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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二更君
    星河实在没想到,李绝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儿动手。

    为这个,她说过多少次,他信誓旦旦地说改。

    可今日他这一拳,非但打到了庾轩,甚至也把她的脸也给重重地打了。

    不过气归气,星河很快意识到,这会儿可不是别扭较真的时候,因为这不是在靖边侯府的后宅,在那她可以悄无声息把事儿压下去,但这是在宁国公府庾轩受了伤,且还有人看着

    她的心缩成一团,但又不能让自己在这一刻继续缩下去,得想个法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幸而李绝看出星河是真动了怒,他一下闭了嘴。

    虽然目光瞥向庾轩的时候,还是满满地不逊。

    星河却撇下他,反而上前扶住了庾轩,极关切地,她问“庾大哥你怎么样”

    目光在庾轩面上逡巡,看到庾轩下颌上明显的淤青。

    她回头怒视李绝。

    李绝的目光跟她一碰又垂了眼皮,像是不服又像是解释地嘀咕“我只用了三四分力”

    “你还不向庾大哥道歉。”星河瞪着他。

    李绝的反应不像是听见星河要他向庾轩道歉,倒像是要他给庾轩下跪似的。

    他不敢跟星河犟嘴,但也不愿意跟庾轩道歉。

    庾轩的脸上很疼。

    他是个豪门贵公子,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苦头。

    刚才被打中的那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直接晕厥或者死过去。

    没想到人家竟只用了“三四分力”。

    星河过来搀着他,柔声询问,令他很受用。

    可身为男人被一个少年打了,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还是在自己心仪的少女面前。

    又听星河勒令李绝道歉,庾轩忍着疼说“我没事,星河妹妹不用担心。”

    李绝在旁边轻轻地哼了声。

    星河听见了,庾轩当然也听见了,他拢着唇“就是不知道这位道兄,是怎么突然来到我家里的。”

    此时此刻,因为望兰先前的叫喊,二门外的小厮也给惊动了,已经有好几个往这儿围了过来。

    星河想要让李绝赶紧先离开,可是看这个架势,就算这会儿跑了,只怕也有后账要算。

    在星河忙着在心里打转的时候,李绝满不在乎地说道“怎么,你家里又不是皇宫,还来不得么”

    庾轩也看到府内的小厮们赶了来,他勉强站稳了些,正要开口,就听星河说道“庾大哥,请您见谅。”

    在庾轩的注视下,星河深吸一口气,松开他,往李绝身前退了一步“庾大哥,小绝他其实是我”

    星河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个声音说道“是我请这位小道长来的。”

    玉石交撞般的响动,自然的清冷。

    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而在场的几个人听了,脸色心情各异。

    星河万没想到,在这个尴尬至极的时候,庾约会主动的走出来,把她想说的话替她说了。

    不得不承认,这解了星河的围。

    因为她原先想承认是自己约了李绝过来的但势不可免的,她还要解释为何约李绝,跟李绝什么关系,竟到达要在别人家里约见的地步等等。

    而庾约开口,就完全没有这些顾虑了,他是国公府的人,且又顺理成章。

    李绝则因为看到星河挪到自己跟前,心里一热。他知道星河还是向着自己的。

    因为这个,他可以暂时地饶了庾轩。

    也正因为这份突然而起的好心情,他还没在意庾约的突然现身,直到庾约说了那句,李绝才抬眸看过去。

    最惊讶的是庾轩。

    庾轩看得出,小道士是自己不请自来的,所以打算兴师问罪。

    可是二叔竟然出面揽下这些。

    “二叔”他轻轻揉了揉脸颊上的伤,很疼,更咽不下的是心里这口气。

    庾约已经制止了那些赶来的家奴们,声音温和却天生威严“这是我的客人,无事发生,不必大惊小怪,都散了吧。”

    小厮们重新退了下去,仍只剩下了这几个人。

    庾约又看向庾轩“子甫,说了让你做事勿要冲动,为何还是不改你不是那些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了。”

    就现场而言最冲动行事的自然是李绝,但庾约偏偏只训斥庾轩。

    而最后这句话,好像是在嘲讽哪个人。

    李绝的耳朵总算是有所反应,他的眼尾挑着凌厉的弧度“你说谁是毛头小子。”

    才开口,星河抬起手肘往后一撞。

    李绝的腰间吃了一记,当下低了头,他不觉着恼,反而很喜欢。

    这种私密的小动作,星河只会对他有。

    这让李绝觉着自己跟对面那两个都是不一样的。

    他甚至有点油然而生的自傲。

    庾凤臣的目光在他脸上蜻蜓点水似的那么短暂掠过,自然也看见了星河的动作。

    星河也知道他看见了,忙着描补“庾叔叔,您说的对。庾大哥其实很是沉着稳重,宽恩大度的,跟别的人很不同。”

    她一句话,奉承了庾约跟庾轩两个,无非是想叫庾约别跟李绝计较,而能让庾轩不要记恨李绝刚才动手之事。

    按照李绝的性情,听了这句指定又要不高兴。

    但此刻他给星河挡在身后,不知为何,竟有种奇异的安妥之感。

    虽然她的身量甚至不足以将他完全挡住,简直像是一只白兔挡在虎豹身前。

    可他竟甘心情愿地就站在这个位置。

    正在这时侯,里间庾清梦因听丫鬟报信,也赶紧走了出来,远远地看到这个仿佛是剑拔弩张的架势,便知道出了事。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上前来向着庾约跟庾轩行了礼“二叔,哥哥,怎么都在这里”又看向星河跟李绝,态度自然而然“三妹妹,小道长来了,怎么不请进去呀。”

    星河一惊,庾轩发愣。

    庾约反应最快,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形容的笑意。

    庾清梦已然看清楚庾轩脸上的伤,幸亏李绝没下狠手。

    “哥哥,”清梦柔声道“小道长是青叶观的人,我特意请了来听他讲道的只是没来得及跟家里报备,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

    庾轩悻悻地,他总算也明白过来“梦儿,你又在说什么方才二叔说,这李道长是他请来的,怎么你也请了”

    庾清梦本来猜到李绝是不请自来,所以一露面就给星河解围,谁知竟是如此,一时有些脸热。

    却又有几个嬷嬷匆匆地来了“二爷,太太那里问出了什么事,闹嚷的不像话”

    庾约轻描淡写地“哦,没事,原本是我替四小姐请了青叶观的道长过来讲道,有一点误会罢了,回去叫老太太跟太太们不必在意。”

    庾轩早把脸侧过去,挡住了左侧的淤青。

    他虽然心里恼恨小道士,但他更是个有数而识大体的人,今儿毕竟是庾清梦的好日子,一切都以妹妹为主罢了。

    何况二叔跟妹妹都想压下此事,他当然不能做个不懂事的罪魁。

    嬷嬷们见无恙,便自回去禀告了。

    庾约瞄过星河跟清梦,言简意赅“好好说话,别闹事。”

    扔下这句,又看庾轩“子甫跟我来。”

    他竟直接带着庾轩离开了。

    星河直到这时候,才总算是能够喘一口气了,顾不得别的,她忙上前握住庾清梦的手“四姐姐,多谢。”

    清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谢什么呢,差点弄巧成拙。”她看到庾约在场,只以为事情越发难办了,又哪里会想到庾约竟然会先救场“唉,不愧是二叔。”

    说了这句,她看向星河身后的李绝,倒是认认真真地把他看了个清楚,见果然意气飞扬,生得也好,龙章凤姿,不同凡俗,心里便暗暗称许。

    只不过脾气确实地太急了些,若不是星河看中的人,且是青叶观的,就凭他伤了哥哥,她也不能罢休的。

    “咱们回去说吧。”庾清梦善解人意地。

    星河因为恼了李绝之前动手,本不想跟他再多言,如今这一关平安过了,星河便道“又说什么。”

    她回头看向李绝,淡声道“你不如先回去吧。”

    李绝知道她不高兴了,他觑着星河“姐姐,我错了谁叫他说”

    “你还提。”

    李绝便噤声,又好言好语地问“好,我不说了。那你不回府吗”

    “我回不回跟你有什么相干。”星河忍着气说。

    李绝也不管庾清梦还在,便拉了她的衣袖“姐姐”

    星河到底还要脸,赶紧把袖子抽回来“你走不走”

    李绝黯然地低下头。

    清梦在旁边想劝,可毕竟这是他两个人的事,而且男女之事,最难分解。

    她只好先带了望兰听竹,往旁边走开去,给他们一点空隙。

    但她心里也清楚,这是在二门处,人来人往的并不方便。

    星河倒也知道,便深深呼吸“这儿不是能说话的地方,我今日会回府到时候再说吧。”

    李绝只好答应了。

    星河见他踯躅地要走,却又不放心,便咳嗽了声“你去哪里”

    李绝回头“我先回王府,或者去侯府等你。”

    一提王府,又想起庾约之前跟自己说的话,星河心头一沉,终于又叮嘱“不管去哪儿也好,不许又去生事。”

    “知道呢,”李绝一概应承,也依依不舍地说“那你早点回去。”

    星河狠下心来不搭理。

    李绝默默地多看她几眼,只好往外去了。

    庾清梦那边隐约听见,交代听竹,去叫个人陪他出去。

    两人回到内宅,清梦问道“是为什么突然来了”

    星河心里又烦扰,又愧疚,也不再瞒她“因我在这里住了两天,多半放心不下。”

    清梦抿嘴一笑。

    星河忍不住抱怨“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性情太过急躁了,为了这件事我说过好多次。今日竟还是对着庾大哥动了手。幸而没有大碍,不然我竟无面目面对姐姐了。”

    清梦目光柔和“不必在意那些。我原本以为他比你大,今日才知道原来确实比你小,据说他是从小出家,按理说修道的话脾气会收敛些,为何会如此急躁陆观主也不像是会放任不管的。”

    说了这句,她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从方才看来,他倒不是不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倒也是乖。”

    “乖什么,恐怕都是装的罢了,”星河随口说了这句,心跟着一窜。

    却见清梦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怪道那日击鞠赛上独独他出尽风头,原来果然是个怼天怼地的,这样的人物,若真的肯为你装乖,也不算坏事啊。”

    星河无奈苦笑。

    庾清梦却又问“是了,二叔叫你去,是为何事”

    一提这个,星河心头又不受用。

    她虽然也想告诉清梦,但涉及宫内,非同一般。若是告诉了清梦,岂非又让她跟着自己忧心,今日是她的大日子,自己却在这里闹出这么多事,实在不该。

    当下星河反而笑说“没什么,一点小事。”

    清梦隐约看出她有所隐瞒,但既然她不提,那就不必强人所难了。

    两人又说了片刻,清梦知道她心里惦记着李绝,便道“我还是不悉留你了,横竖改日再聚吧。”

    星河也正有此意,当下起身告辞。

    马车过长街,星河靠在车壁上,庆幸平儿在后面一辆车。

    不然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走到一半,只听外头是小厮招呼“二爷这是往哪里去”

    星河撩开车帘,却果然见容霄人在马背上,正从前面街头拐过来,一眼看到她,急忙打马而至。

    “三妹妹,你回来了”容霄俯身,脸上很是焦急的神色。

    “霄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容霄皱眉“还说呢,我刚才跟几个朋友在那边吃酒,有人看到道兄打楼下经过,我本来要叫他上去喝酒,谁知他走的极快,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是有什么事吗”星河疑惑。

    容霄道“我原本不以为然,直到吃完酒下楼,才发现地上竟有血渍,我吓了一跳,心想莫非是道兄受了伤所以想追去看看,别是真有事才好。”

    星河听到“血渍”,已经呆了“霄哥哥你知道往哪儿追”

    容霄往前一指“这里距离西城门最近了,找到找不到我只去看看,也算是放心吧。”

    星河心惊肉跳,想到李绝离开国公府时候的情形“那你去吧,只是要小心。”

    容霄答应着,打马去了。

    西城门,护城河旁。

    烟柳簇簇,像是天然的锦屏障。

    河岸边上,已经倒了两具尸首。对面却仍有五六个人,看似随意,其实是密不透风的扇形,把一个少年围在了中间。

    李绝擦了擦嘴角沁出的血“我以为呢,原来竟是你们蛇鼠一窝、联起手来了。”

    对面其中一人道“小子,你也算是命大,只不过这次你是非死不可了的。”

    “那是,你们兴师动众的,若还杀不了我,不如都在这儿自尽算了。”李绝嗤嗤地笑了两声,满不在乎似的。

    “哼,姓李的,别太嚣张了,你真以为你有九条命,”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目露凶光“你已经受了伤,待会儿,必叫你死得苦不堪言。”

    另一人恨声道“可不能太过便宜了他。这小子狠毒之极,我们原本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不好好折磨他一番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李绝嘿嘿冷笑“放心吧,待会儿就送你下去团聚,何其简单,不用谢我。”

    话音未落,对面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但向着李绝袭去的并不是人,而是几样暗器。

    袖箭,飞刀,甚至于阴毒的铁蒺藜,李绝纵身避让,身形如风,暗蓝色的道袍袖子当空一卷,竟不动声色地将几样暗器拢在袖内,猛然一振,电光火石间倒扔了出去。

    有几个人正想借着他手忙脚乱的时候上前偷袭,没料到竟会如此,当下急忙躲避,但仍有两人被暗器射中,顿时惨叫连连。

    李绝狞笑“我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来啊”

    三个,四个,五个地上的尸首越来越多了,激斗呼喝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鲜血自草丛间蜿蜒,潮湿的空气中满是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薄薄的暮色,向来人迹罕至的西城护城河畔,更加死寂,连虫鸣仿佛都消失了。

    直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杏黄衫的少女下了车,沿路往下张望。

    她走了片刻,依稀看到垂柳之后闪烁的影子“小绝”提起裙摆,星河往前奔去。

    她只顾看着前方,想要寻找李绝的身影。直到脚下被绊了一下。

    星河冷不防,往前一跌,伸手撑着地,手掌心却湿湿黏黏。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时,绊倒自己的却是一具僵硬的尸首而她的手上,满是猩红的血

    惊呼声冲到了喉头,但目光所及,她突然看到草丛中,此起彼伏的,好像是不止一具的尸首。

    她本来不想细看,心里却有个侥幸的声音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这么定睛再看,便不慎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死状,血肉模糊的伤口,甚至于断肢残骸,还有仍戳在身上的兵器。

    她不知有多少死人,似乎数不过来,到处都是就好像误入了地府入口,之前小罗浮山上所见,简直不值一提。

    星河心胆俱裂,她跌坐在地上,本能地想要逃走。

    耳畔,却又响起低低的呼喝声。

    “小绝”心里冒出这个名字,星河摇摇晃晃地起身,浑然莫非发现裙摆上也沾了些血渍。

    重重密柳之后,有个略苍老的声音响起“混账你还要杀到什么时候”

    粗重的呼吸声,然后,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谁要敢拦路,就杀了谁,包括你”

    “闭嘴,你疯了”那苍老的声音道“我警告过你,别进京来,你非是不听,倘若你进京安分守己也罢了,看你闹得事情东苑的击鞠,霸州的人头,还有这些人的死我带你走是为了你好”

    星河猛然听到“霸州的人头”,眼睛蓦地直了。

    噩梦中那个追着自己的无头鬼,此时此刻,好像就出现在身后。

    “呸,什么是为我好,我自己心里清楚,”李绝冷笑了几声,气息不太稳“你不用假惺惺的,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从小到大那些刺杀我的人都是谁派来的,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自以为是的小子”老者隐隐动怒“乖乖跟我回王府,不要逼我动手”

    他怒吼“我跟信王府没有任何关系,滚”

    星河本来正魂飞魄散,听见一个“王府”,本以为是惠王府,突然听见“信王府”,整个人越发地如痴如傻。

    庾约的话在心底响起“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而李绝说“我可以让惠王出面”

    暮色更重了几分。

    这仿佛是天地间被遗弃的一处所在。

    面前柳枝垂地,随风若隐若现,她只要伸手挑开,就能轻易地看到那个人。

    可是,这密密匝匝的柳条,就仿佛是极坚不可摧的长城,铁似的围在她跟前,好像手探出都会被刺伤。

    星河想要离开,但魂魄仿佛离开了,身体却不能动。

    她费尽浑身力气跟残存的理智,终于让自己挪开步子,木讷地往回走。

    可才走了几步,脚下像是碰到什么东西,疼得钻心

    她再也站不住,闷哼了声往后倒下。

    而就在星河发声的同时,柳荫之后,是李绝的声音“姐姐”

    星河本来已经没了力气,听了这句,整个毛骨悚然。

    她仓皇地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往前跑去

    在她身后,那铁幕似的柳条给猛然冲开,一道人影踉跄抢出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一天药,头疼没弄好,却给药的难受,心情像是星河,身体像是小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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