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肃城特意让人将马车停在了酒楼后门,还用披风遮挡住花灵的头脸,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可这在有心人眼里无疑是掩耳盗铃。
这般偷偷摸摸,肯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些散落在摊前巷角和各种隐蔽角落里的探子看了,立马将他诡异的举止上报给自己背后的主人。
大胜归来,又加官进爵,大将军府本就处于烈火烹油之时,再加上燕肃城为了帮花家造势,近来多与世家贵族结交,就更处于风口浪尖了。
无论是想雪中送炭试图搭上花家,还是有原先就有旧怨,不想让花家翻身的,无数双眼睛在明里暗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都令人瞩目。
燕大将军几时出府,同何人宴饮,都大大方方丝毫不遮掩,这原是长公主故意吩咐,为的是震慑住那些想在此时浑水摸鱼,试图向花家下手的人家,显示己方的势力。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安排,却忽略了燕肃城出身行伍,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他哪里知道自己正在被旁人紧盯着,在他看来,都特地叫了马车过来,那就是遮掩得不错了,一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在燕肃城看来,他是偷偷将花灵带回了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却不知道在旁人眼里,就成了驸马前脚帮着花家应酬,后脚却撕破脸皮,抱着旁的女人回府,一巴掌打到了长公主脸上。
这是不是说明燕大将军并非真的一心扶持花家
有些尚在观望中的人家,立马坐稳了屁股,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等着看燕肃城到底是什么态度。
燕肃城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带花灵回府的事已不是秘密,他将人安顿在偏远的院子里,以为自己能够完美地将长公主瞒住。
先不管还未归府的长公主什么时候能够知道,但现在,消息已经由暗卫传到了翟言手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翟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又仔细询问暗卫,“可有看清那女子的样貌”
对于这位痴情守护女主的男二,他自然会让人时刻盯着,燕肃城前脚离开酒楼,消息后脚就到了翟言的桌案上。
“回禀小侯爷,当时将军府护卫都守在近旁,属下几人上不得前,只是远远看了几眼,并不能看清相貌。”
“但有一点,属下并不敢确定。”这人看了坐在翟言身边的叶景一眼,似乎有些顾虑,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开口。
翟言挑眉“叶公子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来人对叶景抱拳致歉,开口道“该女子被斗篷裹着,属下看不清她的相貌身量,但在上车时,那人的脚从斗篷中露出了些许,属下看得分明,是双绣着凤头的翘头履,所用文锦乃贡品,不是平常之物。”
能用上贡品的女子,要么是备受宠爱的高门贵女,要么就是后宫里的娘娘。
无论是哪种,和当朝驸马掺和在一起,都是能震惊朝野的丑闻。
翟言和叶景对视一眼,两人对那女子是谁都已心知肚明。
“齐怀玉现在有求于人,若是她知道了,说不定会忍气吞声,想着把事情遮盖下去。”翟言思忖。
叶景“在这个关头,花家说是全靠着燕肃城也不为过,想必长公主殿下会有自己的计较。”
当初随便呼来喝去的丈夫变成了必须拉拢住的角色,齐怀玉还不知道会呕成什么样。
翟言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暗卫“你继续盯着大将军府,顺便把那女子身份可疑的消息放出去,不要牵扯到宫里,就说她是哪家的贵女。”
既然水就快浑了,他不介意提前扔块石头,让事态更有趣一点,让更多人也来看看热闹。
花灵毕竟是后宫嫔妃,虽然是她自己贿赂了宫人偷跑出宫,但若花太后狗急跳墙,非要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会牵扯到翟后身上。
仗着身份到处挑刺,这事花太后做起来可再顺手不过了。
翟言和叶景商量了一下,事不宜迟,立马就将花灵去到大将军府的消息传到翟后手上。
没过多久,翟言就收到了宫里的回信,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微妙起来。
叶景还没见过他这种表情,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已经闹开了吗”宫内的女人统共就那么几个,更别说花灵还是花太后的娘家侄女,她不见了,整个皇宫都可能要乱一遭。
“不是。”翟言幽幽道“娘娘说花灵现在正好生生呆在自己宫里呢,大将军府那个女人不是她。”
“怎么可能。”叶景也迷茫了。
除了花灵,哪个用得上贡品的女人会自己一个人跑去酒楼,还被燕肃城抱着上了马车,那可是长公主的驸马,谁敢这么不要命
“花灵确实还在宫里,但她贴身的宫女却打着染疾的幌子,不见了踪影。”翟后是个细心人,想着弟弟突然传信进宫,必然不是无的放矢,即使确定了花灵还在宫里,也把她身边查了个清楚。
“不可能是个宫女。”翟言分析,“先不说文锦根本不是宫女能够穿的,就算花灵是让贴身宫女出宫帮她传递什么消息,见一面就够了,何必冒着被拆穿的风险让人呆在宫外”
事有蹊跷,吞噬世界本源也正好卡在紧要关头,翟言决定去大将军府一探究竟。
原本的世界线中,他本该死于两军交锋之时,被燕肃城用来鼓舞士气,现在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更改了战争的结果,稳固了皇后的地位。
如果不是国力凋敝和翟后难产而亡的双重打击,康元帝哪里会看上花灵那种赝品,有翟后在,花家的女子在后宫就绝无翻身的可能。
眼看花灵无法攻略成功,世界意志按照既定的程序,开始试图操控其他角色,被早就等在一旁的翟言迅速捕捉,试图一举鲸吞。
他已经经历过好几个世界,改变剧情,引出世界意志,顺藤摸瓜吸收本源的能量,翟言早已轻车熟路,可这次却和往常不同,只吸收到一半,世界意志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吃到嘴的肥肉跑了翟言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当然是从花灵入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探大将军府势在必行,仗着自己内力深厚,翟言还顺手将叶景也一起捎了过去。
夜间的大将军府静悄悄的,奴仆们低头含胸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个个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这样真的可以吗,要是被发现了”站在外墙的墙根底下,叶景再次试图将翟言劝回去。
翟言没有回答,他默背了一下将军府地图,一手搂住叶景的腰,足尖轻点地面,一个旋身,在叶景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带着他到了墙的里面。
“唔”叶景的惊呼被从身后伸来的手掌捂住,粗粝的指腹与柔软的唇瓣相触,周围静谧的气氛都灼热了几分。
夜黑风高,孤男寡男,四下无人。
杯盏破碎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一同向声音来处寻去。
“荒唐这里是大将军府,又不是什么勾栏瓦舍,岂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齐怀玉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下方拉拉扯扯的两人,胸腔里的愤怒无限升高,即使拼命压抑,眼睛中也泄出了几丝凌厉。
她的驸马,为一个藏头露尾的女人左右为难,两人就像一对苦命鸳鸯,而自己,却成了拆散对方的恶霸。
翟言和叶景正趴在房顶上看热闹,从瓦砾间的缝隙中,他们只看到急得团团转的燕肃城,视线一转,屋内除齐怀玉外只有一个女子,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啜泣。
那女子身材婀娜,衣着华贵,头脸被一块半透明的纱巾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
“那就是花灵。”翟言压低声音对叶景说道,“就是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宫女能装扮成她的模样。”
叶景没有做声,他的记忆已经全部加载完毕,立马就猜到花灵是通过游戏系统使用了什么道具。
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段数据而已,在部分难度较大的世界里,游戏系统可以根据情况自由发挥。
他是游戏的主设计师,自然对此知之甚详。但在翟言面前,他只能装傻。
作为唯一一个突破系统禁锢觉醒自我意识的“人”,翟言的各项能力早已突破可以检测的范围,他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背后的真相。
林泽心心翼翼地扮演叶景这个角色,不敢露出任何马脚。他不敢告诉翟言真相,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就是禁锢他的罪魁祸首吗。
叶景沉默,在他神游的这段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更为紧张。
长公主已经站了起来,与躲在燕肃城背后的花灵隔空对峙着,她方才出手想扯下花灵的面纱,却被一直警惕的花灵躲了过去。
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打闹,齐怀玉和燕肃城吵了个天翻地覆,她脾气上来了,也不说将人送离将军府,非要看看能勾搭上她的驸马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人往府里带就算了,齐怀玉又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这女人身上穿戴的都是她的东西。
这算什么挑衅么她可咽不下这口气,要出府可以,把头纱衣裙都留下来。
燕肃城哪里敢让她知道花灵的身份,皇帝的昭仪被驸马带回府,若是长公主闹起来,他和花灵两人都死罪难逃。
他左右说不过长公主,只一个劲儿强调自己是清白的,不要凭空污了旁的姑娘的清白,他什么也没做,就是随手救了一个故人而已,如果公主不愿意,他立马将人送去其他地方,何必这样羞辱对方。
话里话外,好像这是一件小事,是齐怀玉在无理取闹。
齐怀玉顾及着眼下的处境,行事克制了不少,燕肃城打就受着,骂就听着,但就是不为所动地倔着,两人黏黏糊糊,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辰。
翟言趴在房顶听了半天的口水话,无聊地都想走了,正巧几个丫鬟受吩咐要将花灵押下去,他手腕一动,一枚小石子就直直击向花灵的膝盖。
花灵左右手都被丫鬟制住,膝盖一弯,猛地向地上扑去,脸上的面纱在纠缠中掉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