磨不透的。也跟我无关。”
容元英知道对方不想跟自己说这个,而他也并不是要跟庾约纠缠这个。
“我并不在意三丫头归了何人,我在意的是,二爷该知道,我想把三丫头给谁吧。”
庾约的眉峰动了动“听说过。怎么,不成了”
他问了这句,却毫无惊讶之意。
转头淡淡然地看向容元英。
目光相对,庾约若有所思地又笑了“我明白了。侯爷这会儿过来,应该是觉着兵部那件事不成,是因为国公府有意询亲造成的”
这确实是容元英想的。
前脚,有人带了宁国公府的问询之意,紧接着侍郎就毁了约。
容元英怀疑,侍郎是碍于国公府的缘故。毕竟没有人敢轻易得罪国公府,尤其是庾约。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了。
本来他有点不好开口,没想到庾约竟一猜就着。容元英道“难道不是么”
两人已经来到了厅门口,里头有小侍送了茶上来。
庾约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笑了笑“我倒也想就这么简单。”
两人入内落座,容元英无心饮茶“既然如此,二爷可是知道什么缘故”
庾约将盖碗撇了撇,吃了一口茶“我倒也听说了一件奇事,今日陆风来跑到贵府去了吧。”
容元英给他提到这个,心里颇不自在,他也算是位高权重,竟在一个小子手下吃了亏,幸而从陆观主的反应看来吃亏的不止是他自个儿。
他哼道“二爷也知道了确实是奇,我竟不知陆观主哪里收了一个那么精灵古怪的小徒弟。”
庾约见他一点儿都不能融会贯通,当即一笑,并没解释“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放他出来的。”
虽然一放出来,就后悔了。
他一直想着孔丘的那句话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容元英微怔“哦是陆观主的意思”
“嗯,”庾约淡淡地应了声“陆风来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容元英呆了半晌,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用意,怎么居然开始谈论那个浑小子了
他忙清清嗓子“宣平侯,我是个粗人,就不跟你虚与委蛇的了。我本来想把星河给那老家伙,可以换来西北军屯的安定,现在倒好弄成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法子了。”
倒是不能怪容元英的手段不上台面,他不过是投其所好,选了最立竿见影的法子。
兵部左侍郎年纪虽大,但好色无厌,且最喜欢十四五岁的女孩儿。
只因有人传出去,说是靖边侯府的三姑娘生得比庾清梦还美,这老东西的涎水便忍不住了。
不过,假如星河真的落在他手里,那只怕下场不能用一个凄惨来形容。
容元英很清楚,他只是不在乎,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小女儿跟西北军屯而言,孰轻孰重。
庾约瞅了他两眼,有点佩服靖边侯这般坚决的心智。
“侯爷别着急。”又吃了两口茶“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此事未必不是好事。”
“什么意思”容元英是十万火急,偏偏庾约是个慢郎中,依旧的淡然笃定“二爷且快说。”
庾约微微地挑了挑唇“明儿最迟后天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他眼中带笑轻描淡写地瞥了靖边侯一眼,戏谑般“有福之人不用忙。”
“这”容元英简直要急死了“您到底在说什么。”
庾凤尘的话,跟他的神情一样都是云山雾罩,深不可测的。
目光转动,他看向容元英脸上“其实我倒是羡慕侯爷啊。”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容元英按捺不住暴躁起来“我为了西北的事情,就算被耻笑卖女儿也罢了,如今竟连卖女儿都不管用了只要有法子,我什么都能干,什么骂名也能背,就算卖我自己都行侯爷还羡慕我”
庾约听他话语粗鄙,毫不避忌,不由乐了起来。
笑吟吟地看着容元英,庾凤尘轻描淡写道“侯爷这般苦心,上天一定不会辜负的。您放心吧。”
靖边侯正当头顶冒火,听了这句,突然咂摸出几分意思。
他知道庾约不轻易大包大揽,但这句话里却透出几分笃定。
“二爷你”
庾约却敛了笑,脸色淡淡微微地凉了下来,像是桌上的茶“侯爷请回吧,我这儿,不适合你久留。”
靖边侯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一张窗纸之后,他能看见上面泛出的一丝亮光,可又不敢将那层纸撕破看个明白。
“那好吧,”容元英把心一横站起身来“今夜打扰侯爷了。告辞。”
他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二爷,”容元英回头“贵府公子询亲的事”
“对了,”庾约并没起身,闻言淡声说“假如以后有人问起来,侯爷就说,你是来跟我谈这件事的。别的,一个字也别提。”
容元英心头微震,盯了他片刻“好,不过总要有个结论”
“你问我”庾约认识垂着眸子,声音淡冷的像是夜幕里的一点凉雾“你是带兵出身的,我还握着京畿二十三县的兵马,你问我什么”
容元英的喉头动了动,有些失望,也有些如释重负“我明白了。多谢宣平侯,告辞。”
他转身往外走去,身后是庾约道“甘泉,替我送客。”
甘管事的脸上还是照旧堆着笑,就仿佛要把主子不笑时候的那份儿都加在自己脸上。
“侯爷的苦心,天日可表,都是为国为民的”甘泉低低的,声音温和,透着贴心。
容元英转头,很意外地看着他。
甘管事笑呵呵道“我们二爷自然也清楚,所以才”他恰到好处地停口,笑笑。
容元英回头看看无人,便道“侯爷叫我等消息,是真的会有好消息”
甘管事笑着啧了声,他扬了扬眉,有点惊奇又有点无奈,却并非不耐烦,反而是无限宽和包容的那种笑。
就好像靖边侯问了个孩童才问的问题。
容元英看着面前之人,莫名地有些恼羞“侯爷最好别让人扑空。”
甘泉笑说“我们爷向来不插手闲事,但一旦起意,必定做成。”
容元英眼睛一亮“可是宣平侯为何插手”
“这个嘛,我可不敢说。”甘泉晃了晃自己富态的大脑袋,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年画上滚绣球的喜气洋洋的舞狮子“也许侯爷迟早会知道,谁说得准呢。”
容元英叹了口气。
这会儿两人将走到外间门上了,甘泉止步“对了,府里头三姑娘可好”
容元英吃惊“呃怎么突然问起星河”
甘泉就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说道“我们爷先前在县城的时候见过三姑娘一面,还哦,爷没跟您说吗”他的眼睛瞪圆了点儿,无奈地笑笑“又是我多嘴了。罢了,侯爷请。”
靖边侯看着这个貌似和善,实则心眼恐怕也不比他主子少的人,他的心头电闪雷鸣地“总不会、这次二爷插手是为了星”
他心里突然想起庾约刚才说什么“有福之人不用忙”,但又觉着不可能
笑话,庾约冒险插手兵部的事情,会为了个小女孩儿
甘泉轻轻咳嗽了两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容元英赶回家里,本是想立刻传星河来问问情形。
庾约竟然在驿马县跟她见过面他一点都不知道
但时候毕竟晚了,星河那边应该也已经睡下,容元英只能带着一肚子疑惑,先回房歇息。
次日早朝之后,有个消息在京内传开。
兵部左侍郎被御史台弹劾了几大罪状,最主要的几项是贪墨军需银两,强纳民女为妾、凌虐幼女致死,纵容促成家奴冒领军功。
圣上震怒,当即命将侍郎拿下,严加审讯,查抄府邸。
消息传到了侯府,府内知情的众人心情各异。
容晓雾跟晓雪两个碰了头,窃窃私语,想着去寻星河,却扑了个空。
老太太上房里,苏夫人唉声叹气,又咬牙道“真想不到,看着道貌岸然,却竟是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幸而三丫头没真的落在他手里。”
谭老夫人也连连点头,嗐叹说“很是,三丫头毕竟是个有福的,祖宗庇佑。”
其实关于那人的种种传闻,苏夫人也是知道些许的,只是她跟容元英一样,既然是非做不可,又何必在意别的。
没想到此人倒的这么快罢了。
此刻,“有福”的星河却正在靖边侯的书房之中,她站在容元英的案桌之前,看似平静,心里却在猜测父亲为什么突然把自己传来。
靖边侯在听说左侍郎给拿下马的时候,心里的喜悦就像是看到一大片鸟群振翅飞过天空一般。
左侍郎力主削减屯兵,他这一去,无异于去掉悬在脖子上的剑,事情便好办多了
想到昨儿会见庾约时候他所说的话容元英暗自心惊若非昨夜会面,今日得知左侍郎的事,只怕他还庆幸是自己好运呢。
那人,果然是深不可测。
又想起甘管事的那几句,当即命人把星河传来。
“你”容元英向来不喜管儿女们的私事,但这件事他不能不理“你跟宁国公府的庾凤尘,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庾叔叔许久不出来感觉大家都忘了我了
小绝叔叔好好歇着吧,注意身体,姐姐有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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