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野的想象里,当他真正成为翁道衡男朋友的那一天心情自然是澎湃的、激动的,他在自己的同人文里反复预设了这样的大场面。
任野的世界在不合时宜地放烟花,对于翁道衡只是几秒钟,对于任野,他在那个瞬间经历了星海沉落、宇宙重启。
他用“星海沉落”、“宇宙重启”来想象预设翁道衡成为自己男朋友那一天的心情,极尽夸张,他当初的文字里沉浸着一种病态的偏好和对翁道衡的想象。
可是此刻任野心情却是无限平静的,翁道衡说“男朋友”的时候,他只是愣了一下稍微在脑海里反应一下,然后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个身份。
他会成为翁道衡的男朋友,这是一件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翁道衡的纵容给了他无限的信心和安全感,于是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身份的一个过渡,什么乱七八糟的“宇宙重启”并没有发生。
爱对于能够触手可得的人来说是点点滴滴的一切,石破天惊的想象也只是因为当初求而不得的病态。
翁道衡以为自己说完,至少能看到任野耳朵尖红一下,结果就看见任野湿漉漉地站着,愣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就没有然后了。
他心底有了微妙的不爽,他刚准备张嘴说些什么,任野就张着一件大浴袍裹住了翁道衡,并又从侍者的手里接过毛巾给翁道衡擦头发,他半蹲着身体像照顾病人一样面色平和地揉着翁道衡的湿头发。
翁道衡看着他半蹲下垂着的眉眼,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从水里出来的任野头发湿漉漉地抓了上去。
任野的肤色是暖白色,润润的透着一股温和,眉眼浓重深沉,脸部轮廓线条极尽精致和高调,一张显眼的皮相之下,因为主人温吞内敛犹如树一样的长年平静,翁道衡居然在他眉眼里读出了几分不属于任野这个年龄段的禅意。
翁道衡瞬间有了几分自得自夸的心态,这么好的任野,现在是他的了。
他突然有了几分落到实处的实在感,一瞬间,翁道衡在任野“男朋友”的身份和禅意的皮相气质下品出了几分“故乡”的质感。
天上地下,下落黄泉,上穷碧落,翁道衡就像神明拥有了一个锚。
很早,自从外婆去世之后,翁道衡就没有“故乡”的概念了,他一无父母,二无爱人,心像封闭的古堡,除了演戏,在世间再没有一分实实在在的踏实感。
年少成名的光环和令人艳羡的天赋并不能缓解他的孤独,他除了疯魔地演戏,好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倒是希望入戏疯魔坠落一次,但是他因为骨子里那分天生的冷,出了戏总是格外清明,清明到他知道戏外的自己是那么无聊无趣。
他拥有健康的心理状态和强大的精神品格,可是却显得有点不正常,翁道衡给所有人的感觉是一种很抓马的隐性疯的感觉,翁道衡自己也觉得自己正常得过分的皮囊之下蠢蠢欲动着一种破坏一切的欲望。
直到任野走到了他的跟前,把一颗心给他。
偌大的人世间,好像还有一个人是值得等待去花费时间的。
翁道衡做不来花花公子的事情,他恋爱要么不谈,谈就是要奔着认认真真去的,他以前忌惮于付出感情给出承诺,现在他忽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的承诺、他的感情、他的时间、他的以后,他现在愿意许给任野了,因为任野值得。
任野隔着毛巾将翁道衡的头发擦得半干,翁道衡一动不动地垂眼看他,问任野“你做什么”
任野脑回路天生与人不同,他居然在初夏的海南艳阳天下跟翁道衡说“我怕你着凉。”
这不动脑子的话瞬间打破了翁道衡九拐十八弯的心路历程,翁道衡突然觉得没什么好矫情的,他有些不开心地甩下身上任野帮他披上去的浴袍,他说“我热,现在三十几度,不会着凉。”
任野真是一个好人,他一听翁道衡说热,就接过他穿过的浴袍,退开了几步,然后坐在了翁道衡身边,余光扫过翁道衡敞开的上半身轮廓线条,肤色极冷的白,配着张满力量感和人体美学的肌肉纹理,他坐在那里,就是白到发光的海妖,耀眼夺目诱人。
然后任野忽然听见他开口,他声音带着懒散的性感“我不反感你管我。”
说着,他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管任野叫什么,最后拉扯了一个“小野”的称呼。
“我管你叫小野,你不反对吧,小野”翁道衡侧过脸问他,语气却不是跟他商量。
他之前喊任野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搞得没有那么几分私人的亲昵,叫“亲爱的”之类的太油腻太高调,好像叫“小野”是最合适的。
任野点头,他想了想,然后在思考的间隙张口喊了一声翁道衡,翁道衡愣了一下。
任野这次喊他“衡衡”。
除了外婆,再没有人管他叫“衡衡”,虽然这小名太软了,他有些嫌弃,但是这样喊他的都是当他是小孩的人,任野忽然喊他“衡衡”,他有点裂开,一般觉得头皮发麻,另一半又觉得怀念。
他没承认这个称呼,也没反驳,就忽然对任野说“我口渴了。”
任野起身,他说“我去给你点饮料。”
“不,我要喝酒。”翁道衡摇头,他说“你给我点一杯杰克丹尼混冰红茶,加一点冰块。”
任野站着看他,眼底都是纵容的笑意,他说“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喝醉吗”
“这养鱼的度数我都能喝醉那才叫离谱。”
于是任野去给翁道衡点酒,给自己却只点了一份椰汁冰拿铁,他非必要不喜欢被酒精操纵的感觉。
在沙滩吧台那里点酒的间隙,任野听到几个女孩在讨论翁道衡。
其中一个女孩子忽然说“翁道衡坐在那里。”
“翁道衡坐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那个女孩却很高兴地说“他那么扎眼,我看看不行吗”
“你也就只敢看看,有本事去找他聊天啊。”
女孩却没有中激将法,她直接说“我没本事,我怂,就在这看看男神身材就好了。”
“呵出息”她的同伴奚落她。
任野在旁边听到了没什么想法,这些女孩说话声音不小,翁道衡坐在哪都扎眼。然后他又听到女孩们忽然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翁道衡喜欢什么样的”
任野心里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说了一句,我这样的。
“你的酒好了。”酒保把调好的饮料推给他,任野站起身接过酒水往外走。
姑娘们回头才发现任野刚刚一直坐在她们身后,她们知道任野是和翁道衡一起的,不由有些尴尬地往旁边让了让,任野温和地和她们点了点头然后往翁道衡的方向走过去。
翁道衡接过任野递过去的就算喝了一小口,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说“这冰红茶存在感属实有点强烈啊。”都快不算酒了。
任野“嗯”了一声,然后说“我让调酒师这样调的。”
翁道衡喝了一口就嫌弃地放下了,任野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说“我觉得还挺好喝的。”
坐在吧台观察翁道衡的姑娘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有些惆怅地感慨了一句“他们关系真好。”
“你确定这只是关系好”
“啊,好吧,那我磕到了。”
晚上还有一场婚礼派对,吃完饭众人回去已经是十一点半了,翁道衡和任野住的是同一间酒店别墅,翁道衡进门在玄关按下房间灯的开光,任野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他在晚宴喝了一点点酒,脸有些红,却没有醉。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当任野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不由愣了一下,孤男寡男的两个人现在是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关系,这么好的度假别墅不拿来做点什么,好像有点浪费。
翁道衡好像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顿住回头望向任野,忽然说“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任野喉结滚动了一下,神情有些无措,他眨了眨眼睛,没话找话“是这样的。”
“”翁道衡有些无语,他有点想对任野干点什么,又不想干点什么。
他伸开手去够任野的手指,任野下意识闪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翁道衡脸色生怕他生气,又把自己的手摊开,让翁道衡摸,翁道衡心里觉得任野出息,伸手牵上他的手。
摸着任野的指节,翁道衡能感受到任野作为一个cherryboy的紧张,任野的手很大,温暖宽大,手指修长,是翁道衡喜欢的,他把自己的手和任野的并在一起,他自己的手也不小,可是和任野的比稍微小了一点,肤色也比任野的冷。
“你困吗想要睡觉吗,现在”
任野下意识摇了摇头,他说“不困。”
说完,脸微微红了,不知道脑子里在放什么废料。
翁道衡那种从容的优越感又上来了,他是想得到任野,但又不想这么直接,好吃的牛排之前也要用精心调配的酱料先腌制按摩一下,哪有上来直接大火烤的。
“嗯不困那要不我们先去看个电影”翁道衡捏着他的手指问他。
任野整个人完全放空了,整个人像木头一样直直的,放弃了思考,他说“啊电影好啊,电影。”
一说到“电影”,任野不知道想到什么,脸更加红了,整个人像个蒸熟的小龙虾一样,可爱又木讷。
度假别墅里有特别的电影放映间,也有影碟让人挑选,任野一进电影放映间才慢慢找回脑子,翁道衡是真的想和他看电影,任野心里有些失望,又有点期待。
翁道衡最后挑了半天,挑的是那个杀手不太冷。
“看吗”他回头问任野。
“嗯。”任野点头。
电影在巨幅屏幕前亮起,任野按下灯,昏暗的环境下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一部电影。
巨幅上,玛蒂尔达正在向里昂告白的时候。
“里昂,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
“你没有经验,怎么知道这是爱”
“因为我感觉到了。”
“在哪里”
“我的肚子里它暖烘烘的,以前那里打着结,现在没有了。”
“很高兴,你的胃病治好了。”
任野忽然有些难过,他看过这部电影,只是忽然他能共情玛蒂尔达无师自通的爱,忽然,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翁道衡看着他。
任野忽然脑子一抽,他说“我也觉得胃暖烘烘的,翁道衡。”
翁道衡愣了一下,他想了片刻,忽然说“很高兴,我想你是爱上我了。”
然后任野得到了翁道衡一个确定爱意的吻,他的男朋友吻得任野大脑有些缺氧的时候才放开他,两个人嘴巴都红红的。
本来翁道衡在这里拉着任野中途离开也许他们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但是他们选择看完这部电影。
看完电影的结果让翁道衡有些惊喜又有点头疼,任野在电影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里昂拉下身上的手榴弹的时候,翁道衡才发现任野抽泣出了声,他猛然转头,发现任野坐在哭得一脸泪水。
发现翁道衡扭头看他,任野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的共情能力又让他忍不住继续掉眼泪。
翁道衡没说话,他挺羡慕任野这种强大的共情能力的,给任野递了一张纸,任野接过默默擦眼泪。
电影放完了,任野脸上的泪还没干,于是翁道衡起身,低头亲了亲任野脸上的眼泪,任野才终于从电影情绪里走出来,他听到翁道衡说“我不该和你一起看电影。”
“它夺走了你全部的情绪和注意,你今晚还能留几分注意和情绪给我吗”
任野哑着嗓子,又坚定地点点头“我能。”
于是翁道衡又继续亲他,亲得任野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就在他期待什么的时候,翁道衡摸了摸他哭到泛红的眼眶,在耳边恶作剧似的说了一句“真够贪心的你。”
“晚安。”
任野送翁道衡进了房间,他觉得翁道衡没有留他的意思,任野的心忽然又落空了,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他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顺从地对翁道衡说“晚安。”然后真的离开了翁道衡的房间。
翁道衡在房间里愣了半晌,为任野的不解风情而觉得憋闷又失笑。
夜晚还有下半截,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任野太天真了。
任野回房间洗了一个澡,然后带着一身水汽睡在柔软的床垫上,他翻了几个身,并未睡着,只是看着外面的月亮发呆,月光柔软,可是在任野心里,翁道衡不是白白的月光,而是太阳。
人人都能得到那束光,可没有人能够得到太阳。
他们嫌日光刺烈,于是只敢通过柔和折射的月光去欣赏他,而任野却像个殉道者一样坚持靠近太阳,哪怕被灼烧,被烫伤,他喜欢翁道衡的耀眼,于是连同他的张扬、他的冷淡、他的刻薄一起照单全收,他爱他的灵魂。
他像伊卡洛斯一样飞向他的太阳,而他的太阳终于给了他答案。
睡了吗
手机震了一下,是翁道衡。
任野心脏忽然有预感地狂跳,然后他看见翁道衡接下去的蹩脚谎言。
我房间花洒坏了。
可以借你房间里的冲澡吗
作者有话要说“里昂,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
“你没有经验,怎么知道这是爱”
“因为我感觉到了。”
“在哪里”
“我的肚子里它暖烘烘的,以前那里打着结,现在没有了。”
“很高兴,你的胃病治好了。”
对白选自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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