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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我不说
    41

    因为闹了个这么个小乌龙, 惊蛰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怕遇见四班的人。

    但一班和四班在一层楼,每次去卫生间, 惊蛰都要路过四班, 有时候他在教室, 有时候他不在。

    他在的时候,一定会有人高声喊一句“班长”

    那声班长毫无意义,似乎就是在提醒他“看,你妹妹。”

    好像他妹妹经过, 是件多稀奇的事似的。

    惊蛰也不能理解这是因为什么, 她只知道每次有人一喊,准会有人看她, 她不是脸皮薄的人,依旧觉得脸上挂不住。

    林骁有时候会抬头看一眼,有时候干脆会出来跟她说句话。

    只偶尔忙得时候笑骂一句“有完没完。”

    惊蛰只想上厕所,并不想接受注目礼, 每次都形色匆匆, 恨不得从他们班飞过去。

    好在国庆过后, 月考很快就要到了, 大家就没空起哄了。

    今年国庆惊蛰什么也没有干,真的完完整整在家里学习, 进了新学期, 她学习似乎陷入了一种瓶颈, 每天很努力地读书做题,却总觉得不得要领,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期中考名次连降了几十名, 她几乎要掉出年级前一百了。

    她看到自己名次的时候,觉得胸口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周寻月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下次肯定能考回来的,你英语弱了点,我哥英语挺好,改天我把他笔记借来给你看看。”

    惊蛰点了点头。

    每次考完试,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倒是林骁这次考得不错,他的成绩原本在二三百名,分班后大概在一百五到二百之间,月考还下滑了几名,考了二百一,这次直接考了一百零七,差一点就进年级前一百了。

    每次考试,总有运气好的和不好的,林骁觉得自己就是撞了运,蒙的都蒙对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也蒙对了,过程乱七八糟,但最后结果是对的,甚至卷子发现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出来的。

    他们班这次也都考得不错,平均成绩甚至超过三班,快和二班持平了。

    导致三班中规中矩,还是被他们班主任开班会骂了一节课,警告他们别以为高二就可以松懈。

    林骁原本挺高兴,觉得按自己这进步速度,下学期进一班指日可待。

    但因为惊蛰没考好,导致他都没什么庆贺的心情了。

    下课的时候他去她们班找她,站在一班教室门口,还未开口,就有人冲里面喊“惊蛰,林骁找你。”

    两个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林骁侧头看她“哭了”

    眼睛红红的。

    惊蛰摇摇头,就是难受。

    林骁抬手拍了拍她脑袋,然后发现自己不太会安慰人。

    主要是他这种考得差是应该的,考得好全凭运气的人,觉得年级前一百已经是逆天了,实在无从安慰起。

    沉默了会儿,惊蛰突然掉了眼泪,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心酸,其实她一直都是个挺坚强的人,从小到大很少哭,一次两次考得差也并不会让她一蹶不振,只是大约最近学习状态总找不到,才是她难过的主要原因,她很冷静,也很清醒,她理智地分析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得失之后,却因为林骁特意过来安慰她而泛起了迟来的委屈。

    林骁摸了半天口袋,一张纸巾也没带,最后只好抬手替她擦了下。

    指腹带着点温度,他看她的表情也复杂。

    惊蛰突然觉得怪怪的,她迟疑地后退了小半步,自己抬起手背抹干了眼泪,然后推了他一下“我没事,你快回你们班去吧”

    林骁没摸到纸,却摸到一根棒棒糖,这会儿塞到她手里“不许哭了啊”

    惊蛰点点头“嗯。”

    进了教室,几个女生笑眯眯看她,周寻月笑说“没想到林骁还挺体贴的,我一直以为他是校霸那一类的。”

    周寻月自小学习就好,永远是班级里学校里拔尖那一类,很少和林骁这种人打交道,除了偶尔几句八卦,也很少会互相聊到,属于学校里提起来都认识,但彼此不会太熟悉的两个极端。

    印象里,大约林骁身边绯闻不断,因为“美貌”引发过无数的战争,导致在她印象里,林骁一直都那种不好惹的校霸一类的人,但最近又觉得不是。

    惊蛰勉强笑了笑“他人很好的。”

    入了秋,天气慢慢寒冷下来,接下来一个月,惊蛰都埋头苦读,没什么心情玩乐。

    第三次月考,成绩升了一点,87名,还是没有回归到前五十,有一瞬间很挫败,觉得可能自己太笨了,没什么天赋,所以很努力也事与愿违。

    她每天花在读书上的时间很多,并没有偷懒,一直按部就班,可突然之间的下滑让她有些迷茫。

    晚上偶尔会翻开抽屉看看母亲和奶奶的照片。

    她有一个相册,从家里带来的,母亲生前不爱拍照片,留下来的这些,大多是她生病后去照相馆拍的,一家三口,奶奶、母亲,和惊蛰。母亲和奶奶坐着,惊蛰站在后面,她长这么大,也没有正经拍过照,显得很局促。

    那天拍完照,母亲单独拍了一张,然后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来,问摄影师,能不能把两张照片,拼到一起去。

    是父亲的照片,父亲也不爱拍照,那张照片还是当兵的时候,战友给他拍的,他站在雪地里,是傍晚,光线不好,画面显得灰蒙蒙的。

    摄像师说,不好弄。

    母亲是个很讲求随缘的人,那次却近乎恳求地说“拜托了,想想办法。”

    最后摄影师还是帮她弄了,照片洗出来,是黑白的,两张照片拼到一起,显得画面很僵硬怪异,但母亲却凝视了很久,说“都没想过,拍一张合照。”

    年轻时候,以为未来还很漫长,一切都来得及。

    失去之后才发现,留下的寥寥,只有遗憾最多。

    奶奶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可看到照片,又发现和现在比,还是年轻的。

    生命无情,时间也无情。

    这世界上,事与愿违的事,怎么会那么多。

    母亲去世之前躺在卫生院的病房里,有一次,惊蛰躺在陪伴床上睡着了,奶奶从外面进来,给她盖好了被子,她醒了,但没睁开眼。

    奶奶坐在那里给母亲削苹果。

    母亲说“我有点后悔,没有多赚点钱。”

    她从城市回来的时候,手里尚且有不小的存款,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沈濯死了,她仿佛也心死了,导师几次邀请,她都推拒了,总想着缓几年,等惊蛰再大一点,等她心情平缓一点。

    等着等着,却等来癌症的噩耗,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平静地做出了保守治疗的决定。

    可每次躺在那里,看到母亲和女儿的时候,总会恍惚,恍惚自己没有生病,然后绵密的悔恨爬上来,遗恨如针刺。

    即便保守治疗,花钱仍旧流水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母亲和女儿该怎么生活。她带给她们的,又是什么。

    或许是性格使然,她从未开口说过,她不希望在仅存的日子里,留给她们的,是自己的软弱和痛苦。

    她那时也常笑,神色如常地对母亲说今天想吃点什么,同以前一样逗弄惊蛰。

    仿佛一切都照旧。

    只偶尔只言片语,能窥探一点心迹,她对母亲说“有点后悔,没早点带你去临大看看。”

    惊蛰知道,她只是遗憾很多事,已经再也来不及了。

    惊蛰合上照片,趴在桌子上闭了会儿神,再睁开眼的时候,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没有功夫难过,她只希望自己的考学没有一丁点的意外,能顺利进入临大,然后如愿接奶奶过来。

    第三次月考林骁考得也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突飞猛进,年级第59,努努力,再差一丁点,就踏入一班的门槛了。

    陈沐阳还调侃他“别到时候你进一班了,惊蛰掉出去了,那乌龙可大了。”

    他没心情玩笑,脑海里都是惊蛰沉默读书的样子,抿了下唇说“她不会掉出去的。”

    这个冬天下了第二场雪的时候,迎来了期末考,两个人在一个考场,甚至林骁的位置还在惊蛰前面。

    开考前,林骁拖个凳子坐在她旁边,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桌上,林骁随意翻着她的笔记,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人走动着,路过两个人都会看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笑一笑。

    惊蛰觉得不自在,推了他一下“你回去吧”

    林骁侧头看她,最后还是“哦”一声“好好考,等我去你们班找你。”

    惊蛰点点头“好。”

    考完就是放假了,林骁觉得题目很简单,他对下学期的分班信心不小。

    这次寒假只有十二天,奶奶电话里叮嘱她不要回去了,惊蛰不愿意,奶奶只是很严厉地说了句“好好学习,奶奶不要你看。”

    林叔叔和邢曼阿姨会定时给奶奶汇报惊蛰的成绩,奶奶这语气,恐怕是已经知道她最近学习状态不好了。

    惊蛰突然觉得很难过,不是因为奶奶说的话,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奶奶是个把亲情看得比任何外物都重要的人。

    可她却很严厉地逼她不要回去,要学习。

    她总还是害怕,将来她走得太快,惊蛰还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惊蛰点点头“我知道了,奶奶。”

    成绩出来那天,惊蛰有些紧张,她不担心从一班掉出去,只是确实不甘心。

    她点开发送成绩的邮件的时候,有一瞬间心跳蹦到嗓子眼,从第一名往下看,越往下心揪得就越紧,在年级19名看到自己的时候,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考完很没有信心,但没想到会这么高。

    这是她有史以来,名次考得最高的一次。

    她仿佛卸下了重担,几乎要立马打电话给奶奶,告诉她这个消息。

    但她强压着冲动继续往下数,忽然又紧张起来。

    林骁想考进一班,不知道有没有进来。

    或许能,他考完说题目挺简单的。

    也或许不能,他基础其实还是薄弱,很多题目惊蛰都很明显看得出来,全凭直觉在做,有很大运气成分。

    不过如果能在二班也不错,就在他们班隔壁,两个班级经常能一起上课,沟通也会更容易些。

    她往下数,数到五十,终于确认,他不在一班。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可惜的。

    再往下数

    数

    数到三班还没有的时候,惊蛰手心都有些出汗,她没有继续往下数,而是不能相信似的,重新返回去数一遍,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还在四班,年级163名,比当初进四班的时候,名次还低一点。

    惊蛰那天一直没看到林骁,孙阿姨说他出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

    邢曼和儿子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在吃火锅,林骁把肥牛一盘一盘地往里倒。

    然后一盘一盘地吃。

    邢曼隔着桌子忍不住嗤笑一声“你颓废给谁看呢”

    林骁把肉放在蘸料里胡乱一蘸,然后就塞进了嘴里,眉眼压得很低,显出几分冷淡来。

    他哼笑一声说“这是颓废吗只是无能狂怒罢了。我发现了,我确实就是个废物呗。”

    明明很努力了,不进还退。

    或许是努力的不够,可到底努力到什么程度才是够

    再努力一点真的就可以了吗还是本来就是拼命也追赶不上的差距。

    邢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么想去一班”

    林骁停顿了下,然后沉默地点头。

    “嗯。”

    林骁从小到大就有些娇惯,不太能吃苦,也没有什么志向,人生信条就是得过且过,跌到了就躺下来睡一会那种人,这么迫切地想要达成某种简直可望不可即的东西,还是头一遭。

    但以她对林晓的了解,努力到这步程度,如果还没有起色,大概率就该放弃了。

    于是邢曼说了句“儿子,你那小脑瓜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去一班更好,收收你的心思,我不说你什么,你最近学习也挺用功的,但我提前警告你,你爸虽然从小没打过你,可我敢保证,你敢下手,你这次一定死得很惨。”

    林骁吃肉的动作僵了好几秒,然后才缓慢嚼了两下,敛着眉看母亲。

    邢曼抬手指他“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林骁倏忽扯了下唇角,反骨顿起“你放心吧,我不仅要考到一班去,我还要跟她考同一所大学,我要跟她形影不离,气死我爸得了。”

    邢曼拍手“好志气。”

    她拿出手机“来,当着你爸面说。”

    林骁“我不说,我又不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这章四千,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原谅我的x

    明天双更,时间不定。

    这章二百个红包。